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她夜襲天牢又遇太子
孟非離被他的眼神盯得有些怕怕,把頭垂的更低,生怕被戳穿什麼,「薄家線人來報,說是薄四小姐她……身披夜行衣,往皇城的方向去了。」
「什麼。」燕夙修立馬從榻上坐起,凌亂的青絲因為動作幅度較大的關係而盪開,露出他在那盞琉璃宮燈火光中,明暗難辨的容顏攖。
他的臉色並沒有因為醉酒而產生紅暈,反倒青白摻雜。
他雙眼眯起,如絲如狐,「這個時辰,她去皇城做什麼。」
孟非離沒有作聲,只是拿眼偷偷的瞥了這位主子一眼,微妙的表情夾雜著瞭然與戲謔。
「現在什麼時辰。」邊問話,燕夙修邊從榻上起身,雙手快速的脫著身上的衣服,拿起榻旁屏風上掛著的乾淨外袍,就往身上套。
見主子著急,孟非離忙上前協助,邊遞腰帶鞋襪之類,邊答,「大概已經是丑時三刻了。償」
「這個時間點,皇城都在做什麼。」燕夙修快速的拿準重心點追問。
孟非離想了一下,方答,「正是皇城守衛,排布交接的時辰,按照時辰來算,丑時,應該是天牢那邊的守衛,開始換崗的時間。」
回答完后,孟非離才一愣,佩服的看了自家主子一眼的同時,也極其的不解,「殿下還真是了解薄四小姐的行動規劃,只是……屬下實在想不明白,她趁著這個時間點,去天牢做什麼?」
「看本宮做什麼。」燕夙修不悅的瞪了孟非離一眼,「本宮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蟲。」
「是么?」孟非離想也沒想,脫口而出的反駁,得來的當然是自家主子殺人的眼神,趕緊閉上了嘴,不敢再多嘴。
綁完腰帶,穿好白鹿皮靴子,燕夙修收回冷冽的目光,屈指撣了撣袍擺,便往殿外走了出去。
孟非離一轉眼睛,忙跟上去追問,「誒,殿下,您這是要上哪呢,不用膳了嗎?」
「去看那個禍害死沒死,死了也別連累本宮的傾兒,好讓本宮早作準備!」燕夙修夾著理所當然的口吻,拋下這句話后,便消失在了東宮的茫茫夜色中。
直到看不到了主子身影,孟非離這才嘴角上揚,「口是心非……」
刑部天牢,傍水而建,臨岸正面全是駐兵,唯天牢背面,無兵無光,乃最弱勢之處。
天牢背面是深不見底的護城河,背面的河對岸,是城中排兵布陣之所,平地不大不小,連接著城內御林軍的軍營。
凌晨一點這個時間點,向來都是人們正在深沉熟睡的時候。
所以當薄雲朵這個不速之客來臨時,沒有驚動任何人。
想來也是這些皇城御林軍過於自負了些,堂堂一個軍營內外,竟然沒有一個巡邏或是站崗放哨的守衛兵。
這才真的是便宜了薄雲朵,令她簡直如入無人之境。
來到河岸前,悄無聲息的藏匿到了岸上的一株柳樹之下,朦朧的夜色中,唯有她那雙琥珀色的眼眸,就像暗夜中的獵豹,正在閃閃爍爍。
如窺視著毫無所覺的獵物,危險而敏銳的豹。
「防禦這麼弱?」
打量著天牢背面那泊靜謐寧和的護城河,薄雲朵眉角上揚了一下,魅態橫生,「呵,這樣的陷阱,未免也太明顯了吧。」
話落,手中一顆石子兒飛出,在水面上,頓時打出了幾個漂亮的水花。
驀地,看起來寧靜的河面突然一陣沸騰,砰砰幾聲,河面突然冒出幾個人頭來——
但見那幾個人頭四下張望一番后無果,便暗罵幾聲,又重新沉入進了水中。
薄雲朵收回目光,將背懶散的倚靠在了粗壯的柳樹枝幹上,望著灰濛濛的天空輕嘆:「這下麻煩了,這麼冷的天,就我這小身板,真要下水去和這些人搏命,萬一要是又病了,可就不好玩兒了。」
對於雇傭兵而言,強健的體魄是最基本的東西,一旦失去,就會加大自身的危險係數,很有可能,在傷病之中,沒病死,卻會輕易被人殺死!
現在她是沒有良好的強健體格,雖然最近養的還不錯,不過這一時半會兒也沒養好的那麼快,需要一點點的練起來。
所以在此期間,她是能盡量避免不傷不病,就盡量避免。
「現在雖然是換班換崗的時間,可真要從正面攻擊,肯定會把事情鬧大……」左思右想,掠過幾個方案,說到這裡時,雲朵雙眼一亮,閃身離開了河岸。
從下午看守到現在,在精壯的人,已經是睏乏到了極點。
這剛被換下來的一撥守衛士兵,連走路都是閉著眼睛,不住的打著哈欠。
走在最後的一個瘦小小兵,就因為慢了一步,在拐過牆角的時候,被陰暗的牆角里突然伸出來的一隻手捂住了嘴,一隻手勒住了脖子。
小兵驚恐的瞪到了雙眼,還沒發出任何的聲音,就感覺自己的後頸被什麼劈了一下,眼前一抹黑,人就翻了白眼,昏死了過去。
等換下去的那撥人都魚貫回了軍營,這被拖進角落裡的小兵,就被薄雲朵扔進了一旁的護城河中,而且……
竟然是衣不蔽體的被扔下去的。
就聽咕咚一聲,濺起若干水花之後,雲朵捏著嗓子,發出一道沙啞尖細的聲音,「要死啦,有人跳河冬泳啦——」
乍一聽到這聲呼喊,剛被換上崗位的幾十個哨兵守衛,都是一愣。
旋即,就有人哈哈大笑的笑罵,「特娘的是哪個要死的兔崽子,冬天都特娘的過了,居然還冬泳!」
緊接著,此起彼伏的笑罵接踵而至,這本該沉悶嚴肅的氣氛,頓時就輕鬆起來。
甚至還有部分守衛哨兵都按耐不住,紛紛趴到了圍欄前去眺望河中的情況。
也就是趁著這鬆散的空檔,換上小兵衣服的雲朵,捂著肚皮笑的樂不可支,邊跟牢前的守衛們揮手打著招呼,邊搖搖晃晃的往天牢裡面走了進去。
「死小子,喝多了你!」
眼見雲朵那搖晃的德行,門口看守的一個守衛凌空就是往她屁-股上一腳,笑罵著將她直接踹進了天牢大門內。
一手捂著被踹的屁-股,一手扶了扶頭上過大的頭盔,雲朵將嬌俏的小臉盡量遮擋在寬大的頭盔下,低咒一聲『艹』,然後正兒八經,軍姿有模有樣,大搖大擺的就在天牢里晃蕩起來。
刑部天牢統共分為三層,第一層,關押的是中等型的罪犯,在頂層。
第二層,是最不打緊的小罪犯在中間,與地面平行。
而這第三層,卻是關押最重型的犯人,牢房全都深入水下,被稱為不見天日的地獄水牢。
一路吹著快活的流-氓哨,薄雲朵惟妙惟肖的扮演著一個天牢的巡邏獄卒,在天牢里簡直是肆無忌憚的四下橫著走。
沒有人發現,她那雙眼睛的目光,卻是有多犀利的在第二層的一個個牢房之中巡視著。
這個時間點,牢房裡的囚犯們,也都睡的正香。
而這第二層的囚犯,都並非什麼大奸大惡的緊要犯人,大多都是關個幾天或是十天半個月就會釋放的罪犯,根本沒遭多大的罪,自然是好吃好喝好睡。
外面發生著什麼,這些犯人並不關心,睡的跟死豬一樣的德行,沒有絲毫的警覺心。
雲朵倒是很滿意這些犯人的狀態,嘴角一勾,走到了一個牢房前,手上握著牢門上已經生鏽的大鎖,喀嚓一聲悶響,大鎖生生被她擰斷。
隨手將斷掉的鐵鎖往牢房裡的草堆上一扔,雲朵推門而入。
眼中玩味的目光流連著這個牢房中的景象,她嘴角勾起的弧度愈發的痞壞,「真不愧是朝家的獨子,看看,坐個牢都坐的這麼有聲有色,嘖嘖,不知道的,還以為進了別有情-趣的窯-子呢……」
說著話兒,她人已經散漫的踱步進了這間一派華麗,甚至這樣的布置可以稱之為靡麗的牢房內。
待到掛著粉紅紗帳的睡榻前,她才停下了腳步,伸手在榻上的兩個衣不蔽體的女子身上一點。
最後,雲朵的戲謔目光,從這兩個長相還不錯的小妞臉上,轉移到了睡在兩個小妞中間的男子臉上。
「嘖,這朝家的種倒是還不錯,瞧瞧這張臉蛋,能比你那位身為宰相夫人的好姐姐,差的了多少?」話音一落,她的手指便落在了這個男子的頸項上。
嚯的,榻上男子突然睜開了本來緊閉的睡眼。
這一睜開眼睛,他就看到薄雲朵俯視在他臉上,相差不了多少距離的臉,頓時驚惶起來。
然而,男子卻一點兒都動不了,嘴巴費力的動了動,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男子這才意識到什麼,這一雙眼珠子里的瞳孔,頓時因為恐懼,而緊縮起來,麵皮與嘴唇,不斷的顫慄。
雲朵靜靜的欣賞著男子的懼怕,慢條斯理的從腰上拔出一支一指長的小刀,「朝歌公子,您知不知道,這殺人用的武器里,哪種用起來,才最刺-激有趣么?」
她把聲音壓得很低,低的大概只有兩人才能聽見,不知道的人,或許還以為她在說最動聽的情話。
這男子聽罷,頓時害怕的瞳仁都要縮成針一般細,渾身都開始瑟瑟發抖,眼神里,開始透露出了哀求。
而雲朵彷彿卻看不見對方的哀色,繼續把玩著手裡小刀的刀刃,嘴角翹著邪佞的微笑。
彷彿碰到了多年的老友,她忍不住的訴說著許多的話,「一槍爆頭的時候,固然夠刺-激,也很乾脆利落,可是因為有距離感,所以手感不怎麼好。而只有這冷兵器,才能將殺人,變成一種享受,因為啊……當這刀刃割破人的皮膚,割破人的血管時,那種感覺,就好像手指都成了刀子,真的真的……很好玩兒呢。」
男子雙眼一瞠,眼珠幾乎都要奪眶而出。
面目因為恐懼而扭曲的快要不成樣子,瞬間從一個長相俊俏的貴公子,變成難看的醜八怪。
薄雲朵卻很喜歡男子現在的模樣,曬然一笑。
將大半遮掩在頭盔下的臉,她緩緩顯現在了男子的面前,「知道我為什麼要殺你了么?朝公子。」
男子看清薄雲朵的模樣時,先是無比的驚愕,而後就是憤怒,最後,眼神里就透出了滿滿的警告。
而之前的恐懼和害怕,早就剎那一掃而光。
「我知道,朝公子想『好心』的提醒我,你那宰相夫人姐姐本事極好,我要是跟她作對,就會不得好死是么?」薄雲朵並不意外男子的反應,漫不經心的將手裡的小刀伸向了男子,刀刃順著男子的頭頂,一點點的向下滑行。
睨見男子眼神強忍害怕中暗含的譏誚,雲朵輕笑出聲,「怎麼辦呢,我就是想跟她作對,就是陪她好好玩玩兒……真不幸,她出手什麼不好,偏要對我那乖弟弟出手,那我也只好以牙還牙,先對她的弟弟,你,出手了。」
男子又怒又怕,渾身又開始瑟瑟顫抖,但眼神始終倔強的含著警告。
「呵,那天晚上,朝公子以為自己真的殺人了吧?」雲朵視若無睹,繼續充滿興味的陪男子聊著。
她手上的刀子,停頓在了男子的眼眶處,「你說你年紀輕輕,眼睛怎麼如此不中用呢?連那個小丫鬟到底是熊曉曉,是旁人,還是我薄雲朵……都傻傻分不清楚,你說,你這對眼珠子,要來還有什麼用?」
男子一愣,眼睛直勾勾的望著薄雲朵近在咫尺的臉,突然像想明白了什麼似地,雙眼瞠大,眼中怒意洶湧,幾乎噴出火來。
「喲,這麼生氣啊?」雲朵低低一笑,刀子又向下挪了下去。
她在男子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又把刀子泛著寒光的刀刃抵在了男子的脖頸上,「那我們就換個地方,換到這裡行不行?朝公子你可不知道呢,這划拉脖子的感覺最帶勁兒了,無聲割開喉嚨,割破裡面脆弱的血管,然後鮮血就會止不住的噴湧出來,嘖嘖,那場面別提有多壯觀,有多驚艷了……」
男子眼仁一縮,望著她的眼神開始崩潰,就像望著一個可怕的魔鬼,再多的憤怒,都開始轉化成了驚恐。
「乖,別怕別怕。」拿著刀面拍了拍男子的面頰,雲朵溫柔的笑著安慰:「不喜歡那我們就換個地方就是了。」
說著話,刀子又向下滑,到了男子的心口處,停了下來,「聽說,活人取心之後,一下子是不會死呢,人會覺得自己的胸口空落落的,要是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的心臟沒了,這才會被活活的嚇死,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如……我們試試吧?」
聽到這,男子再也忍不住,大把眼淚鼻涕直流,眼底再次湧現之前開始對雲朵的哀求之色。
雲朵卻恍若未見,還是繼續擺弄著她手中的刀子,從說要*取心,又到了男子的肚皮處,說要掏出腸子挖出五臟,把男子嚇得都尿了出來。
但她還不肯收手,就像調皮的壞孩子找到了特別有趣的玩具,又把刀子乾脆移到了男子的命-根處,嘴上說著沒試過閹-割太-監的感覺,想來順順手……
沒曾想,居然就這麼活活把人給嚇死了。
伸手一探男子的鼻息,真的已經沒了氣息。
雲朵這才百無聊賴的嘆息著起身,「真是沒勁,這樣就死了,我都還沒說完*解剖的全過程呢。」
人已經死了,今天的行動也算是告一段落了,既然沒有繼續呆下去的理由。
雲朵也不啰嗦,收回刀子,轉身就往牢房外走,然而卻沒想到牢房外的走道上,傳來已經非常近距離的說話聲和腳步聲。
雲朵暗叫糟糕,雙眼開始四下尋找可藏匿的地方。
然而這間牢房就這麼大,雖然布置的不錯,有柜子有桌子,但這些東西都不是最佳的藏匿點。
既然藏不了,她一咬唇,眸色一凜,雙手開始向腰間的佩刀移了過去。
「找死的蠢女人!」
忽然,一陣冷風襲來,頭頂空降下來一個人來,雲朵還沒看清這個人的臉,就感覺腰上被來人的長臂一攬,整個人被來人的這隻臂膀抱住,跟著往上一躍的來人,穿過了這間牢房的天花板大開的一個大洞。
眼前一花后,居然直接到了二層牢的上面,第一層牢房!
當兩人離開的那一剎那,牢外過道上巡邏的獄卒,剛好到了這個牢房前,探著雙眼往牢房裡面張望。
一開始獄卒們沒覺得有什麼,可仔細發現榻上躺著的男子那面目扭曲雙眼圓睜的樣子有異,這才大叫著打開牢門。
而去打開牢門的時候,這才發現門上的大鎖已經不翼而飛——
很快,樓上的薄雲朵就聽到了樓下沸騰的聲音。
但她已經沒有心思理會,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還抱著她不放的男子身上。
對望上男子那雙碧青的眼眸,她嘴角忍不住上揚,「嘶……每回我想干點什麼,太子殿下總是第一個黏上來,呵呵……小樣兒,是在薄家買通了眼線,成天的監視我呢吧?」
燕夙修對於她直接的戳穿,既不承認也不否認,抿了抿唇,「廢話少說,先離開再說。」
說著,帶著她在構造複雜的一層牢房內幾個穿梭,來到了一扇鐵柵欄的鐵窗前。
他抬手在窗戶上灑了什麼一瓶什麼水上去,就見寒鐵鑄就的柵欄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不斷的融化,最後融成了一灘鐵水。
鐵窗不夠大,一個成人從這鑽出去尚且困難,更別說兩個人。
所以燕夙修先把雲朵從窗戶推了出去,自己隨後才用了縮骨功類似的武功,將自己骨骼縮小,才從窗戶跳出。
倒是苦了先被推出去的雲朵,窗外下可是深不見底的護城河。
而她明明知道護城河裡都埋伏好了無數殺手,她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往下墜落。
身體本尊的輕功確實不錯,但雖然能算得上是個高手,卻並非一流,也就只是個一般高級點的殺手而已。
所以她的輕功造詣,遠遠還沒有到什麼水上漂,什麼踏水無痕的地步。
如若不然,她何必費這麼大勁,冒著極大的風險喬裝混進天牢里,早就縱身一躍飛過護城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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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外話-——加更通知,周三周四八千字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