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婚禮、婚宴,這麼折騰下來,熱熱鬧鬧地很快就過去了,陳眠累得不行,且腳上的高跟鞋是新鞋子,穿著一整天,走走站站,她的腳也疼得厲害。


  今天的婚禮,秦桑把大學那些關係要好的同學一併邀請過來,一群人難得聚在一起,又是愛鬧的主,所以敬酒的時候,陳眠想避開都沒機會,溫紹庭一人之力,能擋下的也不多,且陳眠顧慮到他需要應酬的人較多,自然就不會讓他都替自己擋著。


  可恨的是,伴娘和伴郎這些人,不幫忙擋酒就算了,還鬧騰到不行,有火上澆油的嫌疑。


  「還好嗎?」溫紹庭摟著她的腰,低頭側首輕聲問。


  陳眠挽唇輕笑,「還好。」


  溫紹庭看著她精緻眉目上的疲憊之色,淡淡道,「要不你先去休息,接下來的人,我來應付就好。」


  陳眠微微一笑,「唔……陪你應付完你那一桌的兄弟朋友,我就休息?」


  男人眸色深深凝著她,唇邊掛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好。」


  她這麼做,一個是出於尊重他的朋友,而另一方面,其實是想跟那些人接觸接觸,既然嫁給他,自然而然要融入他的生活,他的朋友圈,否則這些人帶著他幹壞事怎麼辦?雖然這個可能性不大。


  這一整桌,在十幾號的清一色的寸頭英氣男人里,有一朵嬌艷的花。


  陳眠剛走近,就楞了楞,因為這女人的臉,她見過,就在不久之前。


  她長得實在是美艷到令人驚嘆,這樣的女人若是放在古時候,就是禍國殃民的禍水,讓人入目印象刻三分,想忘記都難。


  陳眠微微斂眸,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乖巧溫順地靠在溫紹庭的懷裡。


  一桌子的人都是豪爽的性子,看見他們過來,馬上開始鬧騰,「老大,恭喜啊!」


  溫紹庭淡定從容地舉杯,「謝謝。」


  「哎,這可不行,今天你必須跟我們兄弟人每人敬一杯!」


  溫紹庭眉梢微挑,溫漠冷然的眼神粗粗掃過,「一人一杯?」


  低沉的嗓音,微涼,不輕不重的帶著幾分玩味,然而,在座的每一個人,包括陳眠,都能清楚嗅到了那警告的味道。


  他的輕淡描寫,分明就是在說:你活膩了?


  於是,眾人齊齊舉杯,「老大,祝你和嫂子白頭偕老,早生貴子。」


  站在他們身後的周旭堯,這時輕飄飄地冒了一句:「你們這些粗人,直接祝他們日日好心情不就得了!」


  現場笑成一片,陳眠聽得懂周旭堯這一句言下之意,羞紅了一張臉,只恨不得脫下高跟鞋狠狠砸穿了周旭堯的腦門。


  溫紹庭倒是面無表情,舉杯和他們一起喝下了酒,正要攜陳眠離開,那邊一直噙著笑意的女人兀自從位置上站了起來。


  「二哥,」她靚麗悅耳的嗓音徐徐響起,眉目含魅,眼底波光粼粼,修長白皙的手指捏著酒杯,一襲貼身剪裁的綢緞長裙勾勒了她的風情,款步來到溫紹庭和陳眠的面前,「我這一杯,你可必須得喝。」


  現場的十幾號人頓時安靜了下來,面面相窺,空氣里瀰漫著一股沉鬱而尷尬的氣氛,陳眠微怔,側首看著溫紹庭,視線觸及他完美的下顎,發現他面不改色看著來人。


  女人從一旁接過酒,動作標準,姿態優雅,「我給你滿上?」


  溫紹庭拿眼角餘光瞥了眼陳眠,然後把手裡的杯子送出去,任由女人給他倒酒。


  她並未給陳眠倒酒,陳眠一眼就瞧出這個女人是有意而為之,也並不介意,主動地接過溫紹庭手裡的酒杯,然後倒了三分之一到自己的杯子里,眉目一片溫色,噙著恰到好處的疏離笑意,緩緩開口,「美女敬酒,我和二哥自然是不能拒絕了。」


  說完,陳眠轉而溫淡地看向溫紹庭,唇角微勾,「二哥,你覺得呢?」


  她叫出二哥兩個字的時候,故意咬重了音質,細細聽來,帶著某種挑釁的味道。


  溫紹庭低頭垂眸,淡淡勾唇,眸色深沉似海,「自然。」


  陳眠瞥見女人的臉色微微僵硬了一下,心底有幾分好笑。


  看來上次在婚紗店的偶遇,並非偶然。


  唔……她的鼻子太過靈敏。


  chance邂逅香水,想必是她最愛的味道了。


  很不巧,陳眠恰好十分討厭這一個味道。


  陳眠唇瓣貼著玻璃杯壁,微涼的觸感,酒香從唇入喉,她在心裡想,唔,看來溫先生有些爛賬沒扯清。


  敬酒了一圈之後,她就借口喝高了,由周旭堯負責送她去休息間。


  走廊里鋪著地毯,腳踩在上面幾乎沒有聲響,陳眠站在休息間的門口處,頓住了腳步,似漫不經心地問周旭堯,「剛剛那位和溫紹庭是什麼關係?」


  周旭堯溫潤的臉上噙著涼薄的笑,盯著陳眠柔美的臉看了半響,「這個我無法回答你,想知道,最好還是問老二。」


  陳眠側首勾唇,輕輕頷首,「你回去吧,作為伴郎,還麻煩你盡責一點,畢竟伴郎的作用就是擋酒當槍使的,別讓他喝醉了。」


  話音剛落,她已經推開門閃身進去,把周旭堯隔絕在外。


  周旭堯挑眉,性感的唇上揚著。


  嗬!

  原來溫順得體的女人,骨子裡也有貓的天性,這臉色甩得挺大。


  溫紹庭看見周旭堯回來,壓低聲音問,「吩咐人給她送蜂蜜水了?」


  「已經安排了。」周旭堯頓了頓,好心地提醒他,「她剛問我顧琳和你關係。」


  溫紹庭不動聲色地掀動眼皮,涼涼的眼神掠過周旭堯的臉,抿唇不語。


  「放心,我沒說,」面對他不悅的神色,周旭堯輕輕一笑,「看來真是寶貝得緊。」


  溫紹庭也有過女人,作為他的兄弟,自然也是見過他對女人的態度,然而,講真,溫紹庭從未主動對一個女人示好過,即使是關懷,也是平淡如水那種。


  然而陳眠,是不一樣的,男人之間,自然是瞧得分明,陳眠對他而言的分量。


  休息間里了。


  陳眠坐在沙發上休憩,腳很酸,她踢掉高跟鞋,白嫩的腳板隨意地擱置在地板上,往後一靠,整個人放鬆了下來。


  今天真的喝得太多了,她的胃部隱隱有些疼,想要翻葯出來吃,卻發現自己的手提包在秦桑和秦研冉她們手裡,而這兩人,早就喝趴了被送到了酒店的房間里休息。


  忽然,門被推開,陳眠抬眸望去,看見了袁東晉頎長的身影,頓時怔楞住。


  袁東晉手裡捧著一杯水,朝著陳眠走去。


  陳眠抿著唇,看著他瘸著腿,一拐一拐地走向她,眸色沉了下來,等他站到她的跟前,她冷冷的開口,「袁東晉,你是不是瘋了?」


  他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在醫院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他這副破敗的身體,是不想要了?

  袁東晉彎腰,把手裡的水杯放下,又把一瓶胃藥擱置在水杯旁,「把葯吃了吧。」


  陳眠不動。


  他在她身側坐下,視線落在前方,避開了陳眠的臉,淡淡說道,「抱歉,本想著看你一眼就走,可是還是忍不住奢望和你說幾句話。」


  「李敏慧知道你這樣出院嗎?」


  不知為何,陳眠心頭有些發堵。


  到底是自己愛了十幾年的男人,她無法真正做到冷血無情,更何況,他這個架勢,明顯就是沖著她而來。


  若是他傷了殘了,她是一定會愧疚的,而她很討厭這種愧疚,讓她覺得牽扯不清。


  「陳眠,」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你會幸福的,對嗎?」


  休息室里,很安靜,隔音效果很好,完全聽不到外面宴會上的吵雜聲,光線柔和而溫馨,靜謐到讓人心底有些發憷。


  她看著他削瘦憔悴的側臉,心頭上涌過很多種情緒,然後是一種疲憊,深深的無力感,對他那些執著的無力感。


  當感情走到盡頭,原來真的是可以變得雲淡風輕,再也提不起勁來去怨恨和不甘。


  在他問出這一句話的那一瞬間,陳眠僅存的那一丁點的不甘,也頓時消匿殆盡。


  陳眠眉目溫涼淺淡,斂著眸光,鄭重而認真地道,「會。」


  她和溫紹庭,彼此站在同一條起跑線上,不遺餘力地並肩同行,他不需要她的犧牲來成全,更不需要她用犧牲來索取他的愧疚來挽留。


  所以,她會幸福,會有一個全新的婚姻和家庭。


  而她和袁東晉,她先愛了,先陷入萬劫不復,然後站在深淵裡伸手拉著他,試圖要求他回報,本身就天差地別。


  現在的她明白,袁東晉不愛她的時候,她所有的付出,都成為了他沉重的負擔,所以他一直想逃,因為還不起。


  冗長的沉默,良久后聽見他說,「那就好。」


  他側首凝住她的臉龐,視線細細描繪過她的每一寸輪廓,深沉的眸光倒映著兩個小小的她,那眼神幽深而沉痛,彷彿要將她這一刻最好的模樣深深刻入心底。


  陳眠怔住,眼底迷茫地看著他。


  袁東晉收回目光,站起身,背對著她,輕聲道,「陳眠,你一定要幸福。」


  那一扇門,重新合上,空間里只剩下陳眠一人。


  也許是真的喝醉了,所以她才會聽見了他聲音裡頭那一抹哽咽,以及那深沉的眸底泛出的淚光。


  他怎麼會哭?


  他為什麼要哭?

  門外,張益看著臉色蒼白成白紙的男人,白色的煙霧散開,隨手將手裡的煙蒂捻熄在一旁的垃圾桶上,上前攙扶著他,「說完了?」


  袁東晉麻木的點頭。


  「那就回去吧。」


  袁東晉任由張益攙扶著,一步一步從走廊另一頭離開,腳上傷,身上的傷,每一處都在痛,他的每一根神經,都在叫囂著,都在崩潰著。


  陳眠低頭看著茶几上的水和葯,眼神很複雜,猶豫了很久,伸手倒出了葯,就著溫水咽了下去。


  藥丸的味道有些苦,有些澀,在口腔瀰漫。


  陳眠疲倦地在沙發上躺下來,眼睛盯著窗戶外的夜色,隱約看見了幾顆星星懸挂在天邊,一閃一閃。


  今晚的月色,特別亮,皎潔而柔美。


  她闔上眼,迷糊地睡去,溫紹庭和袁東晉的臉,交替在她的腦海里出現,最後袁東晉的輪廓漸漸模糊,然後,她看見溫紹庭溫漠的眉眼忽然展開了一縷光,勾著唇對她笑。


  ——


  陽台上。


  顧琳看著眼前的男人,輕輕搖晃著杯子里的紅色液體,姿態慵懶萬千地依在欄杆上,抬眸低頭都流露著自成的風情嫵媚,「二哥,恭喜你了。」


  溫紹庭低頭點燃了一根煙,尼古丁的味道竄進肺腑,又從鼻息散出,輕裊裊的青煙將他隱匿在光線里的輪廓籠罩的更為清冷溫漠。


  「謝了。」


  顧琳媚眼痴痴地看著他,心頭複雜又難堪,像是被人攫住,呼吸變得不順暢,「我很好奇她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


  溫紹庭轉過身,橘黃色的光線落在俊臉上,終於能夠看清他的容貌,他的身後是鴉青色的夜空,月亮懸挂,彷彿成了一幕背景,將眼前這一道清貴的白色襯得愈發迷人而危險。


  「怎麼?」男人的嗓音淬著夜色般的涼,染著煙霧清清淡淡的,揣摩不透他音質里的意味。


  顧琳仰著臉,勾唇淺淺的笑,「畢竟二哥這些年來,一直都沒有其他女人出現啊,她一出現,竟然就和你結婚了。」


  溫紹庭菲薄的唇抿成一條線,深邃的眼眸愈發沉鬱,完全沒有了在陳眠面前那一股溫柔寵溺,視線更像是一把刀鋒,輕易就會割傷人,「她不同。」


  「怎麼不同?」顧琳湊過去,眉目含水,似笑非笑。


  「顧琳,你喝多了,我讓人送你回去。」溫紹庭說著伸手從褲袋裡摸出手機,尚未撥出號碼,手機已經被顧琳橫手搶去。


  「二哥,」她歪著頭,長發如瀑,「能回答我一個問題么?」


  溫紹庭看著她的眼睛,眉目溫漠,緘默不言。


  顧琳自顧自地說道,「如果當初我沒有離開,你是不是就會跟我結婚?」


  夜色沉沉,溫紹庭低頭看著眼前的女人,良久后,從喉間溢出一個字。


  「是。」


  顧琳的眼睛瞬間濕潤了,心尖有一陣不可名狀的疼,她忽然撲進他的懷裡,把頭埋在他的胸前,修長的手指攥著他的衣服,而沉寂里,沒有聲音。


  「我後悔了。」


  「二哥,我很後悔。」


  溫紹庭的臉色冷得厲害,眸色湛湛,良久之後,終究是輕聲嘆息,抬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我讓人送你回去,你今晚喝太多了。」


  終究是有些事情說不出口,她隱瞞,那麼,他也不會拆穿。


  那是她的傷疤,也是他的虧欠。


  當年他不知道事實真相,而知道之後,她已經選擇切斷了一切的聯繫。


  也曾找過她,可世界太大,茫茫人海盲目找人,又如何能輕易找到。


  ——


  夢裡,陳眠隱隱約約地又聞到了那一陣若有似無的chance邂逅香水味,眉頭緊蹙在一起,似十分不滿,抬手想要揮去這討厭的氣息,手腕卻被一個力道控制住。


  陳眠恍惚空白,男人的臉漸漸變得清晰,動了動眼珠子,卻發現自己此時被溫紹庭抱在懷裡,而他低頭凝定她,唇角微勾。


  「醒了?」醇厚的嗓音很低沉,他的指腹滑過她的臉頰,「胃還會難受嗎?」


  大概是剛睡醒,她反應遲鈍了許多,這才發現自己和他已經坐在車上。


  她想要掙脫他的懷抱,卻被他用力箍住腰肢,身體很疲倦,索性賴在他懷裡不動了,懶洋洋地問,「已經散宴了?」


  「嗯。」


  「那你怎麼不叫醒我和你一起送送賓客?」


  「沒事,有我就行。」


  「噢……」她動了動,「還要多久到家啊?」


  原本老太太的意思是新婚這天直接在辦婚宴的酒店住下,可溫紹庭考慮到陳眠有認床的習慣,就拒絕了,所以他們的婚房就是把家裡的卧室換新了一番裝扮成了婚房。


  「已經到了。」


  車子停下,他先下了車,然後繞到另一旁給她拉開車門。


  陳眠坐在車上,朝他伸出手,慵懶勾唇,「腳酸,你抱我上去。」


  溫紹庭低頭看了她一眼,低笑一聲,彎腰將她抱了下來,陳眠的手順勢圈住他的脖子,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唔……沒有錯,她討厭的那個香水味,從他身上傳來的。


  眉頭蹙起,不滿的口吻有幾分抗拒,「溫先生。」


  「嗯。」


  「你身上有一股我討厭的香水味。」


  溫紹庭垂眸鎖住懷裡的女人,她的體重很輕,身體軟得像是沒有了骨頭一般,軟趴趴地靠在他懷裡,說這話的時候,描繪得徑直的眉顰起,眼底的厭惡不加掩飾,語調嗔嗔的,似怨似怪。


  「溫太太,」他把她徑直抱回卧室,放在紅色的大床上,順勢傾身而下壓住她,「你的鼻子屬狗的么?」


  陳眠雙手抵在他的胸膛前,拿眼橫他,「我還屬老虎。」


  溫紹庭被她傲嬌和不耐的模樣逗得溢出笑聲,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家有母老虎,看來我以後註定不好過。」


  陳眠拍掉他的手,眼底嫌棄得很坦然,「我累了,要洗澡睡覺,麻煩溫先生去幫我放水。」


  溫紹庭低頭,鼻尖抵著她的,只要稍稍一動,他的唇便會碰上她,一張一合的唇噴洒出熱熱的酒氣,「一起洗。」


  「不要。」陳眠拒絕。


  「一起吧,省水省時間。」他勾唇,目光灼灼看著她。


  陳眠用食指戳他的腮幫,「溫先生,你沒看出來我在嫌棄你嗎?」


  還一起洗澡?

  他握住她作惡的手,啞聲問道,「新婚之夜就嫌棄我?嗯?」


  「誰讓你身上有我討厭的味道。」


  「哪個味道是你討厭的?」


  「chance邂逅香水的味道。」


  見他一臉懵逼不知所然,她咬唇,乾脆直接點明,「酒桌上那位叫你二哥的美女身上就有這股味道。」


  溫紹庭看著她,這語氣怎麼聽都覺得那麼酸呢?


  他啞然失笑,低頭在她唇上啄了一口,陳眠要避開,結果就被他食指和拇指掐住下巴,固定住她的臉,狠狠地吻了下去。


  男人的濃烈的氣息,帶著濃郁的酒氣,全部灌進口腔和呼吸里,陳眠覺得自己肺部的空氣全被擠壓了出去,呼吸困難起來。


  纏綿悱惻的吻結束以後,陳眠本就醺得酡紅的臉頰,顏色愈發地沉,眼眸里有些迷濛,被他蹂躪過的唇瓣嬌艷欲滴的,看著十分可口。


  溫紹庭調整了呼吸,又親昵地親了下她的下巴,聲音沙啞,「我跟她沒什麼。」


  陳眠哼了一聲,半是使喚半是嬌嗔,「今天我累了,先放過你,我要洗澡了。」


  男人拿她沒辦法,捏了下她的鼻子,「是,女王,小的這就去給你放洗澡水。」


  新婚夜,陳眠才不會跟他扯舊情人的事情。


  喔……至於為什麼會猜測到她是他的舊情人?陳眠又不是瞎了,敬酒的時候,現場的氣氛頓時那麼怪異起來,那女人的眼睛又是那麼赤裸裸的愛慕,再加上溫紹庭剛那一句解釋,腳趾頭都知道他們以前是什麼關係了。


  她看著浴室的方向,倒是很意外他竟然會把舊情人邀請來參加婚禮。


  放好了洗澡水,溫紹庭走出去,看見女人趴在床上,抬手拍了拍她的屁股,「洗完澡再睡。」


  陳眠翻過身,伸手,「嗯,抱我進去洗。」


  男人挑眉,「不是不要跟我一起洗?」


  陳眠挑眉,笑得純真而無辜,「女人都是善變的,我改變主意了,不行?」


  「行,」他將她抱起來,「你說了算。」


  「唔,折騰了一天,我渾身都酸痛了,」她勾唇,「你幫我按摩。」


  「好。」


  這一個月,溫紹庭沒有碰她,不過倒是經常把陳眠扒光了親個遍,期間還強行壓著她進浴室幫她洗過澡,面對這個男人蠻橫無理的霸道勁,再加上秦桑在她耳邊耳提命面地洗腦教她如何培養夫妻情趣,久而久之,陳眠也放開了很多。


  矜持這種玩意兒,太過了就是作,會作死。


  這話是貞貞那丫頭說的,陳眠倒是放在了心上。


  陳眠這會兒是真的累得渾身沒勁,便任由溫紹庭幫她脫了身上紅色的旗袍禮服,抱進了浴缸,溫熱的水浮著淡淡的香精味,讓她轉身趴在浴缸上,然後蹲在浴缸旁認真地幫她按摩。


  他的力道適中,裹著薄繭的手指觸碰著她白瓷光滑肌膚,幫她放鬆。


  舒服得陳眠發出饜足的嘆息,身體鬆弛下來,柔軟得不像話。


  漸漸的,他的手開始變得不安分,陳眠的呼吸有些急促,眼睛迷濛看著他,眼底有隱隱的期待。


  可是到了中途,他停下了。


  然後他直接站到了灑頭下,任由水流沖洗了一番,俯身親了親的她的眼睛,「你繼續泡一會,嗯?」


  陳眠乖乖頷首,然後看著轉身就出去了,她沒看錯,男人的眼底有一抹陰鬱。


  所以,他到底是怎麼了?

  泡了一會,她裹著浴巾赤腳走出來,吹乾了頭髮,溫紹庭才重新回到卧室。


  陳眠不想讓他心理壓力過大,放下電吹風,勾唇淡淡一笑,彷彿剛在浴室里的一切不曾發生,「今天累了一天,休息吧。」


  說著,她掀開被子打算鑽進被窩,哪裡料到男人從身後一把將她推倒在床褥里,身上一涼,浴巾就被他扯掉了。


  雪白的肌膚與大紅的床形成香艷的即視感,刺激人的眼球和感官。


  溫紹庭身上的血液開始沸騰,眼底浮現了濃郁的渴望。


  陳眠正要轉身看他是怎麼回事,後背便被一陣滾燙覆蓋住,男人某處咯著她,真真切切的感覺,讓她震驚。


  「溫先生……」


  「嗯,」男人的唇很燙,從她的脖頸落到肩膀,一路向下,「用心感受。」


  ——


  夜庄包廂里。


  張益一把奪下袁東晉手裡的酒,「東子,夠了!」


  袁東晉揮開他的手,「別煩我!」


  他已經醉了,眼神都有些散渙,但是腦子還是清醒的,越喝越清醒,越清醒越難受,全身上下彷彿有無數的螞蟻在啃噬他的骨肉,密密麻麻的疼,從心尖一路蔓延,源源不斷,一波強烈過一波的疼。


  「你不要命了!」


  他的身體尚未康復,他這個陣勢,顯然就是全然不顧,然而張益卻看不下去,不能任由他這麼折磨自己。


  「你不懂……你不懂……是我毀了她……是我對不起她……孩子……我們的孩子……」


  他語無倫次,生生的吶喊,撕心裂肺的疼。


  陳眠穿著白紗幸福模樣和血淋淋的畫面交替衝擊著他的神經,反反覆復,讓他心口有驟然的停止。


  「我錯了……」


  張益的眼底驀地一陣驟縮,震驚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看見袁東晉,哭了。


  那眼淚,像是水龍頭,不停的奔流出來,然後他仰著頭灌了一大口的烈酒,濃烈灼心,燒得滾燙生疼,心臟仿如生生撕裂開來。


  倏地,他吐了,吐出來的,是鮮紅的液體。


  張益看著他直直栽倒在地上,昏迷過去之前,他喃喃著,「對不起……」


  這一夜,註定是個不眠夜。


  與這一座城市的街燈一起亮到天明的,還有醫院手術室的門口上那一盞紅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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