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魂

  「乓乓乓！」傍晚時分，客廳門被拍得直響。

  「開門！」哥哥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母親抖了一下身子，囑咐我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出去。我小鳥似的點點頭，見母親轉身出去，又忍不住好奇悄悄跟了上去，在房間門口探頭看。

  「啪！」客廳門被一腳踹開，鐵制的門砸到牆上，巨大的響聲讓我腦袋有些嗡嗡的。「你幹什麼！」母親瑟縮一下，壯著膽子大聲問。

  「幹什麼？」哥哥光著上身，只穿了一條牛仔褲，「明鳳現在懷著孕，你還跟她吵架？你安的什麼心啊老太婆，孩子出了事你擔得起嗎！」透過他們之間的空隙，我看見大嫂正抱著手，高傲地站在哥哥身後。

  「我……我沒和她吵，我只不過是想煮幾個雞蛋給她……」母親慌忙解釋。可未等她說完，哥哥就打斷她的話：「你的意思是她騙我了？也不照照自己那個雞婆樣！」

  「你說誰是雞婆！」

  「說你！老雞婆，腆著臉進我們孫家門，進來了還剩下個小雜種，呸！一老一小全他媽是害蟲，婊子！」他拍著下身沖母親罵道，無恥的動作讓母親急紅了臉，眼淚在眼睛里打轉，吐不出一句話，只重複著：「你……你……」

  「我什麼？」他大聲吼著。我哪裡見過這種架勢，在門后大哭起來。母親聽見我的哭聲，急忙跑過來抱住我，一邊安慰我一邊抹眼淚。哥哥又在門口罵了一陣才作罷，朝門口啐了一口唾沫：「呸！遲早有一天把你們趕出去！」

  他的聲音漸漸走遠，我和母親相擁而泣。

  可事情並未就此結束。

  自那之後幾天，我一直在哭，任母親怎麼哄都止不住。我也不知道怎的，心中想著：不要哭了，不要哭了！可眼淚就像開了閘的洪水，一刻不停地往外涌。

  有一日在外省工作的父親突然打電話給母親，與母親慰問一番家中大小事宜后，說想和我聊聊，許久未見我了。母親連連答應，轉身就把電話拿遠，惡狠狠對我說：「不許在你爹面前哭，知道沒有？不然我要打你。」我害怕地忍住哭聲，不斷抽噎。

  「喂？玉玉啊……」父親溫暖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我心裡頓時酸楚瀰漫，顫著聲音叫了一聲「爸爸」，然後眼淚再次決堤。父親連忙詢問我怎麼了，可我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一個勁地哭。

  母親恨鐵不成鋼地看我一眼，無奈地嘆了口氣，拿過電話和父親娓娓道來。

  父親知道此事後，打電話將哥哥臭罵了一頓。在父親的威懾下，哥哥沒再明面上與母親爭執，只是仍然冷嘲熱諷。

  鄰居王大媽聽說了我的情況，私下和母親說：「怕不是被嚇丟了魂哦？招魂試試吧。」招魂，顧名思義就是把魂魄招回來。

  母親一手拿紅線，紅線另一頭仔細系在我的手腕上，一手捧著一小堆碎了的煮雞蛋。她讓我乖乖站在大門口不要動，然後自己往家外小道走去。

  「孫如玉，回來……孫如玉，回來……」恍惚中，她的聲音慢慢飄遠，消失不見，又慢慢從遠方飄回，忽而到了我面前，「吃下去。」母親將手中雞蛋倒在我手上，我張嘴迷迷糊糊吃了下去。

  雖說有些迷信味道，可自那之後我確實沒有再哭，一切好似回到了正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