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暗影浮動,冷風刮過捲起心中一片漣漪,溫紹庭狹長的眼眸微微眯起來,渾身下上都散發著一股神秘的氣息。


  她臉上的神情很認真,斂著暗光的眼眸帶著一絲不確定的疑惑,雖然掩飾得很好,但依舊能察覺到她不經意流露的些許緊張。


  陳眠捏了捏掌心,不小心觸碰到剛擦破皮的傷口,秀氣的眉輕顰了一下,神經綳得有些緊,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對他提出這樣的要求,可是此時此刻,她真的很需要一個擁抱,一個簡單的擁抱就好。


  溫紹庭的身影動了動,微微垂著頭,聲線低沉蠱惑,「不是要抱?還楞著幹嘛?」


  他溫漠的神色有些柔和,但依舊無法掩飾他骨子深處透出的冷漠和強勢。


  陳眠動了動,腳步邁開,張開雙臂就摟住了他窄實的腰身。


  兩人的身體隔著厚厚的衣服,緊密無間地貼到一起。


  陳眠把臉埋在他的胸前,臉頰的皮膚感覺到一陣冰涼的觸感,頭頂微微一沉,腰上多了一道力量,穩紮的力道不輕不重將她圈住。


  呼吸里,她聞到了他身上熟悉的男人氣息,裹著一陣淡淡的薄荷煙草味,清冽好聞,帶給她前所未有的安心。


  她睜著眼睛,淺褐色的眼眸映著漆黑的夜色,又折射著淡淡的暗光,溫涼淺淡,然後莫名其妙地,有一串晶瑩的水痕,緩緩滑過她的臉頰。


  越來越多,像是決堤的江水,源源不斷的滑落,她抿著唇,無聲地哭泣,冷風颳得她心口一陣陣地疼。


  太多說不出口的委屈和無奈,連哭泣都是悄無聲息,小心壓抑著。


  疼的她喊不出,鈍鈍地痛一陣陣席捲而來,只能隱忍地用力攥緊了溫紹庭的大衣,那力道幾乎要將他的大衣給摳出一個洞來。


  溫紹庭把她整個身子都圈在懷裡,下顎抵著她的發頂,柔順的發質有淡淡的洗髮水的味道,掃得他心頭痒痒的。


  她真的很瘦,這麼抱著,大衣之下的身子只有小小的一圈,她抱著他的力道有些重。


  溫紹庭微微低頭側目了一眼,就看見她無聲流淚的模樣,暗沉的眸底瞳孔一陣驟縮,牽著心頭都微微發緊。


  他不言不語。


  這個倔犟的女人,連帶哭著都是這麼隱忍不發。


  這樣的陳眠,牽動著他的心,冷硬之下,那沉寂的位置開始漸漸浮動某種情緒,溫紹庭隱隱明白著些什麼。


  對於在她那一張面具下,到底藏了多少的事,他忽然好奇起來。


  然而,面具戴久了,就會變成皮膚,想要揭開,又談何容易?

  ——


  陳眠如同幾個月前,在暴雨里被溫紹庭撿回家的失足少女,更確切地說,是一隻流浪寵物。


  第三次進入他的家,她有些恍惚。


  他家裡沒有準備任何的女性用品,所以他拿了一雙男士的毛拖給她,陳眠低頭看了一眼,脫下鞋子,穿上那一雙不合腳的寬大棉拖。


  「進去。」男人渾厚溫漠的嗓音從頭頂傳來。


  「噢。」


  一連幾度的打擊,又在江邊上默默地哭了一場,她的溫軟的嗓音有些沙啞,淡淡的語調有些狹促,拖沓著腳步啪嗒啪嗒地走進客廳。


  剛走沒幾步,就聽見樓上傳來一陣動靜,響起了溫睿稚嫩的嗓音:「二爸!」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陳眠聞聲也抬頭望向樓上,只見溫睿穿著一身休閑衛衣,衛衣帽子還戴在他小腦袋上,肉呼呼的一張臉露出來。


  他原本興沖沖地準備跑下樓,看見陳眠的時候卻生生頓住腳步,然後興奮地大叫:「綿綿!你來了!」


  之後就不顧三七二十一從樓梯上衝下來,他的身後還跟著一頭牧羊犬,搖頭擺尾的,小短腿那一個速度,看著陳眠一陣心驚肉跳,忍不住快步走向樓梯,深怕溫睿從樓上滾下來。


  然而她腳上的棉拖實在太寬了,她跑了兩步就把自己給絆到了,在她身後的溫紹庭被這一大一小搞得心驚肉跳,眼疾手快一把將要撲倒的陳眠穩穩撈進了懷裡抱住。


  「跑什麼!」溫紹庭微微變了臉,沉聲呵斥,「溫睿,不許跑!」


  這時溫睿已經穩穩噹噹地下了樓梯,聽到溫紹庭的命令,腳步一頓,馬上就停了下來,不想跟在他身後的阿牧力道不小,生生把尚未站穩的溫睿給撞到在地。


  溫睿有些惱怒:「阿牧!」


  阿牧伸著舌頭,搖著尾巴,一雙黑溜溜的眼睛無辜地看著溫睿。


  陳眠忘記了自己還被溫紹庭抱在懷裡,只是覺得溫睿和阿牧那一幕很滑稽,然後驀地笑了出來。


  咯咯的笑聲很清脆,眼角眉梢都是綿長的笑意,一雙眼睛彎彎的,像一輪新月。


  溫紹庭看著她的笑容,不由得怔忪。


  認識這麼久,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她笑得那麼開心而愉悅,絲毫沒有掩飾的笑容,讓她小小的臉龐都亮了起來,生動而迷人。


  溫睿嘟著嘴巴,推開礙眼的阿牧,從地板上爬起來,然後走到陳眠的身邊,仰著小小的腦袋,神情有些倨傲,「不準笑。」


  陳眠聞言果真是憋住了笑意,但唇角依舊微微勾著,眼底的笑意很明顯,伸手摸摸溫睿的頭,清了下喉嚨,柔聲說:「好,我不笑了。」


  溫睿的注意力確實鎖在了陳眠腰間的手上,小眉頭皺得厲害,小嘴也是緊抿著,那神情糾結到不行,陳眠完全不知道他的小腦袋瓜在想著什麼,悄悄地打量了他一下。


  其實溫睿想的是,他剛不應該出來這麼快的,這二爸和綿綿還要培養感情呢,哎呀!改天他要問問小胖他爸爸媽媽都是怎麼相處相愛的才行!

  「咳咳!」忽然一道清亮的聲音打破了這一幕的溫馨,「我說你們這是演一家三口給我看么?」


  陳眠和溫紹庭同時抬頭,只見秦彥堔一身居家服隨意散漫地靠在樓梯扶手上,俊朗的面容上掛著曖昧不明的笑意。


  陳眠盯著他的笑容楞了楞,這才回過神,意識溫紹庭還十分曖昧地抱著自己,一副佔有者的模樣,耳根悄悄地發燙,然後動了動身子,溫紹庭自然而然地鬆開擱置在她腰上的手臂。


  他神情太過坦蕩自然,反而顯得陳眠自己有些心虛。


  溫睿回過頭,用自以為狠狠的目光瞪了一眼秦彥堔,「舅舅,我們繼續玩遊戲吧。」


  他得趕緊把舅舅這礙眼的人帶走,留空間給二爸和綿綿。


  秦彥堔卻不緊不慢地笑著,逗弄著溫睿,「咦?你不是輸的一塌糊塗,說要讓你二爸來打敗我么?」


  溫睿這才想起他跑出來的目的。


  他糾結地站在原地猶豫了一下,太糾結了,這遊戲和未來的媽媽,到底要怎麼取捨啊?

  然而陳眠幫他化解了這麼個糾結,因為她覺得尷尬,於是便蹲下來摟著溫睿說:「在玩什麼遊戲?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溫紹庭淡淡地掃了一眼從樓梯上走下來的秦彥堔,淡淡地說:「溫睿,帶綿綿上去。」


  「噢。」溫紹庭下命令,溫睿只好遵命了。


  「綿綿,我們上樓。」溫睿牽著陳眠的手,柔柔的手丫暖暖的,一直暖到了陳眠的心頭上。


  「那我和他上去,你們聊。」


  「嗯。」溫紹庭不咸不淡地應了一聲。


  陳眠牽著溫睿經過秦彥堔的時候,打了個招呼:「秦醫生。」


  秦彥堔挑眉一笑,「你可以直接叫我小四,不用那麼生疏。」


  陳眠吶吶地一笑,總感覺秦彥堔想的太多了,她點了下頭,和溫睿上了樓。


  阿牧欲跟上,溫紹庭卻喝住它,它又聳拉著腦袋,眼睛慘兮兮地看著樓上,十分委屈的模樣,哼哼了兩下,不敢動。


  秦彥堔走到他面前,隱隱的笑意,帶著幾分揶揄的口吻,曖昧地說:「嘖嘖,你這是撩著人家有夫之婦回家,真的好嗎?」


  溫紹庭涼涼地瞥他一眼,把身上的大衣給脫了下來,隨手掛在一旁,眉眼溫漠,「你可以走了。」


  秦彥堔挑眉,感情他就是把他當做臨時保姆,呼之則來揮之則去?


  秦彥堔看著溫紹庭挽起袖子往廚房走,便亦步亦趨地跟上,「怎麼?你知道我餓了,要給我煮夜宵嗎?」說話間,秦彥堔還暗暗搓了下手,一副期待的模樣。


  他多少年都沒有嘗過溫紹庭的廚藝?好懷念啊。


  溫紹庭頭也不回,冷漠的拋下一句:「大門口在你身後三米的地方,慢走不送。」


  秦彥堔:「……」暗暗腹誹,這個冷血動物,太過無情。


  溫紹庭從櫥櫃里找到了紅茶和生薑,放在流理台上,又洗鍋盛了適量的水,打開灶台的火。


  秦彥堔隨意地靠在一旁的流理台上,眼底是滿是狐疑:「你要做什麼?」


  溫紹庭沒有理會他,甚至眼神都不給一個,完完全全將他是做透明的存在,而秦彥堔也早就習慣了他這種冷漠的態度,便自言自語地說著:「又是生薑又是紅茶,你這是要弄薑茶啊?嘖嘖嘖,誰感冒了?誰受涼了?」


  他叨叨絮絮地說著,溫紹庭全然是充耳不聞,專心致志地把洗乾淨的生薑磨碎成末,骨節微突的手指十分靈活,這邊弄完,水正好開了,他將生薑末和紅茶一起放下鍋,重新蓋上蓋子。


  秦彥堔上下打量著他,與溫紹庭不同,他是醫生,拿的是手術刀,所以他的手指修長白皙又好看,那手指輕撫下頜,微微一哂,「你這國防身體幾年都不會感冒一次,更別說著涼了,而溫睿也好好的,這麼說來,是給陳眠煮的?」


  他看見溫紹庭攪拌的手動作一頓,賓果!看來是猜對了!

  幾分鐘,薑末和茶葉煮開了,一股淡淡的薑茶味飄了出來,充溢著整個廚房,溫紹庭把茶水倒出,在濾網上將茶葉和薑末過濾掉,熱騰騰的薑茶便煮好了。


  整個過程花費的時間並不多。


  溫紹庭對於秦彥堔那張滔滔不絕的嘴巴,始終是沒一句回應,這兩人一個來自赤道,一個來自北極,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溫紹庭從冰箱里拿出一罐蜂蜜,往薑茶里倒了一些蜂蜜進去,拌勻。


  而後,端起薑茶就要離開廚房,卻被秦彥堔一把堵在了門口。


  兩人身高相當的男人,一個氣質陽光清朗,一個氣質清貴微冷。


  秦彥堔臉色已經沒有了玩笑的意味,而是十分的嚴肅,「老二,說實話,我挺喜歡陳眠這個女人的。」看見溫紹庭微動的眸色,他馬上反駁,「當然啊!我只是單純的欣賞!」


  溫紹庭抿著唇,溫漠的臉毫無變化。


  秦彥堔繼續道:「我私底下去了解過一些,她確實很優秀,但是有一點我得提醒你,她已經結婚,並且現在還懷孕了。」


  溫紹庭淡淡地看著他,波瀾不驚地說:「你想說什麼。」


  「老二,你這是真的,喜歡她了?」秦彥堔小心翼翼地看著他,不是很確定的問。


  「薑茶要涼了。」溫紹庭對於他的問題沒有任何回答的打算,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無關要緊的話。


  秦彥堔一窒,「老二!」


  溫紹庭卻伸手將他往旁邊一推,然後從秦彥堔的身側步履沉穩地越過,徑直上了樓。


  秦彥堔看著溫紹庭的背影,有重重的挫敗感。


  不過,這似乎也是好事,唯一麻煩的就是陳眠已婚和懷孕的身份,本來沒有懷孕的時候,他都不覺得怎麼樣,但現在懷了孩子,她哪能說跟袁東晉斷了就斷了?怎麼說那個都是孩子他爸啊!


  溫紹庭站在溫睿的小書房外,聽到裡面傳來一陣陣的笑聲,有孩子的,也有她的,頓了頓,伸手推門進去。


  只看見陳眠和溫睿坐在鋪著柔軟地毯的地板上,正在玩著拳王。


  他挑挑眉,沒想到她竟然也會玩這種遊戲。


  聽到身後的動靜,陳眠下意識地回頭,溫紹庭高大的身影就籠罩在她的身後,居高臨下宛如神祗,楞神那麼幾秒,她就聽到一聲「ko」一聲,緊接著就是溫睿想興奮得狂呼的呼聲。


  「哈哈哈!!我贏了!」陳眠回過頭,看著溫睿手舞足蹈的樣子,有些忍俊不禁。


  陳眠揉著溫睿的腦袋,誇了一句:「木木真厲害!」


  溫睿抱著她的手臂,有些小人得志地仰著小小的下巴,那神態模樣十分有趣。


  「綿綿輸了要答應我一件事的,你剛答應了哦。」


  「嗯,願賭服輸,你說。」


  「今晚你不能走了哦,留下來陪我睡!」


  不等陳眠開口,溫紹庭已經淡淡地打消他的念頭,「不行!」


  溫睿瞪著眼睛,語氣有些委屈地說:「為什麼不行?」


  「你晚上睡覺不安分,容易踢到綿綿。」她懷著孩子,經不起折騰。


  溫睿垂著腦袋,十分沮喪。


  陳眠有些於心不忍,咬了咬唇,問溫紹庭:「你家裡還有空的房間?我可以留下來。」


  溫紹庭眉梢微微一動,溫漠的口吻淡淡的,「沒有。」


  當初買這一套公寓,考慮的是溫睿上學方便,本來房間是有空餘的,不過一個被他改造成了溫睿娛樂學習的地方,也就是現在這個書房,另外還有一間是他的書房,然後剩餘的兩間分別是他和溫睿的房間。


  溫睿靈機一動,小身子掛在陳眠身上黏糊糊地不肯下來,稚嫩的嗓音口齒清晰地說:「那二爸和綿綿一起睡就好,我自己睡!」


  剛走到門口的秦彥堔聽到這一句話,差點沒一口鮮血吐出來。


  而陳眠更是哭笑不得,又羞又憤的,奈何溫睿是小孩子,童言童語的又不能計較什麼,只能微紅著臉蛋眼神有些漂移。


  反觀溫紹庭鎮定得不行,面不改色地瞥了一眼陳眠,深斂的眸底蘊著淺淺的笑意。


  「木木,我當然不能跟你二爸睡!」陳眠怎麼覺得自己這話解釋著怎麼也是怪怪的?


  溫睿不恥下問:「為什麼?」


  「因為男女有別啊!」陳眠開始有些頭疼,這孩子哪裡來這麼多十萬個為什麼。


  「可是,小胖說過他的爸爸媽媽都是一起睡的。」


  這下,溫紹庭、陳眠,以及站在門口的秦彥堔,都十分無語。


  陳眠更是頭皮發麻,她怎麼有種自己惹上大麻煩的感覺?


  斂了斂情緒,她抱著溫睿,下意識地辯解了一句:「可是木木,我不是你媽媽啊。」


  溫睿原本掛著純真笑靨的臉頓時聳拉了下來,唇角也開始坍塌,那一雙澄澈的眸底,浮動著某種陳眠無法承受的情緒。


  陳眠一下子楞了,意識到自己說出來的話,是傷到了孩子單純的心靈。


  他沒有媽媽,自己的那一句話,無疑是讓他覺得他是不被接受的存在。


  溫睿從她的懷裡掙脫出來,然後蹬著小短腿跑出了房間,陳眠有些慌神,想要追上去,卻被溫紹庭一把扣住了手腕。


  「小四,你去看溫睿。」溫紹庭對著站在門邊的秦彥堔說。


  秦彥堔欲言又止地看了眼他們,最後還是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找溫睿去了。


  陳眠心底有些不安,有些難過,莫名的就是覺得難過,為自己不經意的一句話,她低聲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溫紹庭垂眸,盯著她的臉瞧了好一會兒,把她拉到一旁的沙發上,摁著她的肩膀迫使她坐下來。


  而他半跪在她的面前。


  陳眠雙手擱置在膝蓋上,沉默了一會抬起頭,視線與溫紹庭的交匯在一起,她眼底全是愧疚,「對不起。」


  溫紹庭不急不緩的端起放在一旁的薑茶,塞進她的手裡,低啞的嗓音淡淡的,「不用說對不起,你剛吹了很久的江風,把這薑茶喝了。」


  陳眠握著微燙的杯壁,男人的手指觸碰著她,指尖傳來他的溫度和薑茶的熱度,她垂眸看了一眼他們觸碰到一起的手,微微愣神。


  溫紹庭看著她溫靜的臉,說:「一會哄一哄他就好了,不用太在意。」


  溫紹庭收回手,俊臉透著淺淺的涼,「趕緊把薑茶喝了。」


  陳眠看著他的眼睛,覺得他深邃的眼眸,彷彿一個漩渦,要將她的靈魂給吸附進去,心尖不可抑制地輕顫一下,她驀地低垂眼帘,斂住自己的眸光。


  溫熱的薑茶氤氳著淡淡的香氣,她捧著輕啜了一口,辛辣的味道刺激著她的味蕾,她秀氣的眉宇緊緊地蹙作一團,皺著一張臉,粉色的小舌頭無意識地往外一吐,那動作帶著點女人的可愛和嬌柔。


  「好辣!」


  溫紹庭看著她吐舌的動作,身體某處驀地一緊,有某種強烈的慾望不受控制地洶湧而來,陳眠沒有注意到他變得暗沉而危險的眼眸,只顧著用她的舌頭猛地蹭著她的兩瓣唇瓣,試圖驅散那股辛辣刺激的味道。


  溫紹庭差點就被她這般模樣舉止給逼得獸性大發,性感的喉結想上下滾動著,艱難地移開自己的視線,爾後深深地吐息,將體內那股郁躁不安的躁動壓制住。


  「我不要喝這個玩意,好難喝!」陳眠將杯子遞過去,眼底露出抵觸的情緒,這種味道聞著還不錯,但是喝起來,實在是太辛辣了,比讓她吃辣椒還難下口啊!

  溫紹庭的輪廓微微緊繃著,開口說話的嗓音都異常的沙啞性感,卷著淡淡的情慾,「聽話,喝了可以預防感冒,你現在懷孕了,不能感冒生病,對孩子不好。」


  陳眠聽到他這麼一句話,皺著的眉頭緩緩舒展開來,小小的臉龐恢復了平靜,然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捧著薑茶微微仰著下巴,咕嚕咕嚕一口氣將薑茶全部灌了下去。


  那味道很辣,她的眼睛被嗆得浮著一層薄薄的霧氣,然而她眉頭都不皺一下,咽吞下去,只是輕輕舔了一下恢復了一些緋色的唇瓣。


  溫紹庭看著這樣的她,低沉醇厚的嗓音又有些許的冷漠,「去看溫睿吧。」


  兩人一前一後地從樓上下來,秦彥堔抱著溫睿在看電視,聽見身後的聲響,回頭看了他們一眼,朝他們聳聳肩。


  溫紹庭沉著臉色,一言不發拿著杯子往廚房走去。


  陳眠頓了一下腳步,慢悠悠的走到秦彥堔的身側坐下來,坐在秦彥堔懷裡的溫睿沒有看她,盯著電視機不說話。


  「木木,對不起,綿綿剛不是故意的,你原諒綿綿好不好?」


  陳眠的聲音帶著一種江南味道的軟糯,淺淺淡淡的聲音很舒服,尤其是她哄溫睿的時候,細聲細氣的,溫柔得讓人心軟化。


  溫睿動了動,不說話。


  陳眠清淺地笑著,伸手拉過溫睿的小手丫,「你就這樣跟綿綿生氣啊?」


  不回答。


  「既然你不喜歡我了,那我走咯……」說著陳眠假裝要站起來。


  溫睿一把拉住陳眠的手,瞪著眼睛看著陳眠,悶悶的說:「不要走。」


  陳眠輕笑一下,將他從秦彥堔懷裡抱過來,讓他坐在腿上,「好,不走,今晚留下來陪你。」


  秦彥堔挑了挑眉,順口問了陳眠一句:「你不回家,你家那位不會有意見?」


  這時溫紹庭正好回到客廳,溫漠的口吻徐徐緩緩地說:「小四,很晚了,你該回去了,溫睿該洗澡睡覺了。」


  秦彥堔:「……」


  他現在是被人趕?這是要被掃地出門?


  溫睿雖不懂發生了什麼,不過也幫腔了一句:「舅舅,你趕緊回去吧,我有綿綿陪了。」


  所以,你們父子倆,現在都是有了女人不要他?他受到了一萬點傷害!


  秦彥堔帶著滿腹的哀怨離開了溫紹庭的公寓。


  溫紹庭本打算和溫睿一起洗澡,但溫睿卻要陳眠幫他洗,溫紹庭只沉吟了片刻,把卧室的浴室留給陳眠和溫睿,自己拿著洗漱衣服到樓下的浴室去簡單沖了個澡。


  他洗完澡回到卧室,浴室那邊磨砂的玻璃門有一陣霧氣,拿著毛巾擦拭滴水的短髮,聽到女人和孩子的對話。


  「綿綿,你是不是不願意當我媽媽啊?」


  「不是。」


  「那你是願意了?」


  「木木以後會有一個好媽媽的。」


  「好媽媽就是你啊!」


  「好了,轉過身子。」


  「綿綿,你來當我媽媽吧。」


  再一次回到這個話題上。


  「木木,綿綿不能和你二爸結婚,所以當不了你媽媽。」


  「為什麼不能和二爸結婚。」


  「因為綿綿已經結婚了。」


  「那就再和二爸結婚啊。」


  「……」


  「綿綿……」


  「不許說話!」


  「噢……」


  溫紹庭聽著他們的對話,唇邊忍不住溢出一絲笑意,但轉念一想到陳眠和袁東晉的關係,又釋數盡斂了回去。


  陳眠幫溫睿洗好澡,出來沒有找到溫紹庭,看見書房那邊有燈光,她走了進去,書房裡空無一人,陽台的落地窗拉開,男人就站在陽台上,穿著簡單的灰色居家服,背對著她在抽煙。


  青青裊裊的青煙圈圈暈散,他清貴的身影讓陳眠想起堤岸上抱著他的那一幕,腳步微微一頓。


  猶豫了一會,她還是低聲叫了他,「溫先生。」


  溫紹庭回過頭,清冽的俊臉淡漠不已,菲薄的唇瓣和鼻息之間緩緩吐息的煙霧,將他硬挺的眉梢籠罩出幾分頹廢之色,深沉的眸底朦朧難辨。


  「那個,我想問一下,你們家有沒女士的換洗衣服……」


  她答應了溫睿不走,一個是她不想讓秦桑看見自己低落的情緒,另一方面就是溫紹庭這裡有溫睿,讓她覺得心情能輕鬆一些,所以她已經給秦桑發了簡訊說今晚不回去了,秦桑也不是一個不愛問太多的人,直接回復了一個好,就完事了。


  但剛想進去洗澡,她才發現一個問題——她沒有換洗衣物!


  溫紹庭夾煙的動作一頓,溫漠的臉依舊是淡淡的,除了面癱,再無表情。


  「沒有。」


  兩個字,涼涼地從喉間溢出。


  陳眠沮喪,所以?她這是要穿著這一身衣服睡覺?她欲哭無淚。


  溫紹庭卻開口:「如果你不介意,我的衣服借你。」


  他、他的衣服?

  「不用!」


  陳眠果斷拒絕,「我還是穿自己的衣服好了。」


  溫紹庭吸了一口煙,淡淡地說:「我有新的襯衫,你睡覺的時候可以穿。」


  呃?

  「那,麻煩你給我拿一下。」


  溫紹庭將煙蒂摁在煙灰缸上捻熄,長腿邁開走了進來,陳眠微微側身,讓他走過去,跟在他的身後。


  房間里。


  陳眠有些局促地站著,隱約看見溫紹庭在更衣間里翻找著衣服,沒一會就拿著一件白色的襯衫,還有一套全新的洗浴用具遞給她,「你洗完澡就睡這邊吧,我過去和溫睿一起睡。」


  「呃……不用了,我過去和溫睿睡就好了。」鳩佔鵲巢這種事,她做不太來。


  「溫睿睡覺經常亂踹亂滾,要是不小心踹到你的肚子不好。」


  陳眠看著面前這張英俊得毫無破綻的臉,總覺得有些奇怪,但她也沒有忘記他說過的那些話,嫌棄她是有夫之婦,更嫌棄她懷孕了,明確表示對她不會有興趣,她現在覺得他對自己有意思,會不會有些自作多情?

  「那溫睿和你睡這邊吧,我睡溫睿的房間。」她覺得這個辦法不錯。


  溫紹庭淡淡地說:「溫睿認床。」


  「……」她還能說什麼?

  陳眠原本打算洗完澡再陪溫睿聊會天,結果看了一眼手裡的襯衫,總覺得穿著襯衫有失雅觀,所以她決定先陪溫睿再洗澡,然後直接睡覺。


  她的大衣已經脫了下來,身上穿著一件高領毛線衣,下半身是一條貼身的黑褲子,就這樣靠在溫睿的床邊,給溫睿說著故事。


  陳眠發現溫紹庭真的把溫睿教育得很好,在講故事的過程中,偶爾溫睿會發問一些問題,他不會貿貿然地打斷你,而是舉手示意他有問題,等你同意了,他才會提問。


  一些很細緻的問題,體現出溫睿良好的教養。


  快十一點的時候,溫睿終於睡了過去。


  陳眠躡手躡腳地從房間退出來,一轉身看見溫紹庭的時候嚇了一大跳,這男人走路無聲無息的,能夠嚇死人。


  「睡了?」溫紹庭的眼神落在她的臉上,淡聲問。


  「嗯,剛睡著。」


  溫紹庭單手抄在褲袋裡,幾分慵懶隨意地說:「廚房裡煮了粥,你吃完再洗澡睡覺,我先休息了。」


  陳眠讓出位置,他便越過她,帶著一身強烈的雄性氣息,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等房門合上,陳眠才回過神。


  她步伐輕盈地下樓,掀開鍋蓋,一陣熱氣和香甜的氣息撲面而來,是一份剛煮好的紅豆粥。


  陳眠盛了粥,端到外面的餐廳上坐下來,小口地吞咽,微燙的溫度滑過喉嚨一路流進她的胃部,寒冬里,她終於感到了一絲絲的溫暖。


  忽然想起在江城的那一段日子,他夜裡要吃夜宵,有時候要求面,有時候要求粥,都是她在做,而早上的時候,因為她孕吐的厲害,他每天早早起來親自給她熬粥,變著花樣換著口味。


  甚至在醫院那一段時間,也是他一直在細心照料,雖然經常會諷刺她,可他依舊把她照料得很好。


  從小父母就很忙,父親雖然疼愛她,但是他是官位,經常到處走,無法時時陪在身邊,母親是大學教授,除了教育她自立自強,獨自自主,必須優秀之外,極少給予她太多的親密感情,她基本是跟在奶媽身邊,後來奶媽回了鄉下,陪在她身邊最多的就是保姆和各式各樣的老師。


  她早早就習慣了一個人,而嫁給了袁東晉之後,她更加感受不到一絲的溫暖和愛護,只有無窮無盡的羞辱和折磨。


  可溫紹庭,一個人陌生人,卻一次次出手幫她,給了她很多從來沒有過的感受。


  陳眠咽著粥,淚眼毫無徵兆地順著臉頰滴落到碗里。


  眼前一片模糊,她慌亂的伸手擦眼淚,可是那眼淚卻越擦越多。


  她有些挫敗,一天連著哭兩次,真的是好窩囊。


  ——


  第一醫院裡。


  港城說大不大,說小倒也很小。


  但是要刻意避開一個人,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所以陶思然刻意避著周旭堯,兩人自那天檢查結果出來不歡而散以後,再也沒有見過。


  甚至新聞上原本沸沸揚揚地宣傳周家小少爺要娶老婆的新聞也沉寂了下來,而另外一些報道卻炸翻了天。


  周小少爺取消婚禮,大家紛紛猜測這箇中原因,試圖深扒進去,然而卻一無所獲。


  陶思然自然也是看到了新聞,甚至是周氏的股市一路跌停,她雖不懂,但也能明白這一次的悔婚造成什麼樣不良的後果,看得她驚心動魄,想要聯繫周旭堯,卻始終鼓不起勇氣。


  然而,一直逃避的人,就這樣不期而遇。


  甚至,是這樣的情況下。


  「旭、旭堯……」陶思然握著袁東晉的手,害怕得直抖。


  周旭堯居高臨下看著一身病服的陶思然,眼神冷冽如寒冰,只是淡淡的一瞥,然後與袁東晉對視上。


  他噙著涼薄的笑,笑得藏刀,鋒利而危險,低頭看著陶思然,一字一頓的問:「孩子,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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