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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榮軻,再見……(6000)

  一日後。


  戰報傳來。


  楊業楊將軍以身殉國,副將軍程暢帶領軍隊,大獲全勝,收復失地,並且和烏弋簽訂了永久的附屬條約。


  池裳收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是收拾好了自己的行裝,對著手上的東西看了許久,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沈尋,戰事,是不是有什麼隱情?償」


  她若是沒有記錯的話,這楊業,應該早就是榮軻的人了。真正的楊業,早就在進攻誅聖閣的時候,被榮軻替換掉了。既然是榮軻的人,他應該不會這麼輕易的讓手下的人赴死才對。


  除非,他是想讓楊業楊將軍,徹底的離開朝堂攖。


  沈尋下意識的抬頭,心裡不免有些微微的讚歎。


  小姐的心思聰穎,倒是他真的沒有料到的。


  沈尋遞上手中的東西,開口道,「小姐所料不錯。楊妃已然身亡,楊將軍戰敗,這楊家在朝中的勢力已經是蕩然無存。」


  但是,榮軻的目的,絕對不會是一個楊家這麼簡單。


  沈尋繼續,「小姐有所不知,這副將軍程暢,是主上的人。」


  主上?榮軻的人?

  「楊將軍被人頂替的事,不可能一直的隱瞞下去,只有楊將軍倒下,這副將才有上位的可能性。」沈尋解釋道。


  池裳點頭,算是明白當前的局勢。


  如今的朝局,六部分權,但是這最後的權利,皆是集中在皇帝的手上。榮軻想要奪位的話,勢必是要將朝中關鍵的地方安插自己的人,亦或是,直接收歸麾下。


  比如楊業所在的兵部。


  是他的第一個目標。


  早在先前,便利用楊妃的事情,讓世人以為楊將軍與皇帝不和,心生間隙,這樣一來,即便楊業叛變,世人都會覺得情有可原。


  因而,這一回,皇帝六兵不發,誅聖閣卻開始救援。如此一來,不僅僅是軍中士兵的人心所向,就連百姓,也會一樣的人心所向。


  得民心者得天下。


  自古以來皆是如此。


  在蠶食皇帝權利的同時,榮軻一樣在收復民心,為日後做準備。


  這場意料之中的戰爭,便是開始。


  「我知道了。這消息只怕還需要好幾日才能入京,所以現在,是不是稍作休整的時候?」池裳收緊手中手中的小包袱,有些緊張。


  沈尋明白她的意思,回答道,「這個時辰,主上還在軍營。」應該是還沒有回來。


  軍營。


  「夕月呢?」池裳緊張的咬唇。


  她之前,就知道今日,這裡留守的人會最少。現在正是打了勝仗的時候,這些人的警惕性都會放鬆一些。


  更何況,這裡不是誅聖閣,不是榮軻的地盤,她逃跑的幾率,會大上許多。


  「屬下方才在膳食中下了蒙汗藥,現在已經睡下了。」沈尋在池家軍解散以後,就隱匿到了誅聖閣中,身處的職位並不低。這麼幾年下來,他的本事,不亞於榮軻身側的江祁。


  只是,忠於誅聖閣閣主,可他的命,卻是池家的。


  若是尋常,他只怕不會這麼堅決。但是小姐在王府的日子,幾乎是人盡皆知。


  「那就好。」池裳收起手邊的小包袱,走到了帳篷的後面,是沈尋早就預備好的馬匹。


  手上的東西遞上,「小姐,這是池家的產業,屬下替你打點好了,你直接過去即可。」


  池家軍在解散以後,已經是遍布各地。


  在上次受到久違的訊息以後,沈尋便聯繫到了許多舊部。


  其中一個,便是在湖州。


  池家人的祖籍。


  池裳輕輕拍了拍身側的馬匹,回頭看了一眼戰爭的方向,嘴角,扯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榮軻。再見——」


  瞬間,翻身上馬。


  湖州地處偏僻,且距離邊疆遙遠。


  縱然一路上早有打點,池裳還是換上一身男裝,不敢冒失。


  多年未曾騎馬,池裳順著小路離開的時候,頓覺渾身輕鬆。


  從身到心,皆是如此。


  她因為榮軻,因為心中的執念,將自己困在王府多年,人走不出去,心更走不出去。


  可是這一次……


  池裳苦笑。


  回身時,身後的景象已然變小,不知不覺間,淚流滿面。


  她終於,逼著自己離開。


  逼著自己,放棄一回。


  *

  軍營中。


  榮軻執起酒杯,正欲飲下的時候,手中的酒杯似乎是不受控制一般,「啪」的一聲落下,摔個粉碎。


  心裡就好像有什麼東西,猛然間斷開一樣。


  一股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江祁,備馬!」榮軻臉色一變,腳步都開始有些混亂。


  「主上?」


  眾人尚還沉浸在戰勝的喜悅之中,不由的面面相覷。


  還未等到江祁反應過來,榮軻已然策馬離去。


  池裳的帳篷內。


  一片寂靜,除卻,手中捏著書信的夕月,獃獃的立在屋中。


  「榮夕月,這是怎麼回事。」心裡其實已經有了計較,榮軻此刻卻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身子一晃,差點摔倒下去。


  夕月回神。


  看到了榮軻。


  眸中,滿滿的都是責備,將手中的信箋重重的丟下,「四哥,這回你開心了。嫂嫂走了,她說再也不會纏著你了!」


  要不是因為四哥傷了嫂嫂的心,嫂嫂怎麼可能會離開?

  她就知道,一定是因為華書芹。一定是的!

  走?

  榮軻緊繃著的神經,瞬間斷裂。


  池裳,走了?

  「榮夕月,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她怎麼會離開!

  那可是池裳。


  死都不會離開的池裳。


  怎麼會離開。


  夕月冷笑,難得的諷刺起來,「四哥,我說什麼難道還不夠清楚么?嫂嫂為什麼會離開,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現在跑過來問她,不覺得很諷刺么?

  榮軻猛地後退一步,差點撞到桌角。


  環顧四周。


  屬於池裳的物什已然消失不見。


  就好像,她從來沒有來過這裡一般。


  驚慌失措的神色,第一次,出現在榮軻的臉上。


  夕月瞧著,竟然是有些解氣的意味。


  一股微微的報復的快感,刺激著她的大腦神經,說話,也開始口無遮攔起來,「四哥?你現在這幅樣子是給誰看的?給嫂嫂看的,還是給我看的,只可惜,嫂嫂她看不見了。」


  她縱然是和四哥的感情很好,可是這麼多年來,她真的是看著嫂嫂是怎麼熬過來的,可是四哥從來的沒有珍惜過。


  同樣的身為女子,若是她站在嫂嫂的角度,她不認為自己能夠撐得住這麼久。


  一同赴死,那應該是怎樣的感情,可是四哥,永遠的都是被自己的雙眼給蒙蔽,完全就看不到嫂嫂的付出。


  如今,嫂嫂走了,她不捨得的同時,卻也同樣的,有著些許的慶幸。


  或許,離開了四哥,她會活的,輕鬆一些。


  「出去。」榮軻穩住心神,卻是死死的揪住池裳留給夕月的書信。


  心裡就好像有一隻手,將他的心臟死死的揪住了。


  喘不過氣來。


  有些話,嫂嫂不說,她卻想要替嫂嫂說出來了。


  夕月現在,就是有著一股強烈的衝動。


  她想將嫂嫂之前受到的委屈,統統的說出來。


  「四哥,你趕我走也沒有用,嫂嫂已經走了,你不相信也好,相信也好,她真的走了,而且已經走遠了。」她睡了太久的時間,醒來的時候,就已經是看到了這封書信。


  可是,她卻沒有派人立刻的通知四哥,更加沒有大肆的宣揚這件事情。


  或許,在她的心裡,其實也是希望,嫂嫂可以脫離這樣的生活的吧。


  「你知道她要走?」榮軻突然抬頭,沖著夕月的目光,隱含殺氣。


  若眼前的人不是他的妹妹,敢私自的放走池裳,他定不會手軟。


  如果沒有他人的幫助,她不可能走的了!

  夕月對上榮軻的視線,下意識的退了一步,心裡,不由自主的慌亂起來。


  四哥的神色,有些可怖。


  她還從未見過這樣的四哥。


  「我,我不知道。」夕月沒骨氣的咽了咽口水,復又想起了池裳,忍住心中的恐懼,開口,「四哥,我只是實話實說。你自小,就喜歡華書芹,每次都是因為她傷害嫂嫂,這一回,我不知道你們發生了什麼事,但是肯定又是和她有關。」


  夕月很是篤定。


  每一次,都是因為那個女人。


  一次又一次的傷害嫂嫂。


  榮軻頓時語塞,想要發作卻找不到任何的理由發作。


  潛意識中,竟然也是在隱隱的贊同,夕月的觀點。


  每次?


  榮軻苦笑。


  他的確是每一次,都在因為華書芹,傷害於她。


  這一次……


  過往的一切,卻都在這一刻,盡數的襲來。


  她的隱忍,她的笑容,她的輕聲細語,她的溫和。


  一切的一切,都讓他差一點的忘記了,她曾經也是池家的女兒,是出生武家的女子,性格溫和卻一樣執拗,否則是不會在眾人譴責的境況之下,執意的嫁於他。


  他一次又一次的傷害她,這一次……


  他毀了她的自尊。


  他終於將她逼上絕路,緊繃著的弦,徹底斷了。


  不復存在。


  「夕月,你先出去。」榮軻下起了逐客令。


  屋內似乎還殘留著她的氣息,他不願任何人污染了去。


  這是只屬於他一人的!


  夕月還想要說些什麼,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榮軻,直覺臉色不佳,不敢繼續的耽誤下去,貓著身子離開。


  她方才已經說的夠清楚了,下面的,她還當真沒有那個本事,去真的四哥惹怒。


  那後果,還真的不是她可以承受的。


  可是嫂嫂,真的就這麼走了么?

  不行!


  一定不可以。


  要是嫂嫂真的心灰意冷的離開了,等到從這裡回去了,華書芹那個女人,豈不是更加的要肆無忌憚的纏著四哥了?

  不行,她絕對不會允許那個女人再靠近四哥。


  從前都是那樣的心狠手辣、見死不救,現在在皇宮待了那麼久,肯定只會更甚!

  夕月一愣。被自己冒出來的念頭嚇到了,有些微微的疑惑。


  她怎麼會知道華書芹以前心狠手辣,見死不救?

  她是世家的小姐沒有錯,可是她也是皇兄的妃子,她與皇兄的感情淡淡的,更加是厭惡華書芹,所以沒事的時候,她是絕對的不會參與到裡面的。


  可是現在,她為什麼會知道華書芹的真面目?

  腦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迅速的閃過,可是卻怎麼都抓不住。


  好像有一種微微的,遙遠的感覺。


  她對華書芹的厭惡,來自很久遠的時候,久遠到,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時候。


  屋外,一陣寒風吹過,直接的是將夕月的胡思亂想給吹散了。登時頭腦清醒起來,很快的寫了一封書信,託人快馬加鞭的送回了誅聖閣。


  誅聖閣在江湖上的名聲如雷慣耳,收集情報打聽下落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厲害。


  嫂嫂一個弱女子,自然是不會走的太遠的。


  她給扶辰去了一封書信,希望他可以派人去找找嫂嫂。


  在華書芹這個可惡的女人身上,她和扶辰的態度還是很同仇敵愾的。


  這樣的女人,就應該離的越遠越好。


  還有嫂嫂,嫂嫂付出了這麼多,一定不能隨隨便便的就輸給了華書芹那樣的人。


  翌日。


  車馬已然備好,準備著啟程回京。


  都已經過了時辰,還是遲遲的不見榮軻的身影。


  江祁不由的著急起來,卻不敢貿貿然的進入,無奈之下,只好將主意打到了夕月的身上。


  「公主,您要不要,進去看一下。」江祁領著夕月,在屋外徘徊,卻怎麼都不敢闖入。


  要是主上發怒,他可承受不住。


  夕月搖頭,表示她不願意做這個出頭鳥。


  誰不知道,四哥已經在嫂嫂的屋內待了整整的一個晚上了,到現在都還沒有出來,也不許任何人進去,因而,這麼多人到現在,都還是一直的耗在這外面,都不敢隨便的闖進去。


  「公主,這都已經快要午時了。」江祁滿眼乞求的意味。


  這大軍回朝的日子,可當真的不是可以隨意耽誤的。


  贏了勝仗的消息,因為八百里的加急消息,已然是傳到了京城。


  皇帝便隨意的寫了聖旨,將聖旨交給傳話之人,讓他直接的帶了回去。


  這入京的日子,可是絕對的耽誤不得。


  可是已經一夜過去了,主上卻是怎麼的都不願意出來。


  他一樣沒有那個膽子,敢擅自的闖進去。


  夕月後退很多步,與江祁之間的距離,拉的遠遠的,「午時又怎麼樣,我皇兄允許的時間,又不是本公主需要的時間。」她才不會去當這個出頭鳥,平白無故的被四哥給凶一頓。


  江祁看著連連逃避的夕月,心下無奈,卻也只能夠硬著頭皮上,站到了屋外,「主上,時候不早了,咱們該啟程了。」


  屋內的人,安靜的很。


  只能夠聽得到呼吸聲。


  無人回應。


  江祁咬牙,沒有辦法,撩開帘子就進去了。


  屋內,是穩坐於桌邊的榮軻。


  端看著手裡的一個小物什,面沉如水。


  察覺到屋內有人進來了,一下子的打破了屋內的氣息,榮軻不由的慍怒,一把抓過手邊的茶盞,直接的丟了過去,「誰允許你進來的!」


  江祁察覺到他的怒火,一下子的,直接的跪在了地上,忍住內心的恐懼,「主上,大軍已然集合完畢,皇帝有命,三日內必須趕回京都。」


  三日?


  從邊疆趕回去?


  榮軻不由的冷笑。


  這皇帝,也實在的是太過於心急了一些。


  就擔心軍營會生出什麼變故,居然下令三日內必須趕到,否則軍法處置。


  這裡距離京都的地方太遠,若是日夜兼程的話,三日的時間是完全的足夠的。


  可是很顯然,皇帝根本就沒有給他們留下任何的休息的時間。


  這分明,就是在逼著他們回去。


  畢竟誅聖閣的名聲,已然是被許多人知曉了。


  榮軻還是無動於衷,微微的諷刺以後,繼續把玩著手裡的東西。


  江祁不由的是有些急了。


  卻又不敢繼續的追問下去。


  僵持之下,只覺得身子都僵硬了。


  這時辰,可不能繼續的脫下去了呀。


  榮軻將手中的東西收起,終於起身,「江祁,吩咐下去,啟程。」


  江祁一愣,瞬間的從地上起來,趕忙的到了準備。


  榮軻走出帳篷,眸中微眯,緩緩的在手下的人中掃了一眼。


  心底已然是有了不少的計較。


  他方才,在池裳的屋子邊緣,發現了不少的遺漏的藥物的成分。


  那個味道,他聞的出來。是當初,池墨用來聯繫池家軍的信物。


  現在,能夠聯繫到池家軍的,唯有池裳一人。不用問,她也是借用了池家軍才跑了出去,不然的話,她是絕對的不可能走的出去的。


  膽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將人放走的,他一定不會放過!

  昨夜,他已經派了暗衛暗中追查,得到的結果,不過就是她已經離開邊疆,但準確的位置,他們卻還沒有尋到。


  現在,唯有一路過去,循著池裳離開的方向。


  他現在,必須要離開這裡,回京都才可。


  「是,屬下遵命。」


  大隊浩浩蕩蕩的離開,榮軻卻是難得的跟在隊伍的後面,沒有上前。


  隊伍的前方,已然開始井然有序的帶著軍隊離開。


  這一路上,必然會有池裳的蹤跡。他憑著手下的人的調查,刻意的將回京的路線改為了池裳離開的路線。


  一樣,是可以繞著遠路的。


  卻也是一樣的到達京都。


  他現在,尚還不是很確定,池裳的下落。


  回去誅聖閣,他自然有辦法知曉,既然她已經不在這裡,那麼他也就沒有繼續拖延下去的必要了。


  之前,過去的種種頓時在這一刻,全數的映入腦中,讓他清晰無比。


  一幕幕,一件件,分明都是他最不屑的時候,卻在這個時候,全數的入了腦中,入了心中,讓他的心,第一次的,不受控制的,生疼。


  瀰漫著,絲絲密密的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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