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元夏此時的身份是元玄雲府里的下人,按道理來說,應該稱呼元玄云為「老爺」,或將自己的主子的名號放在前邊才對,但演戲要演全套,元夏在電光火石之中想起了元家人對元出雲的詭異崇拜,下意識就將大爺放在了前邊。
而事實證明元夏的運氣非常好,元馳雖說平常都只稱元玄云為「爺」,但若是元出雲或元家其他幾位爺在場的話,還會添上幾位爺的排行,畢竟將大爺元出雲作為最先關注的對象是包括他在內所有元家家僕的習慣。
大致來說,在元家二爺元流雲手下的人心中,大爺>二爺>三爺>四爺,在三爺元玄雲手下的人心中,大爺>三爺>二爺>四爺;而老幺元桀雲因常年生活在門派中,身邊只帶著兩個小廝,那兩人也不能算是元家的下人,自然將自己的主子放在最重要的位置考量。
整個元家都給人一種非常莫名其妙的感覺,只覺著似乎哪兒有些不對,但總是找不出到底是哪裡不對,但元夏因為叫對了那兩位爺的稱呼,因此即便喊完人後沉默地垂頭站在原地,亭子內坐著對弈的元家大爺和三爺也並沒有察覺出哪裡不對,等落下手中的棋子后,元玄雲這才開了口:「事辦好了?」
元夏:……誰知道這個npc之前去辦什麼事了啊!!!
狂戳系統依舊沒有得到回應的元夏抽了抽嘴角,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盡量用平穩的語氣說道:「是,都打點好了。」
多說多錯,還不如就這麼模稜兩可地回一句,至少之後還能找點什麼理由搪塞過去!
元夏不知道元馳這個人在元府是出了名的性子活潑又話多,平常在外邊雖然裝著高冷的樣子嘴巴閉的極緊,但一回府就開始原形畢露,在主子面前更是若沒什麼十萬火急的事,一句話能說完的硬是要拆成十句說,可打定主意少說話的元夏不但沒和往常元馳一樣將外出辦事時遇到的事一五一十全倒出來,還乾脆利落地回了話之後就站在了一邊,這使得亭子裡邊的兩個主子都頗為驚訝地抬頭多看了他一眼,見他沒什麼表情,隨即就想起前一天在院子里傳的那些事兒來,元玄雲動作略微一頓,生了調侃的心思:「怎麼不說話了?今兒倒是話少,這麼安靜可讓人不習慣啊。」
元夏心裡一突!
難不成這個元馳是個話癆?還是因為跟著元玄雲時間久了關係親近?卧槽糟糕了……該不會讓他發現什麼吧!
綳著張臉頭腦風暴不知該如何處理這場景的時候,元夏聽那元家三爺又添了一句:「只因著元姬不願見你就落寞成這幅德行,擺著張要哭出來的臉給誰看吶?若真有本事,找著元姬去哭呀。」
那語氣帶著笑,分明就是在拿他開玩笑,可對元夏來說……元姬又是誰!這兩人發生了什麼!卧槽他現在到底該擺出什麼表情?趕緊否定還是哭出來啊?在線等好急啊!
不知該作何應對的元夏,下意識將臉……綳的更緊了點。
見他不跟往常一樣惱羞成怒地急紅臉,兩人的表情更驚訝了一些,不由心想這人該不會真受刺激了吧……元出雲輕咳一聲開口解圍:「三弟,別欺負他了,說正事。」
大哥都開了口,元玄雲哪敢不從,便安慰了元夏一句:「莫慌,元姬不是個不講理的,即便生氣左右也不過一陣子而已,這幾日多找他幾次,道個歉氣便消了。」
就此算是結束了這個話題。
元夏應了一句「是」,不由鬆了一口氣。
還沒等他考慮到底是退下還是等著元玄雲有什麼其他吩咐,就聽他對著元出雲道:「大哥,你在京內再留半個月罷,我已經向上峰提了辭官的事,過幾日便要交官印了,就不能等著我一道回闞城嗎?」
二十多歲的男人語氣里還帶著點委屈,元夏聽了這話先是一陣惡寒,但反應過來他話里的意思后一愣,側過臉用眼角的餘光瞄了那兩人一眼。
元出雲此時正落下一顆白子,聽了這話后微微一笑:「不是我不願意留下,爹娘的忌日就要到了,若我明兒就往回趕,說不準能在前一晚到家。」
「四弟也跟他師父告了假往回趕,過兩天就到闞城了,也是你辭官的時機不大好。」元出雲拍了拍元玄雲的手背安慰一聲,「三弟也知道,今年的祭祀的意義與之前都不大一樣,你要是能想辦法早些離開……便儘力吧。」
元玄雲聽了這話后沉默了,好半天后才回道:「……也是,十六年,爹娘的仇總算報了,橫豎那老匹夫已斷子絕孫,這京師也沒什麼需要做的了,我去打點一番,找個人易容成我的模樣留在京師替我一些時日,明兒就和大哥一同離開。」
「也行。」元出雲略微一點頭,轉身看向元夏,見他一臉呆愣只覺著有些好笑,「還愣著作甚,還不趕緊讓人把三爺的東西收一收,順便把元剎叫來。」
元夏聽了這話連忙領命退了出去,因為見過元剎,不太擔心露餡兒的元夏問了經過的丫鬟對方在哪兒后,邊朝著那邊走去,邊琢磨著自己聽到的那幾句話。
雖然只是那麼短短几句,但信息量卻略大。
元玄雲才二十多歲,明明在朝廷中還有很大的發展空間卻遞了辭官的摺子,理由是京師里沒什麼需要做的事了,那他之前來京師當官是為的什麼?
而元家有仇人,那仇人就在京師,十多年前殺了他們的父母,而且仇人不會有後代……等等這劇情,怎麼好像有點熟悉?
怎麼都想不起到底在哪兒聽過的元夏死死皺著眉頭,只記得應該是有誰在自己面前提過,還沒來得及將自己遇過的人一一排查過,就聽見了系統「叮咚」的提示音。
【系統】:「真人npc您好,因系統延遲未及時回復您深感抱歉,根據您提供的意見已幫您查詢信息,請稍候.……」
在最需要的時候鬧失蹤,系統的延遲也太湊巧了吧?
元夏抽了抽嘴角:「剛剛我遇到了npc生涯的大危機,要是被npc發現我不是原來那個元馳肯定是要扣錢的吧?我一點兒都不想被扣錢,讓我角色扮演沒關係,但是你們的資料信息得跟上啊。」
【系統】:「造成您的困擾深感抱歉,系統查詢中,請稍候.……」
元夏:「總得告訴我元馳之前被元玄雲叫去做什麼吧?總得提醒一下元馳是個什麼個□□?總得告訴我元姬是誰吧?」
【系統】:「系統查詢中,請稍候.……」
元夏:「……」
耐著性子等了一會兒后,系統換成了一個語氣更加柔和的女聲。
【系統】:「真人npc您好,因您與某些特殊玩家的好感度較高、關係較近,此隨機分配的角色可能涉及劇透、影響遊戲平衡等情況,無法讀取角色的記憶、任務與周邊npc關係等資料。」
【系統】:「已幫您激活可刷新npc的刷新條件,系統將幫您選擇新的工作地點,請真人npc做好相應準備。」
「資料已更新完畢,真人npc可選擇:一,立即點擊確認前往下一地點。二,點擊取消下線休息。」
元夏看著面前那只有一個[確認]選項的按鍵,眼角的餘光瞥見透明的面板後邊朝著自己走來的元剎,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按了下去。
很快他就刷新去了某個新的地點。
這回元夏並沒有出現在孜羅國的某個角落內,而是成了相王朝中一個新手村裡的普通npc,長相普通,住在普通的木板房內,偶爾給玩家頒布例如拔草、砍柴之類簡單的新手任務,看起來平平無奇。
但作為一個可刷新的npc,怎麼可能真的平平無奇呢?
這個連名字都沒有,只被村民稱為「阿海」的npc身上帶著一個隱藏任務,觸發的條件是——玩家拿著門前的石塊失手殺了他。
殺了阿海之後,對門住著的年輕女子會發現並大聲尖叫,引來不少npc,而玩家在這瞬間會因為殺了npc而導致這個新手村的聲望成為仇恨,被趕出村子后,會在村邊路口見到一名瘋瘋癲癲的老人,那老瘋子見了聲望仇恨的玩家會將之擄回去,等在老瘋子手下做完後續的一些任務后,就能得到進入相國一個叫蓮衣教的門派的機會。
裡邊美女如雲,門派武功的路數也頗為狠辣奇特,雖然不是個大教,但也算是中等的門派,在相國內還算挺有名。
但這一切的前提,也是得殺了阿海才行。
要知道這阿海是個性子溫吞不太愛說話的npc,有玩家來找任務做不會與一般的npc一樣直接不耐煩地將人趕走,也不會故意為難玩家,大多時間都是猶豫一瞬就給了任務,甚至沒有任務時還會溫聲與玩家解釋兩句,甚至因為這個新手村人數較多,有玩家特地在論壇內開了個帖子投票選出最溫柔的npc時阿海光榮上了榜,正常情況下,沒人會沒事想著殺這樣的npc玩玩以至於觸發隱藏任務的。
雖說比較困難,但也不是絕對,一般玩家自然不會幹轉頭就將發布任務的npc殺了這種喪心病狂的事,但遊戲內從來不缺人頭狗。
現實中因為對犯罪者的懲罰越發嚴苛,因現實失意或本身心理變♂態於是在遊戲中發泄情緒的不算少見,只因為習慣了其他遊戲打打殺殺的玩法的玩家也不在少數,並不是所有玩家都是和平主義,在棲邪開服近一年的時候,出現了不少為了感受感受聲望仇恨特意殺害無辜npc,或是不分npc和玩家見人就殺的玩家。非常不幸的,阿海在元夏刷新成為他之前約半個月時,碰到了一個因為被其他npc為難,看了帖子來到阿海家中卻因為院子里已經堆滿了柴、沒草給拔而再次被拒絕發布的玩家,因為憋屈,那性子非常火爆的五級新手抓起門前的板磚就拍了過去。
緊接著玩家就接到了一連串的後續任務,等入了蓮衣教后,他得瑟地將自己如何進入蓮衣教的過程發在了論壇上,原本想著發個攻略被人膜拜一下,卻沒想到招來了一片罵聲。
開撕的大多都是從這個新手村裡出來並從阿海手中接過任務的玩家,還有不少圍觀群眾單純是因為這玩家還沒出新手村,就因對方沒給任務對一個據說性子和善,當時也不確定是不是可刷新npc下手的事感到憤怒,將這玩家的三觀猛烈地批判了一番后,阿海這名npc也在論壇內出名了。
雖說之後因為這帖子的反響太大被刪了,但這事還是傳開了,被系統隨機分配到這個新手村作為出生點的玩家發現阿海這個npc后,大多並不會做出那種喪心病狂的事,而是找個理由靠近他試圖聊上兩句,但這不代表所有玩家都想放過這入門派的機會,在元夏刷新成為阿海的時候,不少想要入門派卻找不到門路的玩家打聽到了這新手村的位置,正朝這邊來的路上呢。
大概是為了補償之前的bug差點讓元夏露餡兒的事,系統這次將這名npc身上發生的事原原本本告知了元夏,甚至還將論壇上的帖子內容複製了一部分,已經用那麼多方式死過那麼多次的元夏毫不在意即將蜂擁而來用石頭敲他腦袋準備觸發一下隱藏任務的玩家們,淡定地想,阿海這角色一天只能刷新一次,等刷新到他去另一個地點至少也要一個多月以後了,到時候天氣也變熱了,能刷到北方冷一些的地方就好了……
邊思考跟系統申請去北方的幾率大不大,邊為湊過來的玩家發布任務的元夏等天色暗下來后關上了門,在房內呆夠時間才下了線,等第二日上線的時候殘陽欺酒還未回到這石柱邊,估算這人大約會在兩三個時辰后出現的元夏重新將自己埋著的石柱挖了出來,清理出頂端后盤腿一坐,從遊戲背包內掏出那石頭繼續雕了起來。
等殘陽欺酒的身影出現在樹梢時,元夏還差最後一刀就完成了手中的雕刻,遠遠聽見破風而來的動靜后抬起頭,就見那去梅安鎮找鐵匠做東西的男人凌空飛了過來,衣袂紛飛身形飄逸,若是忽略那張冷肅的臉,這姿態估計就和那些老電影內風姿卓越的武林俠士一樣,但要是真讓對方擺出那種正義凜然的表情……元夏想想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殘陽欺酒恰巧就停在了他的面前,瞥一眼元夏手中拿塊青色的石頭,面無表情道:「笑什麼?」
元夏連忙收斂了笑意,輕咳一聲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站起身將地方讓出來,見他從袖口摸出一個黑銀色的東西,忍不住湊上去看了一眼:「做出來了?」
殘陽欺酒蹲下清了清凹槽中的泥土道:「鐵匠拿那麵糰做了個模具,灌進去就行,不算難。」
「哦。」元夏點點頭,見他就要將東西往裡邊放,趕緊離開柱子站到一邊的泥土上生怕礙著事,等東西放進去后,殘陽欺酒在石柱上邊站了一會兒,卻什麼都沒有發生。
就連木頭和石頭放進去會發出的「咯嗒」聲都沒有,那細微卻明顯的震顫也消失的一乾二淨。
殘陽欺酒的表情頓時有些不太好,微眯著眼盯著腳下的石柱不知在想些什麼,瞥一眼旁邊一臉茫然的元夏,他突然將那鐵塊從裡邊掏了出來往旁邊一丟,也沒管那狠厲的力道直接將一旁的樹榦砸出一個貫穿的洞,轉頭對元夏道:「把你剛剛雕的那東西給我。」
元夏一愣:「那是我雕著玩的。」
「沒事,試試。」
元夏雕那石頭本身就是為了練手,既然殘陽欺酒說只是試試他也沒什麼意見,就從遊戲背包中找出那沉甸甸的青石遞給對方,入手的重量讓殘陽欺酒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元夏看出了他的疑惑,就解釋了一句:「這就是那塊拜姜老頭為師時他給我的石頭,寫著奇石也沒多解釋,就比一般的石頭要重很多。」
殘陽欺酒聽後點了點頭,沒再多問什麼,直接將青石放進了石柱的中央。
幾秒的寂靜后,石柱頂端突然「咔嚓」一聲響,聽起來似乎與之前的聲音略有些不同,在元夏低頭朝著那發出聲音的地方看去的時候,圓盤上中間那個環形似乎動了動。
爾後那環形突然就緩慢地轉動起來,恰好站在上邊的殘陽欺酒在元夏驚訝的視線中,整個人跟著順時針旋轉了一圈,等停下后,又是一聲「咔嚓」。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將目光移到了中間那兩個手掌大的圓形上。
元夏的表情忍不住帶上了些激動,殘陽欺酒將他湊過來的臉推開一些,手心朝下放在圓心上,試探著往下按了按。
那中間的圓形很容易就被推下了兩寸。
而就在到底的時候,他們腳下的石柱劇烈地顫動起來!
元夏原本以為只是石柱在動而已,下意識抓住殘陽欺酒的手藉以保持平衡,但在不經意瞥向周圍時他發現,不只是自己的腳下,旁邊甚至更遠處的樹木的枝葉都在瘋狂抖動著,遠處驚起無數飛鳥,黑壓壓的鋪天蓋地,那是整個樹林的地面都在震動!
殘陽欺酒沒去看周圍狂奔而過的生物。
他的視線正落在透過晃動的樹木隱約可見的湖面上,緊緊抓著他的元夏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只見那原本平靜無波的湖面中湖水正飛濺著,而那殘陽欺酒潛入過的湖心中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漩渦,轟鳴的水流聲將湖面上飄著的落葉以恐怖的速度捲入那螺旋形的水渦之中,只短短几分鐘,湖中的水位就下降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