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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花前月下,玉人來(四更)

  果然,寧多壽進來后,「撲通」一聲便給她爹跪了下去,她躲在屏風后,才聽到了一些前世寧多壽沒有告訴她的事情。原來,寧大寶在私塾念了四年書後,去給一個大戶人家的公子當了跑腿小廝,後來那公子和人打架,寧大寶為了護他,被人家幾個小廝給打了個半死。可那公子怕家中長輩責罰,硬說是寧大寶和人家小廝之間有過節,直接將不省人事的寧大寶丟了出府。


  他們家為了給大寶治病,已經花光了全部積蓄,周圍都是窮親戚,也借不了幾個錢,這實在沒辦法了,只能向他們求助了。


  葉長風聽后,二話不說,從屜子里抽出了一張一百兩的銀票,雙手遞到了寧多壽手上。


  寧多壽一見,當即眼眶一熱,跪下連連磕頭,「謝謝謝謝!謝謝葉老爺!我寧多壽有生之年,一定會還給您!」就算他這輩子還不完,他的子孫也會還完。


  葉長風連忙將他扶了起來,「不必多禮,」又往門外喚福伯,「福伯,你去找敬修堂的文大夫,請他出一趟診。」


  「這個……這個……」寧多壽一下子激動得老淚縱橫,想當年,上戰場的時候他斷了一隻腿也不曾流過一滴淚,可如今卻……


  「你放心,文大夫醫術了得,大寶的病一定能治好。」葉長風頓了頓,「若還有什麼難處,只管找我們。那隻母雞,你還是帶回去給大寶補補身子吧。」


  「不不!老爺,這個留給您!」寧多壽萬萬不敢收回。


  「爹爹,你就收下嘛!」葉如蒙一下子沒忍住跑了出來,「寧伯伯好!福伯,你看下要是寧伯伯家有缺什麼葯,可以回我們家拿!」


  「這個……這個大姑娘……」寧多壽一下子更是哽咽得說不話來。


  「寧伯伯,快點和福伯去找大夫吧!大寶哥哥一定會沒事的!」


  寧多壽千恩萬謝后,才隨福伯出了門,出門后,都有點找不著北了。


  葉長風輕咳了一聲,「你一個姑娘家,跑出來幹什麼?」


  葉如蒙吐了吐舌頭,「寧伯伯不是外人!他們一家人,對我可好了!爹爹不是教我,做人要知恩圖報?」


  「你還要了人家的母雞?」


  「我這不是想給娘補補身子嗎?而且爹你這麼幫人家,連只母雞也不肯收,寧伯伯心裡肯定很不好受,你收了人家心裡還舒服些呢。」葉如蒙挽著葉長風的手臂直撒嬌。


  葉長風拿她沒辦法,又忽然想了起來,「聽你娘說你昨日認識了丞相家的二姑娘?明日要和她出去玩?」


  葉如蒙點了點頭,笑道:「明玉!我先前便認識了的。」


  葉長風知她說的先前是指的什麼時候,沉吟了片刻,語重心長道:「很多時候,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有時你親眼所見,親耳所聽都不一樣是真的。不要太過依賴你之前的記憶,要按此生之事來做出判斷,畢竟人都會變的。」


  葉如蒙認真點了點頭,「爹爹放心,蒙蒙會注意的。」


  「不要讓你娘為你擔心,有什麼事告訴爹爹。」


  「嗯。對了,爹爹,七嬸是真的有了?」


  葉長風點了點頭,「這個假不了。」


  「那前世的時候……」


  「這便能證明,此生已經和你前世的時候不一樣了。」葉長風壓低了聲音,「昨夜福伯給了一條線索,我覺得,劉大夫可能和府里有些關係。」


  「什麼關係啊?」難道說,前世她娘懷孕的消息,真的是劉大夫透露到七房的?


  「劉大夫是王管家的一個遠房表哥,不過二人明面上甚少往來。」


  「王管家?」葉如蒙有點印象,這王管家是七叔的人,雖然是個下人,可是卻是個很有地位的下人,府中上下都由他來掌事,很得七叔的器重。


  「嗯,王英是你七嬸從娘家帶來的下人了,做事乾淨利落,是個聰明人。你平日若有回府,記得留個心眼,一切小心。」


  「爹放心,蒙蒙會注意的。那……」葉如蒙抬頭看他一眼,「娘親,是七叔害的嗎?」


  葉長風緩緩嘆了口氣,「你七叔,不當迫害你娘親。」有些事,他沒有告訴葉如蒙。其實當年,在他還沒娶妻子過門時,經常帶著幺弟出去玩,表面上是關愛弟弟,實則是借幼弟打掩護去會佳人了。他不曾想,長大後葉長澤情竇初開,竟對溫柔的長嫂有了遐想。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夫妻間陸續有了些察覺,可是彼此都心照不宣,到後面他們夫妻二人搬了出去,才覺得鬆了一口氣。


  他七弟對於他的妻子,總有種求而不得的遺憾,但是以他七弟的性格,絕對不可能會在他死後企圖霸佔長嫂。他從小到大一帆風順,自然有他的傲氣,不會勉強女人,更不可能會……主動迫害於她。那麼……到底是誰害了他妻子,使得七弟也忍氣吞聲,不敢為他亡妻作主?這人,要麼是身份地位在他之上,要麼就是,他利益相關。


  「如果不是七叔,那還會是誰呢?」葉如蒙低低道,「我們孤女寡母的,就算娘親懷了身子,可若生下的是兒子,七叔他抱養也行,若生下的是女兒,那對他也沒有任何威脅。」


  葉長風搖頭,「不,以你娘的性格,她不會讓人抱養我們的孩子。」葉長風忽然像到了什麼,「假如……假如你七叔他和你一樣,根本不知道你娘是被人害死的呢?」


  葉長風這話,問得葉如蒙一怔。如果,七叔也不知道?那會是誰動的手?思來想去,也只有國公府的人才能動手了,可若不是七叔,那會是誰?


  「爹,你為什麼要護著七叔?」葉如蒙忽然語氣一冷。


  葉長風抿唇,「爹沒有護他,爹是就事論事。蒙蒙,不要被仇恨蒙蔽眼睛,要看清事實真相。你七叔確實沒有理由害你娘親,如果你一直認定是你七叔,那你就會看不見真正的兇手,把周圍可能的疑兇都忽略掉,你明白嗎?」


  葉如蒙癟嘴,低垂著眉眼,「蒙蒙明白,可是,蒙蒙不開心。」葉如蒙轉過身去,「我不想和爹爹往下說了,我回屋了。」


  「蒙蒙……」


  葉如蒙頭也不回,抬腳便跨出了書房。


  她多希望,有那麼一個人可以不分青紅皂白地去相信她。


  入夜了,葉如蒙盤著腿坐在窗台上,低著頭在綉月布,月布的花樣兒是石榴花,桌上的蓮花老銅燭台上點著明亮的燭火,將她的臉色照得嬌艷動人。


  一會兒后,葉如蒙覺得脖子有些酸了,便停了下來,抬頭望著庭院上空的一輪明月,明月渾圓皎潔,高高掛在漆黑的夜空中。


  涼爽的夜風吹來,窗前掛著的一串青竹風鈴叮咚作響,清脆悅耳。這是前不久爹爹買給她的,一個矮胖的毛竹筒下用白麻線系著四五根纖細的長竹筒,有風吹來搖曳碰撞,煞是好聽。


  不知為何,她忽然想起了那日無為大師為她解的姻緣簽——風弄竹聲,只道金佩響;月移花影,疑是玉人來。


  她眸光一動,忽然看向了窗前的曇花,這一株曇花已經結了幾個大大小小的花苞了,似乎也要在這幾日開了。葉如蒙盼著早些開花,新鮮開來的曇花煮糖水喝,有清熱宣肺之用,而且味道清甜鮮美,葉如蒙最喜歡吃了。


  如今正好是花前月下……葉如蒙笑著搖了搖頭,正想將目光從曇花上收回,忽見曇花一動,其中一個花苞突然緩緩地打了開來,像是在輕輕試探著什麼,幾乎在在下一刻,花瓣便以一種優雅而迅速的姿態全然綻放了開來,帶著一種聖潔而純凈的靜美。


  葉如蒙一愣,緊接著滿臉驚喜,還未歡喜叫出聲,驀地對上了花朵后一雙深如墨的鳳目。一下子,笑僵在了臉上,連忙壓低聲音問道:「你怎麼在這兒?」


  黑衣人微微垂目,顯然他也是剛剛與她一起目睹了這朵曇花的盛放,「有事找你。」


  「你!」葉如蒙四處探望,雖說她這裡是個角落,還有楊柳遮擋著,但保不準會給爹娘或者桂嬤嬤撞到,她急道,「你快躲起來呀!」


  黑衣人一躍,便從窗子躍了進來,葉如蒙也連忙從窗台上下來,忽然發現自己手中還抓著綉到一半的月布兒,連忙藏到了身後。


  黑衣人看了一眼,低聲問道:「你在綉什麼?」他總是記得,她還欠他一個香囊。


  「關你什麼事!」葉如蒙一下漲紅了臉。


  黑衣人被她罵得一愣,這小丫頭,怎麼突然這麼凶?

  「你來做什麼?」葉如蒙瞪他。


  「我?」祝融想了想,「昨日在畫舫,容王爺和你說什麼了?」他也只能找到這個借口來看她了。只有蒙著臉,她才會不怕他,而且……還會凶他。


  「他……」葉如蒙想到那句「我心悅你」,忍不住起了雞皮疙瘩,全身打了個寒顫,小小聲道,「容王爺那天……鬼上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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