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她說,我諒你了,所以這一次別再重蹈覆轍
「有沒有好一些?」榮軻輕輕的拍了拍池裳的後背,看著她發青發白的臉色,過去的一幕幕,全部的侵入了自己的腦中。
回憶的越多,想起來的越多,他對池裳的愧疚就越來的越多。
這種感覺已經開始慢慢的吞噬著他的理智,困著他在這個牢籠之中,走不出來。
池裳彎著腰,點點頭,胃裡面的東西早就已經被吐光了,什麼也吐不出來了。只要遠離了竹葉青的味道,她就不會繼續這麼的難受了攖。
「沒事了。」池裳不願意提起過去的事情。
抬眼看了一眼榮軻。
他眸中的愧疚顯而易見,倒是將池裳給驚訝了一下,她也是難得的見到榮軻這麼明顯的流露自己的情緒。
心裡一震償。
「榮軻,你不用有任何的心理負擔,過去的時候,我就沒有想過需要你的感激,現在更是不需要你的愧疚。」做這些事情,都是她自願的,所以這個時候,更加的是不需要他耳朵愧疚。
她愛他,所以做什麼都是自願。
她覺得值得,所以沒有必要。
這樣直白的話語,他反倒的是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
「那一次……」榮軻下意識的還是想要解釋。
「不要再說了!」池裳突然的激動起來。
腦中,莫名的就湧現出了那夜的場景。
那夜,所有人都只知道,在她喝了竹葉青以後,榮軻將她帶回了睿王府,特意的派了顧清鴻給她治療。
都以為她是過了好幾日才醒過來的,可是實際,當晚,她就醒過來了,撐著精神,偷偷的跑出去過。
卻偏生看到了她最不想要看到的場景。
因為擔心榮軻,華書芹特意的從皇宮中跑出來,和榮軻緊緊相擁的模樣,灼傷了她的眼睛。
從那一刻起,她終於的明白,即便是華書芹嫁了人,榮軻依舊的放不下她,華書芹也是一樣。
他們旁若無人的模樣,幾乎是給了她致命的一擊,讓她崩潰。
恍恍惚惚之間,猶如遊魂一般的回了屋中。
那夜以後,她開始高燒不退,渾身滾燙,昏迷了好幾日。
旁人都以為,她是因為蠱蟲的原因,可是只有她自己明白,她究竟是因為什麼。
她不願意麵對那樣的事情,唯一能夠做的,就是好好的睡著,藉此來逃避這一切,強迫著自己忘掉看到的一切。
所以即便是後來醒過來的時候,她只選擇了忘記。
那些,不過都是她身中蠱蟲的時候,產生的幻覺。
對,沒錯,就是幻覺。
她沒有辦法,就只能給自己不停的催眠,迫使自己將這些事情給忘記。人的自我安慰的能力總是強大的,她不願意相信的,不願意承認的事情,久而久之,真的是被她自己給隱藏了。
所有後來,她真的,就開始忽略,慢慢的就想不起來那些事情了。
可是現在。
榮軻的解釋,似乎是將她隱藏了許多的事情,全部的一下子的給撕開了,血淋淋的擺在了她的面前。
就好像是在不停的嘲諷她,自己的過去,究竟的是有多麼的可笑。
她想要忘記的,想要逃避的,不願意想起來的,都是一些怎樣殘忍的事情。
「池裳……」
榮軻大約是知道,她應該的是想起了一些什麼,不敢繼續的多說下去。
池裳閉了閉眼睛,恢復著自己的呼吸,盡量的讓自己的心境平和下來,「過去的都過去了,所以不要再提了。」
過去了?
有些事情可以過去,但是有些事情,不可以過去。
榮軻臉色一寒,一把的扣住池裳的肩膀,將她帶入了自己的懷中,一字一句,極為堅定,「所有的都可以過去,你的心境,不可以過去。」
她對自己的那些愛意,絕不可以因為時間的消逝而過去。
他不允許!
這算什麼?
強迫么?
池裳聽的懂榮軻的意思,但是只覺得可笑,非常的可笑。
可是現在,她已經不是那個對榮軻惟命是從的人,忍不住的諷刺了起來,「榮軻,你覺得你現在還有什麼立場,有什麼資格這麼要求我?」
榮軻手臂收緊。
「你以為,這天下所有的事情都是你說了算么?你認為可以過去的事情就可以過去,你不允許的就必須要留下,這是什麼道理?」
不,他不是這個意思——
他只是希望,池裳可以給他機會。
彌補的機會。
池裳言語之中,就好像是萃了毒,「榮軻,你怎麼可以這麼自私!」
言語激烈,榮軻從來沒有聽到過這樣的語氣。
卻也明白。
此刻,池裳是真的恨上了他的。
原來,她對於過去的事,從來的都是耿耿於懷。
原來,她心裡,從來的都是介意的,那些事情,她遠沒有臉上表現的那樣的淡然。
榮軻的心裡,陡然的是鬆了一口氣。
察覺到她最真實的情緒,他心裡,募然的是有底了。
「你心裡,很介意。」榮軻如釋重負,卻是一語道破了池裳的心思。
池裳噎住,一句話都回答不出來。
是,她介意,她從來的都沒有真正的放開過。
就算是被他知道了,那又如何?
她很介意。
「池裳,本王很歡喜。」榮軻捧住池裳的臉龐,突然的傾身而下,一把啄住了她的薄唇,慢慢的深入。
池裳整個人都蒙住了,身子也是漸漸的軟了下來,被榮軻撩撥的不知所云。
腦中,竟然只存了最後一句話。
他在,歡喜什麼?
良久,榮軻才終於的放開池裳,一臉饜足的模樣,連眸中的神色都是亮晶晶的。
冬日的飄雪慢慢的小了下來,被榮軻裹在懷中,池裳倒不覺得有多冷。
反倒是渾身都是暖陽陽的。
「要不要回去?」榮軻看著池裳的模樣,有些心猿意馬。
方才她沒有拒絕自己,已經許久沒有那樣的感覺了,他竟然的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池裳搖搖頭,「不回去了。」
她現下還不想回去。
今夜,可是大年夜呀。
她不想這麼快的就把自己扣在屋中。
已經很多年的大年夜,沒有人陪她過過了,每一年都是她一個人,如今,她想要將過去的孤獨一一的彌補回來。
「榮軻,陪我出去走走吧。」這誅聖閣機關重重,她還從來的沒有好好的逛過呢。
「好。」榮軻壓下自己的情/欲,牽住了池裳,帶著她緩緩的走在誅聖閣中。
雪花雖然不大,可是逗留的時間久了,身上不免是濡濕了一些。
手中的紙傘還在,預備撐起來,給池裳擋住飄雪的時候,卻被池裳輕輕的攔下。
「榮軻。不要打傘。」她想要好好的享受一下這樣的感覺,想要好好的看一看,而不是總是來去匆匆。
「雪大了。」榮軻回答。
「我不要。」池裳尤為的執著。
榮軻收起了手中紙傘,沒有再堅持。
只是伸手手臂,給池裳遮了遮,現在在這樣的小事上面,他一般的都還是依著池裳的,不會和她對著來。
兩個人相伴著,安安靜靜的走了許久。
池裳的腦中,卻是一遍又一遍的浮現出過去的場景,在這個時候,竟然的是有了一種一吐為快的感覺。
她突然,很想要將過去那個委屈的自己,在榮軻的面前全部的展現出來。
她想要告訴他。
不是為了得到什麼,就只是莫名的有些,心疼過去的自己。
「榮軻,這幾年,每一年的大年夜,都只有我一個人,今年好容易有人陪著我,我想要好好的看看這雪景,和過去的有什麼不一樣。」
一句話,成功的是將榮軻的好心情給弄跑了。絲毫不剩。
可是這個時候,他沒有阻止池裳繼續的說下去。
他清楚,她這是在發泄,而且是難得發泄,他絕不會在這個時候,阻止她說下去。
她難得的是會有這樣想要傾訴的時候。
從121年,到現在,整整三年的時間,她過了三個孤單的年夜。
「你可能都不知道,每一年的今天,我都是會早早的起來,幫你準備好膳食以後,我才會離開,會池家的。可是父親生我的氣,從來的都不讓我進去。我沒有辦法,只能在門外給父親叩頭請安。」
府里的人有時候看不過去,想要偷偷的讓她進去,可是她自己不願意。
她想要的就是父親親自的同意她進去才好。
可是現在想來,其實執拗的還是她自己,開始的時候,父親的確的是生氣,可是後來,再大的怒火,早就已經是消失了。
父親之所以一直的那樣,不過是因為想要好好的保護她罷了。
若是當時的自己,可以像是在榮軻面前一樣膽大的話,直接的衝進去池府,父親其實不會怪她。
這些,都還是怪她自己,是她自己丟失了好幾年和父親相處的日子,不過好在,現在還可以彌補的回來。
榮軻安安靜靜的聽著。
心裡微微的揪著。
就好像是在體會著,她當年的心境。
一年又一年的這麼的過來。
卻還是撐到了現在。
他是否應該慶幸,池裳的性子雖然柔和,可是終究的都只是表面,她比一般人都要執著的多,只要是自己喜歡的、想要的,就會想法設法的拿到,並且好好的保護著。
池裳繼續道,「每次我都會在府門前跪很久,想要盡一盡孝心。因為從前還在家的時候,父親每次都會帶著我母親磕頭請安。」
她一般,都是會在池府的周圍待到快要用午膳的時候,在午膳之前,趕回睿王府中。
榮軻一般這一日,都會留在宮中。直到晚上方才回來。
可是她不介意,她心裡想著的,不過就是利用一下午的時間,所有的事情都是親力親為,替榮軻準備上滿滿的一桌子飯菜。
等著榮軻從皇宮回來以後再吃。
她會從中午忙到晚上,然後等著榮軻回來,哪怕只是吃上一口,她都會心滿意足。
從池府回睿王府的路途,她一個人來來回回的走了不知道多少遍,那條路的凄涼,她體驗過太多次。
榮軻就這麼靜靜的聽著,聽著池裳在那裡慢慢的敘述自己曾經的一切,心裡空落落的感覺,時不時的衝擊著他的心靈,給他極大的震撼。
等到池裳說完了許久的時間,他才終於的開口,「累不累?」
池裳搖頭。
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榮軻抬手,輕輕的將池裳肩膀上的落雪擦拭掉了。
「既然不累,我帶你出去走走。」這誅聖閣就算是再大,也就只有這麼大的地方,他想要帶她出去。
「去哪兒?」其實池裳自己,也不是很想要繼續留在這裡。
她已經,許久沒有離開過了。
今日是年夜,外面大概會很熱鬧。
她很想要出去看看。
「帶你回家。」榮軻一把攬上池裳的腰際,輕輕的將她給帶了起來,很快的就離開了誅聖閣。
太多的景緻在自己的面前慢慢的改變,慢慢的變小。
黑暗中,她看不清楚自己眼前的東西。
只知道,飄雪一下下的打在她的臉上,生疼生疼的,冰冰涼。
池裳忍不住的是將自己的額頭埋到了榮軻的胸膛中,躲避著迎風過來的飄雪。
不知道是過去了多久,榮軻終於的是停了下來,將她給放下了。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道路。
這裡是?
「池府?」
池裳驚訝的問出來了,有些不可置信。
池府坐落在京城的邊角,雖然有些偏僻,但是卻是面對著一條街道。
今夜果然的因為是大年夜,街道上還熱鬧的很。
好些出來欣賞雪景的。
還有的是一家人守歲的。
「嗯。」榮軻牽著池裳,帶著她來到了池府的後門。
他知道,每一年,池裳回來,都是在後門磕頭的,就是不希望有人看見她,然後對池府有著什麼不好的言論。
「帶我來這裡幹什麼?」池裳雖然是不願意承認,但是現在的池府,已經的是一堆廢墟的模樣了。
上一次,就已經是被燒毀了。
雖然皇帝為了百姓的言論,已經是將池府修繕了一下,但是到底,只是面子上的功夫,對於一座已經空了的府邸,是不會有人去用心的。
所以現在在後門,就是一片狼藉的模樣。
她不明白,榮軻帶她回來是什麼意思。
方才他說帶自己回家,還以為是回去睿王府。
「帶你回家。」
還是這句話。
池裳有些納悶。
榮軻就已經帶著她,慢慢的沿著小路,一步一步的走著。
冬日的夜晚很寒冷,他卻樂此不疲的走著,完全的不想要施展輕功。
方才從誅聖閣過來,那麼遠的距離,不過是一個時辰的時間,榮軻就已經帶她回到了京都。
現在,他想要去哪裡,都沒有必要這麼的慢吞吞的。
「為什麼要走小路?」
池裳一個問題還沒有結束,另外的一個問題就出現了。
她發現榮軻帶著他走的地方,不是正門的街道,反而的是後門的小路。
從這裡走的話,是基本不會遇上什麼人的。
榮軻握了握池裳的手,停下了腳步,有些許的緊張,「池裳,過去幾年,我知道這條路是你一個人走的,如今,我只是想要陪你一次。」
將過去的孤獨,稍微的彌補一些。
哪怕只是彌補一點點,都是可以的。
池裳沒有回答。
榮軻就感覺自己的一顆心都被吊起來了,緊張的等著池裳的回答。
一刻鐘,兩刻鐘。
池裳都沒有說話。
榮軻心裡的緊張,瞬間的是落到實處,手心都開始微微的顫抖。
她終究,還是不願意原諒自己,是么。
所以即便是這遲來的彌補,她也是一樣的不願意接受。
過去的自己,從來的沒有將他的注意力,放在池裳的身上,所以過去的種種,她對自己的好,他都是在刻意的忽略。
即便是知道,但是一樣的可以忽略。
可是,忽略的時間太久了,他發現自己竟然的是真的有些忘記了。
如今重新慢慢的回憶起來,他才知道,自己不知不覺之間,欠下的,更多。
池裳為他做的,也是越來的越多。
當他不再逃避的時候,就是回憶,紛至沓來的時候。
「你若不願,我……」榮軻糾結了半晌,終於的是開口了。
總不能,一直的這麼僵持下去吧。
「不,我還沒有說話呢。」池裳的聲音突然的響了起來,直接的就是打斷了榮軻的言語。
榮軻一愣。
她這是什麼意思?
同意了的意思不成?
還未等榮軻胡思亂想的時候,池裳就已經主動的朝著前面走過去了。
將榮軻還是傻愣愣的立在原地,揚唇一笑,「你還愣著幹什麼,不是說要陪我走?我今晚,準備來回走個,三次。」
將她過去的三年,全部的彌補回來。
榮軻的唇角,頓時的飛揚起來。
對上池裳的眼神。心裡雀躍的情緒,一發不可收拾。
他很清楚,池裳的言語代表著什麼。
他更加的是清楚,自己剛才看到的,池裳的臉上,那抹飛揚的笑意又代表著什麼。
她願意原諒他了。
過去的事情,可以重新來過。
就如同他們今日走的這一遭,可以將過去的三年,一一的彌補回來。
就如同他對池裳做過的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像這條道路一樣,在今日,將過去,孤獨的腳步給一一的覆蓋,只剩下嶄新的模樣。
榮軻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這種酣暢淋漓的感覺,只覺得因為池裳的一個笑容,整個人身心都愉悅了。
他是真的高興。
其實,池裳亦是如此。
她看的出來,也體會的到,榮軻的改變。
過去的事情,她不是不介意,可是現在,她一樣的清楚自己是離不開,走不掉的。
與其繼續的折磨自己,她寧願的放手尋求一個機會。
左右都是只能夠留在他的身邊,她願意去選擇一個讓自己更加高興的方式,畢竟這是她期盼了這麼多年的夙願。
其實從方才來到這裡的時候,她就有種不一樣的感覺。
過去的自己,可以在毫無回應,毫無希望的情況下執著那麼多年。
如今,人分明的就是在自己的眼前,可是她卻打起了退堂鼓,更加的是沒辦法繼續的執著下去。
她可以把握的時候,只想要逃離。
走不了,離不開,心裡也忘不掉。
她被困在榮軻的這座牢籠之中,終身不得出。
除了接受,她已經沒有任何的法子了。
所以,她接受。
她給榮軻,給自己,一個機會。
「榮軻,希望你這一次,不要再重蹈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