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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借她之手請鬼手

  「七爺——」端著水盆進來給主子洗簌的方瑩看到摔在地上的少年這一幕,驚呼一聲,忙跑了過去,扔掉手中的水盆,伸手去攙扶少年坐起。


  她驚惶的目光上下的打量著少年受傷的額頭,「您這是怎麼了,怎麼會……攖」


  少年驀地一把拽住方瑩纖細的手腕,機械的轉動脖子,側頭看向了方瑩。


  沾滿血跡的右眼,流下一滴清淚,在臉頰殷紅的血跡上,留下醒目的稀薄水痕,他起皮的蒼白嘴唇,顫抖的一張一合,「馬上帶本座離開這裡,馬上!」


  *

  說完那些傷人的話以後,雲朵就一路出了隨雲院,到了院子外面的梅林里償。


  找了一方乾淨的大石頭坐下,背倚靠在了梅樹上,她淡看梅樹梢上已經稀疏的花朵凋零落下的花瓣,忍不住的伸出手,靜靜的接著落花。


  「也許你現在不會懂,但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笙寒。」


  其實,比起什麼為了笙寒的安全著想,所以才把他要送走保護起來的理由,她內心裡還有一個更深的想法。


  她希望這個大男孩可以快點**起來,可以強大起來,像個男人一樣成長起來,而不是永遠像個長不大的小貓,要在她的羽翼之下,一直受到庇護。


  這麼多次涉險的總結,讓她除了更多的自責自己無能以外。


  她其實更領悟到,一個人不可能永遠保護另一個人一輩子。


  這個世上,也從來都沒有誰能倚賴誰一輩子,唯一能依靠長久的——


  只有自己。


  確實,她已經是笙寒唯一的親人,唯一可以賴以生存的人。


  可是如果有一天,她倒了,她死了,她再也不在這個世界上了,那麼還能有誰,會掏心掏肺不計回報的去保護他,去愛護他?


  答案顯而易見。


  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未知,她不是神,無法預知未來。


  她,包括所有人,都不知道下一刻,即將會發生什麼,命運的齒輪又會怎樣的轉動。


  所以,才剛頭一回體驗到了並不長久的親情的她,即便一樣如何的不舍,要送笙寒離開的這個決定,都不能改變。


  一念至此,雲朵五指緩緩收攏,將手心裡零星的幾片落花,緊握在掌心,神情堅定而冷酷。


  「噯喲~我的四小姐,原來您在這兒啊,真是讓奴才好一頓找啊——」


  聞言,雲朵耳尖一動,臉上頓時漾開了笑臉,轉頭看向了梅林的入口處。


  得見來人,她的笑容艷若桃李,「寧管家,真是稀客吶。不知哪陣風,把您給吹到我這兒來了?」


  「噯喲,瞧四小姐您說的,把奴才這樣一個下人都給捧成什麼了,奴才哪裡敢當啊?」寧管家哈著腰,一臉諂媚的湊了過來。


  「寧管家可是大哥的左膀右臂,哪裡當不得了?」雲朵俏皮的眨了眨眼睛,笑容染上別有深意。


  「四小姐高看了,高看了啊,相爺的左膀右臂一說,奴才可受之不起,受之不起吶!」一臉受寵若驚的寧管家連連擺手,「說到相爺,得了,這回是相爺要找四小姐,可是著急著呢,四小姐還是先隨奴才去一趟吧——」


  「大哥找我?」雲朵詫異的抬手指著自己,其實此刻的心裡早已冷笑連連。


  這麼等不及了么,薄久夜?

  「是啊是啊,相爺正等著呢!」寧管家忙點頭附和,不停打著請的手勢,看來是挺急切的樣子。


  「成,走吧。」雲朵爽利的答應,臉上洋溢著璀璨的笑,任誰見了,都以為她好像是遇到了什麼好事一樣。


  寧管家看著雲朵臉上這笑,有些心虛的眸光閃了閃,別開了頭,恰好的轉身,做出為雲朵開路的架勢。


  雲朵也不客氣,擺足了千金小姐的架勢,走在寧管家開路的當中,一路直奔薄家前院。


  *

  果然誠如寧管家所言,她的好大哥果然焦急的很。


  向來排場大禮儀大的一個高高在上的薄家家主,現在竟然在前院的花廳前徘徊,時不時用望眼欲穿的視線,往這邊的長廊小道上看過來。


  忍住笑意,雲朵反倒慢下了步伐,學著那些千金小姐的派頭,用著能踩死一路螞蟻的蓮花步,擺足了端莊的姿態,慢吞吞的踏著長廊上的青石地板,朝薄久夜走了過去。


  看到雲朵來了,薄久夜的臉上都出現了一抹光,頃刻就將他臉上的陰霾化開不少,可看到雲朵溫吞的半天都還走不到自己身邊的樣子,眉峰一蹙,竟一撂袍擺,親自過去相迎。


  「朵朵,你終於來了——」邊大步流星的迎上去,薄久夜邊笑靨如花的清聲喚道,言語之中透盡了喜悅,與一點曖-昧的埋怨。


  雲朵下意識的看了眼身側已經識趣退下去的寧管家,收回眼角餘光,滿眼回到笑臉相迎過來的薄久夜身上。


  登時她兩頰泛紅,露出一個少女天真而又充斥著淡淡嬌羞的笑容,「讓大哥好等,都是雲朵的不是。」


  「無礙,人來了就好。」仗著腿長,腳步跨度大,沒一會兒的工夫,薄久夜就到了雲朵的跟前,什麼叫低頭那一瞬間的溫柔,都被他刻畫的淋漓盡致。


  只是一句話,瞬間就讓氣氛升溫,揉雜了一絲旖-旎。


  如果有旁人在場,定會以為他們這對所謂的『兄妹』,更像一對小別勝新婚的夫妻。


  現下,走廊外種著的一排排梨樹,春風輕拂,樹枝搖曳,雪白的花朵宛若晚到的冬雪,片片墜落,無聲無息。


  襯著長廊之上相會的兩個人,如詩如畫,如花美眷。


  通向後院主屋的另一條長廊上,與花廳前的那條長廊成相對角度,中間只隔著一座花草樹木並不多的空曠庭院。


  剛從後院過來,穿過月洞門的朝霞,原本臉上帶著的溫煦笑容,在一眼看到對面長廊之上相會的一雙男女時,頃刻僵在了臉上。


  差點因為無法**而往前踉蹌栽倒的朝霞,幸好一雙手及時扶住了廊上的欄杆,這才沒有狼狽的摔到地上。


  只可惜手上提著的桃木雕花膳食盒子跌落到了地上,哐當聲響的同時,打翻在地,裡面盛著的一碗湯全給灑了。


  然,朝霞此刻已經沒有那個心思再去管那一碗湯,眼睛直勾勾的望著對面廊上的男女。


  很快她目光一轉,兇狠而陰冷的釘在了那嬌俏美麗的女子身上,死死扒在欄杆上的十指指甲,已經深深掐進木頭做的欄杆里,手背青筋暴起。


  「薄、雲、朵。」


  雲朵害羞的不敢再往前一步,蓮步停在了長廊正中,嬌羞的低垂螓首間。


  敏銳的感受到了那充滿強烈恨意的視線,她這挑眉斜睨過去,便將遠在對面長廊之中的朝霞,給盡收了眼底。


  雖然隔得有些遠,根本無法看清對方此刻是個怎樣的表情,可是雲朵她就是知道,完全可以想象,朝霞現在的樣子是多麼的醜陋與猙獰。


  嘴角翹出一縷壞笑,雲朵嬌嗔一聲『好想大哥』,便順勢倒進了薄久夜的胸膛里,歪頭瞧向遠在對面長廊上的朝霞,臉上儘是報復后的快意。


  「這個賤-人!」喀嚓一聲,因為被這一幕所刺-激,朝霞一個用力,竟讓自己的指甲齊齊斷在了欄杆木頭裡。


  甚至有些指頭因為過於用力,指甲甚至比齊根折斷更過,而是從指甲蓋上的一半處斷裂,撕扯到了指甲蓋下連著的指頭肉,瞬間是鮮血淋漓。


  「哎呀夫人——」一旁的容嬤嬤無比心疼的趕緊將朝霞的雙手捧在自己手中,一邊往血肉模糊的指頭上吹著氣,一邊顫抖著雙手,趕緊拿手絹小心翼翼把受傷的地方包起來。


  十指連心,這樣的痛影響的可不僅僅只是一個指頭。


  所以朝霞瞬息就被痛的滿面淚流,哽咽抽泣的不能自已,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嬤嬤……嬤嬤……霞兒該怎麼辦,到底該怎麼辦?他們現在竟然這樣的大膽……這樣的大膽……」


  根本,就已經不再將她這個宰相夫人放在了眼裡!


  虧她還在這幾天里傻傻的以為,她的夫君從此真的只會拿薄雲朵這個賤-人當妹妹,再也不會做出兄妹以外的出格之事——


  然而她的歌弟才下葬不到兩天,她的好丈夫就已經這樣等不及要見那個賤-人,還是這樣光天化日的如此親密。


  他的心裡,當真還有她這個髮妻嗎?!

  尤其是她薄雲朵,這個賤-人只要有機會就想盡了辦法親近她的丈夫,勾-引她的丈夫,時刻的賣弄那些風-***,就是個活生生的狐媚子!


  「夫人您冷靜點冷靜點——」容嬤嬤小心翼翼的給朝霞包紮著傷口,嘴上不住的安撫,「聽奴婢說,且先聽奴婢的說。」


  咽了一口唾沫,容嬤嬤一雙老眼精光四射,繼續道:「只要朝家所有的家產還對相爺有吸引力,相爺就不會摒棄夫人您的,您……究竟明不明白老爺和老夫人用心?」


  朝霞渾身一震,機械的轉過頭,用一種很痛心的表情,面向了身側的容嬤嬤,「嬤嬤什麼意思,嬤嬤難道想要讓我用朝家的家產,來作為得到相爺寵愛的資本么?」


  容嬤嬤的沉默,讓朝霞笑了。


  可她的眼淚卻大顆大顆往下落,身子搖搖晃晃,好像春風中的弱柳,隨時都會折腰傾倒,「那我和相爺之間的夫妻之情要如何自處,那我和相爺之間到底還算什麼?用利益維繫的情感,那還叫作情感嗎?啊?呵呵呵……」


  容嬤嬤痛心疾首的看著近乎癲狂的朝霞,緊緊挽住了她的胳膊,「小姐啊……你從來都不是這麼笨的人,你從來都不是啊,你應該早就看清的,早就知道的,你何苦這般為難自己,要將自己深陷在謊言之中,而不可自拔呢?」


  商家之女,是從來都不會出蠢笨之人。


  朝霞搖頭,又笑又哭,真的跟瘋了一樣,「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雲朵暢快淋漓的眺望著那廂好像已經發了瘋的朝霞,心中冷笑。


  你不舒服了,我就高興了——


  朝霞,我說過,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你既然不想放過我,我就不會讓你有一天日子好過,哪怕……


  我們本該同病相憐。


  「朵兒,大哥這次真的犯難了,如不是真的難辦,大哥也不會向朵兒你來求救。」比雲朵高了一頭多的薄久夜,低垂眼眸,視線柔軟的打在雲朵的頭頂,苦笑出聲。


  雲朵飛快收回目光和思緒,一臉驚惶的仰頭望向薄久夜,恰好與薄久夜低垂的視線相撞。


  又驚又羞的讓她像只迷路的羔羊,不知該如何是好的顫動著一雙瞳孔,「大哥……你怎麼說這樣的話?雲朵為大哥做什麼都願意的,難道大哥是忘記了,還是……不相信雲朵了?」


  「傻瓜,大哥怎麼會不相信你呢?」薄久夜失笑,抬手寵溺的刮著雲朵的鼻尖,「大哥說過,最相信的,就是你了。」


  「那大哥就不要再說這樣的話,只會讓雲朵覺得……」雲朵咬著唇,眼底起了霧,表情有些受傷,「覺得大哥不再相信雲朵,會以後都不要雲朵了。」


  薄久夜舉手投降,哭笑不得,「好好,都是大哥錯了,都是大哥的不是,以後都不會了。」


  雲朵嬌嗔的一跺腳,自薄久夜懷裡起身,側過了身,「大哥就會欺負雲朵,雲朵不理大哥了。」


  「好了,我的小雲朵別生氣了,大哥給你賠不是了,嗯?」這次換薄久夜主動的從雲朵身後抱住了雲朵,親昵的把臉埋進了雲朵披散在肩的長發,溫熱的唇,輕吻著雲朵顯露在外的雪白長頸。


  雲朵身體一僵,有片刻的慌神,眼中俱是驚詫。


  以前的薄久夜是對本尊愛搭不理的,後面因為她每回主動親近為了氣一氣朝霞的關係,兩人也僅僅只是止乎於擁抱,或者親額頭這樣的舉動。


  其實這樣的舉動,只是看起來親密無間,實則,並沒有過火,對於她這樣的現代人,根本就不算什麼。


  雖然會有些噁心,但卻可以盡量不放在心上。


  她還以為,她和薄久夜今後的相處,再怎麼親昵,也只能到這種程度,不會再有過度的要越雷池的可能。


  那是因為她心裡一直清楚,薄久夜從來都看不上,也看不起她這個棋子工具。


  能給她一些擁抱和溫柔的戲碼,在他薄久夜心裡恐怕就覺得能給她這些施捨,她就已經該感恩戴德了,斷不會再有更多。


  所以她才仗著這樣的念頭,一次一次毫無後顧之憂的同薄久夜一起演戲,在他利用自己的同時,自己也利用了她。


  沒想到現在……


  薄久夜感覺到了懷裡人兒的些微身體僵硬。


  他眯了眯眼睛,似有所不滿,張嘴就在她雪白的後頸上一咬,「不許走神。」


  雲朵一個激靈,汗毛都要豎了起來,焉不知她費了多大的心力,才強忍噁心,沒有將後面抱住自己的男人推開。


  她的笑容簡直比哭還難看,「好哥哥,雲朵錯了還不成嗎?就別為難雲朵了!再說哥哥不是還有要事要雲朵幫忙么?」


  提到這裡,薄久夜這才斂了斂情緒,臉色嚴肅起來,眼神複雜的盯了雲朵後腦勺一瞬,這才雙手扣住雲朵的雙肩,將背對她的雲朵一下轉了過來,成了面對面的姿勢。


  「朵兒,這關係到大燕千萬臣民的性命,所以大哥想在此懇求你,答應幫大哥將鬼手毒醫請到府里來,可好?」


  一臉認真的他,言詞充滿懇切,甚至透著央求。


  雲朵臉上閃過一絲慌亂,「大……大哥您都知道了?」


  「大哥知道逼迫方瑩說這些會惹你不高興,畢竟七弟的病情是該保密的。」薄久夜面露愧色,有些尷尬的不敢去看雲朵的眼睛,「大哥本一聽寧管家說你請到了盛傳已久的神醫,是為七弟感到高興的,原來還想親自來替你款待這位神醫。可你也知道,那時真是不巧,是你大嫂弟弟的守靈之日,大哥也覺得怕衝撞了神醫,會讓神醫覺得晦氣,便想著還是任你自己處理的好。」


  頓了頓,薄久夜扣住雲朵雙肩的十指,下意識的有些用力,人的表情也頹喪了下來,變得有些萎靡,「唉,誰曾想這幾日,整個帝都竟然會生了瘟疫。而今瘟疫橫行,大哥作為當朝宰輔,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所以大哥便攬下了驅除疫病這個擔子,可誰料到……」


  雲朵聽的很認真,還很配合的作出一副替薄久夜感同身受的難過樣子,眼神卻帶著對他的熾熱仰慕,彷彿在她眼裡,他就是自己的大英雄。


  而實則,她心裡卻把他薄久夜,不過當成一個正在唱獨角戲的跳樑小丑,一條只會口蜜腹劍的狗熊。


  什麼叫他攬下了抗疫這個責任的重擔?


  要不是他逼著某太子接下了白城賑災一事,他會被反將一軍,反倒惹下了救治瘟疫這個大麻煩么?

  真是說的比唱的還好聽。


  「大哥的意思,是想讓雲朵請求魘先生,把治好笙寒瘟疫的法子教給大哥?」斂卻心頭萬般情緒,雲朵一臉恍然大悟,試探性的問道。


  「對。」薄久夜眸子發亮,點頭,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雲朵的眸子,「你肯幫大哥么?」


  「大哥說的這是哪裡的話,雲朵自是會竭盡所能的幫助大哥的。」雲朵嗔了薄久夜一眼,有些責怪他的過分見外。


  眼見薄久夜目露愉色,雲朵卻又蹙了眉,表情為難,「可是……」


  薄久夜眼中的愉悅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焦急的抓緊了雲朵的雙肩,「只是什麼?」


  「大哥是不知道,雲朵也只是因為恰巧救了魘先生身邊的那個老伯,所以魘先生才要一命換一命,答應肯幫助雲朵的……」


  輕咬著嘴唇的薄雲朵扯起謊來,早就是經驗老道的臉不紅心不跳,「如果再讓魘先生做這樣一番大事,雲朵實在沒有把握……可以說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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