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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陪我演一場戲

  東周124年。一月,年下。


  合家團圓之際。


  誅聖閣中,亦是一片團圓的景象。


  「嫂嫂,四哥讓我來帶你過去。」夕月莽莽撞撞的闖進了池裳的屋內,二話不說的拉著池裳就準備離開。


  池裳一懵,身子順著夕月直接的出去了,有些微的納悶,「夕月,你怎麼今日還在這兒,不應該進宮守歲么?」


  今日是年夜,夕月是東周的公主,無論如何,也不應該留在這兒才是啊,若是被人發現…償…


  「哎呀,嫂嫂,你用不著擔心我,今年不同往日,四哥不在,你以為還有誰會關心我去不去皇宮。我早就以身體不適推脫了。」


  池裳自覺失言,沒有多說話。


  夕月的生母在宮中並沒有位份很高,當年死的早,一直寄養在靜妃的底下,和榮軻一起長大。與其他的皇子公主並不親熱,每年進宮,除了榮軻,也不會有太多的人關心她。


  今年榮軻不在,她去不去皇宮,無人會關心。


  「夕月,你這是要去?」池裳看出來是後山的方向。


  「嫂嫂,你還不知道呢是不是,四哥一直盯著顧清鴻,現在池伯父已經恢復了些許的意識了,可以認人了,他一定會很想要見你的。」夕月興沖沖的說道。


  父親?好了?

  池裳手上用力,一把握住了夕月。


  夕月吃痛,立刻停下了腳步。


  池裳猛地鬆手,「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知道嫂嫂是高興,夕月假裝嗔怪的回了一句,「嫂嫂,我知道你心急,所以這不是趕緊帶著你過來了。」


  「你說父親,真的清醒了?」池裳不確定的問了一句。


  本來,她以為父親可以醒過來,她就已經很開心、很滿足了,現在知道父親終究還是清醒了過來,讓她怎麼不開心?

  「真的,嫂嫂,你過去一看便知。」


  「好,好。」池裳連連點頭,腳下的動作不免的是加快了許多。


  後山的屋閣,藏在一片林子裡面,是對父親最好的保護。


  屋門,近在眼前,池裳卻是生生的止住了腳步。


  夕月奇怪,「嫂嫂,你怎麼了,為什麼不進去。」


  「我,我不敢。」池裳心底生出了怯意,或許這就是傳說中的近鄉情怯。


  父親真的清醒了以後,她反倒的是失去了面對的勇氣。


  不知不覺之間,又想起了前幾日的那個夢境。


  自從回門日,被父親趕出家門以後,她就真的再也沒有好好的和父親在一起過。


  如今這樣的情形,不正是應對了過去的情狀。


  她眾叛親離,這麼多年的下場,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得到。


  她沒有辦法去面對父親,更是對不起父親這麼多年來的養育,她不能讓父親好不容易的清醒了,還要因為她的事情擔心。


  「夕月,我先不進去了,你四哥是不是在裡面?幫我把他叫出來。」池裳推搡著夕月,示意她進去。


  夕月雖然奇怪,倒是也照辦了。


  近期里,嫂嫂和四哥的關係似乎已經好了許多,至少是在外人看來,兩人之間的嫌隙都沒有了。


  嫂嫂和四哥的關係好了,她自然的是高興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是覺得這樣的和睦,讓她感覺有些奇怪。


  因為這個,她還和扶辰理論了許久。


  可是讓她說原因,當真的是說不出來,這只是她的一種感覺而已。


  或者說,是直覺。


  夕月胡思亂想著進去,直接的是將榮軻給帶了出來。


  「怎麼不進去?」榮軻看向池裳的時候,眸中的神情不自覺的就軟和下來了幾分。


  「榮軻,我爹他……」她多少的還是有著不放心,非要親口聽著榮軻說出來才好。


  「你放心,已經沒事了,只是岳父昏迷了這麼些年,身子一時半會兒還恢復不過來。」榮軻寬慰著。


  自從那日池裳親口的答應她願意留下來以後,他深知,她的心結,被她自己隱藏的更深了。


  他說過,會用行動讓她安心。


  這便是第一遭。


  岳父?


  池裳抬頭看了榮軻一眼,似乎是不太敢相信,這個辭彙是從他的口中說出來的。


  他稱呼自己的父親為岳父。


  不得不說,池裳的心裡還是有著不小的震蕩。


  「我……」


  榮軻自然的牽起了池裳的手腕,準備帶著她進去。


  池裳卻死死的停住不動,面上掙扎了一會兒,「那個,榮軻,我可不可以拜託你一件事。」


  「何事?」榮軻回頭,耐心倒是極好。


  今日年下,這份新年禮物,池裳定會開心。


  池裳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榮軻,我父親他,一直都不願意我嫁給你,因為……」池裳頓了頓,終究的是沒有將剩下的話說出來。


  直接的說到了重點,「能不能在父親面前不要提及我們的事情,所以,可以陪我演一場戲么?」池裳問的有些小心翼翼,生怕榮軻會拒絕。


  「演戲?演什麼戲?」榮軻的聲音冷硬了幾分。心裡大約的是有了幾分揣測。


  「就是,就是讓父親以為,這兩年來,我們之間的關係,至少還可以算的上是舉案齊眉。」她只是希望父親會認為她過得好。


  這樣父親才會安心。


  父親的一生那樣艱難,到了一把年紀的時候還被自己的君主陷害,幾經輾轉好容易活了下來,她只是想要好好的侍奉父親的晚年。


  榮軻捏著池裳的手腕用力,臉上的笑容頓時的掩去了。


  池裳心裡一緊,她看的出來,榮軻是生氣了。


  「榮軻,只是一會兒,你若是覺得不妥,等下隨便找個理由出來就是。」池裳繼續的解釋。


  榮軻身上的氣息,卻是越來的越僵硬,陰沉的可怕。


  池裳對榮軻好的情緒或許不是那麼的敏感,可是他生氣的前兆,自己是再清楚不過了,她可以確定,榮軻現在生氣,而且是很生氣。


  只是這樣的一個小要求,他都這般的不願意么?

  池裳苦笑,有些失魂落魄。


  罷了。


  父親那裡,從來的都是知道的,不是么?

  見池裳離開,榮軻一把將她給拽了回來,厲聲質問,「你要去哪裡!」


  去哪裡?

  「去看父親。」怎麼,她提的要求榮軻不願意答應,惹得他生氣了,所以連見父親的權利,他都不願意給自己的了么?

  「榮軻,你生氣,不會不讓我去見父親了吧?」池裳直接的將心裡的疑惑給問了出來。


  榮軻冷笑,說話的語氣嘲諷至極,「池裳,在你心裡,本王就是如此不堪?」


  他派人救助她的父親,他希望她可以開心一些。


  不過是想要告訴她,當時他答應的,就一定會做到。


  她可以不相信,她可以有諸多的懷疑。


  可是他想不到的是,自己的所作所為,竟然的是被她全部的忽視了。


  演戲?


  居然想到演戲來瞞過她父親?


  他們之間分明就是夫妻,她居然還想到演戲?


  對他們之間現在的情分,她就沒有半分的信心?


  榮軻簡直是越想越生氣,可是面對著池裳,完全的不敢說出來,心口憋著的那股氣,真的是很快的就要將他給燒著了。


  熊熊的怒火,吞噬著他所有的神經!


  她到底心裡,還有沒有一絲一毫為人妻的覺悟?

  「沒有。」池裳下意識的搖頭,連連的否認,生怕的又是不小心的惹了他生氣。


  他沒有不堪,只是性子太過於的喜怒無常了,而他在盛怒之下,會做出什麼,她真的是不知道。


  「我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是希望你陪我寬慰一下父親,沒有想的太多,也沒有逼著你心裡一定要承認,只要表面上就可以了,可是我不知道,我這樣是觸及了你的底線,你要是不願意的話,就……」


  「你給老子閉嘴!」榮軻怒喝!


  池裳一愣,這回是真的被嚇著了。


  話都沒說完,給硬生生的憋回了自己的肚腹之中。


  這麼久以來,她從未聽到過榮軻說髒話,他生氣的模樣,大多都是陰沉著發怒,從來沒有。


  榮軻握著拳頭,忍不住的揚手,一把扣住了池裳的下巴,手腕微微的顫抖,控制著自己的力道,不敢對她下重手。


  他從來都不知道,真正的怒髮衝冠是什麼意思。


  今天,他可真的算是完全的體會到了!


  榮軻狠戾的開口,「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池裳咽了咽口水,看著榮軻滿目通紅的模樣,膽怯極了。


  她還真的是第一次見到榮軻這幅模樣,真的就好像是要吃人一樣。


  池裳就這麼硬生生的瞅著他,真的不說話了。


  榮軻憋著一肚子的火沒有地方發泄,氣沖沖的對著池裳,「為什麼不說話了?」是不是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啊?

  池裳徹底懵逼,傻愣愣的問了一句,「你不是讓我閉嘴?」


  「你!」榮軻噎住。


  他真的是被氣昏了頭。


  泄氣的鬆開池裳的下巴,牽著她,十分蠻橫的衝進去屋中。


  池裳一個沒穩住,身子踉蹌著朝前衝過去。


  「你給本王好好想想,你到底錯哪兒了!」榮軻氣急,卻又不敢明說。


  以前怎麼沒發現,她這氣人的本事,當真是不小!


  錯?

  她錯哪兒了?

  不過這個問題池裳還沒有想清楚,就發現榮軻帶著她走的方向是父親將養的屋子,心裡一喜,立馬湊上去,「榮軻,你答應陪我演戲了?」


  要是不答應,他應該是不會拉著她過來才是。


  榮軻用力。


  死死的捏著她。


  池裳吃痛,下意識的掙扎了一下,榮軻捏的更緊。


  臉色越來的越白,額頭上都有了幾滴汗珠,「榮,榮軻,你輕點,疼。」


  疼,她還知道疼?

  「本王還以為你的腦子進水,已經不知道疼了!」榮軻話中帶刺,忍不住的冷嘲熱諷。


  他今天是怎麼了。太過於的反常了。


  池裳皺著眉不敢問,榮軻手上的力道倒是輕了幾分,讓她稍微的有緩和過來的趨勢。


  在腦中翻了翻,實在的是沒有想到,自己到底是什麼地方錯了。


  「榮軻,你到底想要說什麼,直說就好了。」到底的是因為什麼生氣,直說不就好了,還非要的是讓她去猜測。


  她是真的沒有那個去猜測的本事。


  直說,她改還不行么!

  「看來,你還是不清楚你錯在哪兒了。」榮軻冷笑。


  啊?

  池裳傻愣愣的。


  「無妨。本王給你機會,你自己好好想想,若是還有下次,可就不是疼這麼簡單了。」榮軻盯著池裳的手腕看了一眼,威脅道。


  剛才,他是真的用了力氣的。


  池裳下意識的摸上隱隱作痛的手腕,腦子裡面一片漿糊。


  她到底是說錯什麼了?


  還要她自己想?


  「你能不能,給提示一下……」


  「提示什麼?」池暝虛弱的聲音,直接的是從屋中傳了出來,因為久病的緣故,說話的聲音,都沒有太多的氣力。


  池裳的話頭立刻的止住了。


  沒敢繼續詢問下去。


  「岳父放心,不是什麼大事。」倒是榮軻,幾乎是瞬間的就掩飾了身上全部的氣息,開口解釋。


  池裳驚訝的看著眼前的人,他這脾性收放自如的本事,還真是強大的很。


  她自愧不如。


  池裳獃獃的盯著榮軻瞧著,完全的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看出了神。


  雖然是疑惑的眼神,可是若是距離的遠的話,是看不出來的。


  所以在池暝的方向看過來,就是池裳含情脈脈的盯著榮軻在看,和過去不一樣的是,榮軻沒有過去那般的冷淡,反倒是心情很好的樣子。


  或許,當年女兒的堅持,是對的。


  她應該的是換來了她想要的。


  榮軻察覺到池暝的視線,更是察覺到池裳的呆愣,一想到剛才她說的話,就感覺自己氣的不行,不過在池暝的面前,也就只能這麼隱忍著。


  忍不住,低頭湊在池裳的耳邊,小聲的說著,「池裳,聽著,別再說讓本王生氣的話。」還想要他提示?

  他看池裳的腦子當真的是進水了!

  說出來的話雖然是氣話,可是榮軻的臉上,卻還是柔和的模樣。


  他明白池裳,是絕對的不會希望池暝擔心的。


  溫熱的氣息噴洒在了耳畔,池裳才終於的察覺了過來。


  當著父親的面,他們的姿勢這樣的曖昧,似乎不太好。


  頓時,一張臉羞愧的通紅。


  池裳沒想多少,下意識的伸手,在榮軻的胸膛推了一下,「你別鬧,父親還在這裡呢。」


  在外人看來,滿是嬌嗔的模樣。


  感受著她柔嫩的小手在自己的胸膛之上,榮軻倒是受用的很。


  一把握住,牽著她到了池暝的床邊。


  池裳這才反應過來,急忙將自己的手抽回來,一下子的奔到了池暝的膝下,眼淚忍不住的就流了出來,喜極而泣,「爹,你真的……」


  真的回來了么?


  時隔多年,現在又看著自己的女兒生活的幸福,他心裡還是寬慰的很,撫著池裳的秀髮,也是忍不住的老淚縱橫,「乖女兒,是爹對不住你,這些年來,可……」


  終究,還是沒有能說的下去。


  上一次父女兩人這般的和睦,似乎還是在她出嫁以前。


  那一次的回門,他是真的恨鐵不成鋼,也更加的是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卷進去朝局這樣複雜的局勢之中,所以他生氣。


  可是後來,他想要去見池裳的時候,就已經發現,皇帝對他的忌憚,並且已經是開始下手了。


  當時的池裳,在睿王府縱然生活的不好,可是終究,那裡是一個可以護著她性命的地方。


  所以自己就索性,借著她出嫁,自己生氣的緣由,是徹底的和池裳斷了往來。


  總算,好在在最後的時候,自己也是的確的沒有牽連到池裳。


  這是在當時,他唯一的法子。


  「女兒,爹爹對不住你……」池暝說話的聲音都哽咽了。


  在沙場上縱橫多年,更是百年的將府,他一身的傲骨,卻在看到自己女兒的這一刻,統統的化為烏有。


  池裳流著淚,連連搖頭,說話的聲音都是有些不清不楚的了,「爹,你不用說,女兒明白。」


  她從來就沒有怪過自己的父親,從頭至尾,她擔心的,不過就是父親生氣,生自己的氣。她從來都是覺得,是因為自己的任性,因為自己只想著自己的幸福,而徹底的忽略了從小將她撫養成人的父親。


  這是她唯一的感覺。


  只要父親不再責備她,她沒有什麼是不可以接受的。


  血脈相連,父女連心。


  這時候,根本就是不需要多少的言語,兩人之間自然的是已經心意相通。


  榮軻就在一邊默默的看著,並沒有出聲打擾他們。


  這些年來,池裳多次的回去池府,卻每一次的都被趕出來,他不是不知道,如今時來運轉,他明白她心裡的喜悅。


  既然現在池暝已經醒過來了,他自然的是會派人好好的照料。


  只怕這一時半會兒,他是不能離開誅聖閣的。


  一是因為他的安全,畢竟自己籌謀的事情,太過於的危險;二,則是因為池裳。


  「爹,你可還有感覺什麼地方不適,會不會有什麼……」池裳看著池暝兩鬢已經斑白的頭髮,心裡一陣酸楚。


  不知不覺之間,父親已經這麼老了。


  「只要你好好的,不用擔心爹。這麼多年,這麼多的罪都過來了,你不用擔心。」現在不過是好好的將養著,就可以了。


  池暝抬手,突然的意識到自己身上的衣物是被換過了的,突然的想到了一事。


  「裳兒,為父這衣衫。」


  池裳點頭,沒有掩飾,「爹,你不用擔心,衣物裡面的東西是我取出來的,而且已經帶回來了。池家軍如今都在這誅聖閣的各處掩飾著,還有些,則是在榮軻的軍中。」


  她知道自己的父親想要問什麼。


  不過當時也是機緣巧合,否則的話,自己還不一定會發現那封手書。


  畢竟的是關係著池家軍那麼多人的性命,不得的不小心謹慎些。


  聽到那些人沒事,池暝自然的是放下心來,欣慰的笑著,「裳兒當真的是長大了。」如今,也是可以獨擋一面了。


  其實,池裳的聰慧從來都不缺,當年,她有法子背著自己去皇宮,求來聖旨,逼著榮軻娶了她,他就知道,自己的女兒,其實對於她想要的東西,一向聰慧機敏的很。


  只是後來……


  罷,好在,現在看來,她當初的選擇,還不賴。


  畢竟自己的性命也是榮軻救下的。


  思及此,池暝對於榮軻的那些許的不快,早就已經在兩人如膠似漆進來的時候,消散的無影無蹤了。


  且榮軻雖然是站在一側,但是視線倒是沒有離開過池裳。


  他清楚這意味著什麼。


  一個人的眼神,是沒有辦法騙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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