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青壺再現
「哎,阿璃,你且游得近些,以好讓我看個明白。」
微風拂瀾,湖面盪起片片漣漪,湖怪阿璃馱著一張臉蛋向白玉大道靠去。
待毗鄰著湖畔,那臉蛋藏在水下面,朝萬毒殿的方向看去,看得一會,她嘆了口氣,說道:「也沒什麼好看的,咱們下去吧。這人世間啊,便是這樣,終日打來打去的,怎生也不厭倦。」
湖怪阿璃沉了下去,水紋一圈圈散去,漸漸的,湖面靜湛不波,與萬毒殿方向傳來的那震天喊殺聲一較,恍若隔世。
「青陽道友,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不過眨眼間,諸方已戰作一氣,金魑子瞅得個空檔,貼近了青陽,勸他趕緊離開。經這一提醒,青陽猛地回過神來,但見四處都在廝殺,而李錦蘇也不知去向,心想:『莫非她迷途知返,離谷尋小青侯去了?嗯,如此一來,我且再拖些時辰。』當下,一揮酒葫蘆將金魑子格開,嘴裡卻道:「你這廝鳥,且吃我一爪!」
探飛鐵爪,好似要取金魑子性命一般。
金魑子見他狀若凶神惡煞一般,尚以為他非要與自個師尊斗個你死我活,心中既替他焦急,又氣他不知好歹。
殊不知,青陽卻只是佯攻,身子卻在半空驟然一彈,拉起一道灰白殘影,向天上的金花婆婆縱去。誰知,天上突地響起一陣嬌笑。
「格格,姐姐,你果然只餘五蠱,如何斗得過我?」
話尚未落腳,便見頭頂金光如海,猛然一爆,血花婆婆從天直墜。
「師尊!」特蘭阿尼雖處於萬毒谷女弟子陣勢中,但卻無時無刻不關注著天上的戰團,見血花婆婆口噴鮮血、轟然墜落,她心中驚駭欲死,當即便是一聲悲呼。
無巧不巧,血花婆婆恰好落入青陽懷中,青陽凝目一看,但見她一身血光黯淡稀薄,面如重金,氣息微弱,顯然已身受重傷。
特蘭阿尼心頭一喜,攏著雙手呼道:「青陽,救我師尊下來。」
「哈哈哈,誰人救誰,誰又當死,誰又自知?一切,都是天意!」
金花婆婆縱聲嬌笑,身形卻不停,金袍一展,腿踩虛空,直奔青陽與血花婆婆而來。
青陽見她來勢洶洶,心頭急不可耐,當下便將那血花婆婆朝著特蘭阿尼一扔,自己卻反過身來,向金花婆婆迎去,叫道:「兀那老鳩婆休得刮臊,且吃我一爪!」
「格格,少年郎竟與我爭美!你可知,這天下之大,而你不過是井底之蛙!」
金花婆婆指尖挑出一道金絲,直奔青陽的面門。青陽身子打橫一斜,想要揉身避過金絲,誰知那金絲竟又繞了個圈,翻至他的頭頂,凝成一枚金針,從上往下直貫。
「青陽,當心。」眼見青陽要被貫顱,特蘭阿尼雙眸赤紅如血,卻因一身修為盡失而無可奈何,直急得她猶若杜鵑凄啼。
「老鳩婆,想取我的頭,沒那麼容易。」
便在此時,青陽一聲怒吼,竟於千均一發之際,揚起酒葫蘆,照著那金針便是一拍。
「煌!」
青劍脫壺而出,與金針兩廂一觸,雖有不敵,卻終是險之又險的將金針抵住。
「咦。」金花婆婆神情微驚,指尖一鉤,金針化束,打橫向青陽掃來。
青陽見壺中迸劍,神情略微一呆,但在這生死倏關之時,也來不多想,見金束斬來,立馬將那酒葫蘆又是猛然一振。
「煌!!」
青劍如影,光芒爆漲。
金束如虹,擋者披靡。
金花婆婆倒底是那地劫高人,一身修為雄渾無匹。而青陽因緣巧合下,既得《蒼生醉》,又收了血花婆婆的赤血迷香蠱,再得特蘭阿尼在其體內構築陰陽五行,諸般種種齊下,使那酒葫蘆復得幾分往日風彩,但若說要與金花婆婆一決生死,卻仍是差得遠了。
不多時,青陽便落在了下風。而這還是金花婆婆有意逗弄於他,要不然,數十個回合之下,他早已敗落。
血花婆婆眼見情勢岌岌可危,而那白玉京自打擒了銀花婆婆,便一直鋌立於虛空,彷彿對眼前所見的亂戰不問不聞,她心中不由得暗想:『昨夜我本欲將赤血迷香蠱煉化,不想卻有人暗中偷襲,使我功敗垂成。如今看來,定是這白玉京無疑,而那血眼妖也趁勢作亂,竟然一舉使我失得赭鐮、丹蟻二蠱,不然,金花如何勝得過我?可那偷襲之人若是白玉京,他如何避過我以心蠱所伏的七星耀月陣?此陣唯我之外,無人知曉……』再轉念一想,心頭突地一明:『莫非,這是一個連環局?』
想到這裡,血花婆婆心頭驀地一跳,千絲萬縷融匯於一處,回頭便喝:「啞奴何在?」
特蘭阿尼一直舉目望天,聽得她的喝聲,竟駭了一跳,下意識的便答:「今日未見御蘭大叔。」
「哈哈哈,下去吧,少年郎。」
天上又響起金花婆婆的笑聲,特蘭阿尼疾疾抬頭,只見青陽如同斷了線的風箏,直直往下墜,一邊掉,一邊灑血。
「嗖!」
眼見青陽便要摔個四仰八叉,一縷彩帶突然綻出,經天一卷,拖著青陽落向萬毒谷弟子陣中,原是芸姜出手相救。
「多謝。」
青陽抹了一把嘴角的血,向天上看去,見金花婆婆一身金光大放,再把左右一看,血花婆婆神色萎靡,歪著腦袋也不知在想什麼。特蘭阿尼正一臉擔憂的東看西看,一會看看師尊,一會看向青陽自己。而此時,萬毒谷的女弟子們已被金花婆婆的門人逼成一團,雖說他們一時難以取勝,但只要金花婆婆騰出手來,敗亡卻是遲早的事!
大小姐呢?
在此關頭,青陽心中想著的仍是李家大小姐,縱目一掃,並不見李錦蘇人影,看來果真是走了,又見眾人已退至殿門口,便對特蘭阿尼道:「老鳩婆兇狠,你且領著眾師妹入殿,我再去與她鬥上一番。」
特蘭阿尼驚道:「你別去了,去了也是送死!」
「嘿嘿……」
「人生自古誰無死,只是早死與晚死……」
青陽朝著她洒然一笑,心中卻自知難敵,但若無人拖住金花婆婆,她們又豈能安然退入殿內?心想:『阿尼待我情誼深厚,如今她身陷危局,我又怎能坐視不管?罷了,罷了,老鳩婆你要殺我,我便與你同歸於盡!』心頭一發狠,胸中憑生一股神力,拍了拍胸口,縱身飛上。
「時候到了,你可以死了。」
金花婆婆媚媚一笑,曲指一彈,金針疾竄而來,只得一擊,即將青陽甩出的烏鐵爪擊了個粉碎,再度一繞,奔至青陽脖心,便要往內扎。
「哼!」
卻於此時,一聲輕微冷哼響起。
紫影乍泄,藍虹迅若奔雷,斜斜一拉,恰恰擋住金針。
「是你……」
金針一彎一繞,本欲襲取來人眉心,誰然那金花婆婆卻突然一勾手指,竟將金針收回,嘴角帶著笑意,饒有興緻的看向來人。
李錦蘇。
「大小姐。」
青陽心頭一熱,趕緊與李錦蘇並作一處,顫聲道:「你,你怎地回來啦?」
「我若不回來,你必死無疑!」李錦蘇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金花婆婆笑道:「美人何故如此?一顆心終究不能剖成兩半,你若要與我交好,理當便就此棄了他。如同我一般,眼中心中唯你,至死不渝。」深情款款的說著,踏空而來,直直逼臨青陽與李錦蘇面前,又道:「如今這萬毒谷,我若要殺他,何人攔得住?」
李錦蘇定定的凝視著金花婆婆,柳眉越鎖越緊,突地說道:「他不能死。」
「是人便可死,為何他就死不得?錦蘇,你若欲習御劍法門,待他死後,我便與你一道共赴中原,或是西入崑崙,定可使你一償心愿。」金花婆婆微笑道。
「他不能死。」
李錦蘇搖了搖頭,神情極其堅定。
金花婆婆眉頭微皺,眼睛眯起來,那縷金絲繞著她上下翻飛,盪出道道光暈。
「老鳩婆,你當我怕你來!」
青陽勃然大怒,猛地一拍酒葫蘆。
煌地一聲激響,壺中劍綻射而出,此番卻並未奔向金花婆婆,而是凝於壺口,若隱若現。青陽打手一招,竟將那光影虛劍擒在了手中,怒目一瞪,便欲與金花婆婆再戰。
「呃呃啊啊!」
這時,遠遠傳來一陣嘶啞的聲音,眾人尋聲而望,蒼青天穹中飛來幾個小點,來得極快,轉眼之間便已飛到高台上方,當中那人將手一抖。
「啪,啪。」
兩條人影被抖落在台上,一大一小,正是那本已離去的小青侯與夏侯雲衣。兩人落地后便一動不動,生死未知,那挾裹著他們前來的人,卻是每日給青陽送酒的啞奴。
「青侯!」、「哇。」
青陽與李錦蘇面色俱驚,齊齊向台上掠去,小黑妞也從萬毒谷弟子陣勢中騰身而起。
「既是情誼深厚,又何厚此薄彼?既然同來,也理當同去。」
金花婆婆抿嘴一笑,輕輕一彈指尖金針,便見那金針由然一變,化作一張金網,將青陽與李錦蘇縛了個結結實實,她手指略略一勾,便欲將青陽裂成碎片。誰知,青陽身上卻突綻一道光芒,如青日臨頭,逼得人睜不開眼來,竟使得她那切金斷玉的金絲難以成行。
「咦。」金花婆婆微微一怔。
「哼,你答應過我,不傷青侯。」
李錦蘇面色一變,卻與金花婆婆失神之際,綻出青煌劍,舞起數丈劍芒,肆意一攪。
「滋滋滋……」似以鐵勺唰鍋,陣陣金鐵交接聲刺耳之極。
金花婆婆的異種金蠶確是無比了得,但李錦蘇的青煌劍亦非凡物。但見藍虹與金芒瞬間爆裂,朵朵光暈綻開,直若煙花燦爛。
一者,金花婆婆實愛李錦蘇,豈會真箇傷她?二者,李錦蘇見小青侯生死未知,好像便欲與金花婆婆拚命。
經此一來,金花婆婆心有顧忌,李錦蘇一心發狠,那金絲網卻是被青煌劍斬得鬆了一松,青陽趁此機會,一聲大吼:「老鳩婆,納命來!」便見他發眉須張,身上青光更盛,將那酒葫蘆懸於胸前,雙手一搓。
「煌……」
黃中帶青的酒葫蘆彷彿與他心靈相通,感知到他無比的憤怒,微微一搖,從葫蘆中飄出一縷青光,光芒略顯黯淡,隨風四泄,卻凝而未散。
璇即,青陽將手一分,那一圈青光靜幕瞬間化為三柄青劍。
劍指四面八方。
青陽二話不說,十指一陣亂掐,那三柄青劍上的光芒愈來愈烈,且顫抖不休,而他的臉色卻越來越糟,直若重金布紫,雙眼更是通紅勝血。
「去。」
待蓄勢已至頂點,青陽雙手一按,三柄青劍宛若青龍出淵,發出陣陣長吟劍嘯,擋者披靡,須臾間便將本已鬆懈的金網撞裂,而青陽更不停手,身子彈身而起,挾著三柄青劍斬向金花婆婆。
說時遲,那時快,如斯一番變幻不過垂目閉眼間,那小黑妞尚未飛上台,李錦蘇猶在舞動青煌劍,而金花婆婆心中仍在驚疑,為何金絲難斷青陽之身?
青陽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