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陌生人
那些原本欺負她侮辱她的人們,都懼怕了大伯,開始躲著她。或者,對她唯唯諾諾。
她第一次體會到了,那種被人捧在手心裏疼愛的幸福感覺,那種高高在上,可以指使別人,而不用看他們的眼色過活的感覺。
那是她長到這麽大,在僅有的二十年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她本以為,這樣的幸福和快樂,可以永遠下去。
可是,她卻忘記了。人心的貪婪,是沒有止境的。當你從無到有的時候,就會期待著,能擁有更多。
那個時候,她每天都纏著他。除了他工作的時間外,都要和她在一起。哪怕他跟別的女人說了幾句話,她也開始吃醋。
就好像這個男人隻是她自己的,別的女人連看一眼,都不行。
一個女孩兒,第一次有了自主意識,然後,便自然而然的,把他劃分到了自己的“領域”。
她要獨占他的疼愛,他的寵溺,不許他把這疼愛,分給任何的一個人。
開始的時候還克製著些,可是越到後來,這樣的感情就越發強烈。甚至連女助理給他打電話談工作的事,她也要搶過電話去聽一聽。
再到後來,她開始連工作的時間也要跟在他身後,在他的合作夥伴們麵前擺著一副臉色,好幾次,都聽到了那些人對他和她的關係議論紛紛。
她心裏都明白,知道自己的這份感情,是世人所不允許的。可是她控製不了,她隻能隨著自己的心走。
而那顆年輕的心,早已經脫離了正常的軌道,瘋狂的衝進了樹林裏,連方向都失去了。
因為他不再讓她跟著去公司的事,她開始肆無忌憚的跟他鬧。鬧到他開始躲著她。
對於一個初嚐愛情的女孩兒來說,這樣的推拉,更是讓那感情瘋長。
她開始沒日沒夜的哭,一直哭到他來安慰,哄著她睡覺才罷休。
她記得,那幾日,他們的感情似乎增進了不少,他又像以前一樣的溫柔對她了。
而林一伊也以為,她跟大伯,可以回到以前。可是,發生了質變的感情,根本就沒有辦法再回到當初,因為管不住心的,不隻是她!
他們像戀人一樣的擁抱親吻,情到濃時,卻又會突然的將她推開。似乎她是什麽沾不得,惹不得的東西一般。
可越是這樣被世人所不允許的感情,就越是招惹人心。
那一段時光對他們兩個人來說,既是甜蜜,又是煎熬。
她其實要的不多,隻是一個承諾,一個唯一。可恰恰,這是他最給不起的東西。
看出了他的為難與猶豫,正值青春年少的她,便使出了最後的手段,預謀了很久,要把自己當成禮物送給他。
可是最後,卻換來了他的疏離與厭棄。他罵她不知好歹,罵她一個下賤的私生女,竟然想著要勾引自己的大伯。
其實,別人再怎麽罵她,說再多難聽的話,她都不要緊的。因為他們都是外人,是無關緊要的人。
可是,當這些話從她最愛最相信的大伯嘴裏說出來的時候,就化成了一把把尖刀,把她的心,插的千瘡百孔。
那一次,她跟他吵的很凶。後來就開始好幾個月的冷戰。互相躲著,逃避著。
她也不記得,到底是誰先疏遠的誰了。似乎兩個人間有一種無形的默契,都在等著對方先道歉,先認輸。
可是兩個人,偏偏又都是執拗的性子,一旦賭起氣來,是絕對不會輕易消了的。哪怕她整天都以淚洗麵,也不願意先去找他說說好話。
直到那一天,她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的酒,才終於鼓起了勇氣去找他。那天的雪下的那樣大,像是浪漫的聖誕節一般。
可是卻沒想到,卻看到了那樣肮髒而惡心的一幕。他再一次羞辱了她,把她罵的體無完膚,甚至將他和她這幾年來的時光,全都否定了。
大伯寧願跟那樣肮髒的女人在一起,也不願意碰她。我樣的生活,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許是趁著酒勁,她從陽台上跳了下去,融進了那漫天飛舞著的雪花裏……
那一刻,她以為她會死掉,以為自己會從這無盡的痛苦中解脫。
卻沒想到,天意弄人。她隻是摔斷了一條胳膊,還有額頭上留下的這個,有些猙獰的疤痕。
後來,她在醫院裏醒過來的時候,看到的,都是林家那些人,唯獨,沒有大伯。
她還盼著,如果大伯能來看她一眼,她就原諒他。哪怕之前,他傷了她那麽多次,她都可以不在乎。
可是,等到最後,直到最後,大伯也沒有出現……
她從樓上跳下來的時候沒有怕,被林家的帶出醫院的時候,也沒有怕。甚至被扔到了這個陌生而遙遠的異國的時候,也沒有害怕。
她害怕的是,她心心念念的人,真的那麽絕情,真的那麽冷漠。
而事實是,那個絕情的人,比她想象的,還要絕情。從始至終,他都沒有露過麵。
她熬過了死亡,卻沒能熬過最親近的人的無情。
她的心,從那一刻開始,就已經死了。連同那段記憶,那段時光,全都深深的埋葬了起來,連墓碑都沒有。因為她不想有任何的懷念。
剛到這個小鎮的時候,她白天在麵包店裏工作,晚上熱的睡不著,就會想起以前的種種。想到心碎了一次又一次,想到胃都痙攣起來。
後來時間久了,她便習慣了這裏的平靜,習慣了這種自由無拘無束的生活。沒有人指著她背後罵那些難聽的話,也沒有人表麵上對著她笑,背地裏卻嗤之以鼻。
沒有那些漂亮華美的衣服首飾,也沒有那些讓她難堪的場合。也沒有人,能讓她不吃不喝的癡癡等著……
這裏有的,隻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普通生活。還有屬於這個國度,這個小鎮的人們獨有的善良與單純。
她的胃終於好受一些了,便起身去倒了杯水喝。卻突然聽到樓下有些嘈雜聲。
難道是剛才放音樂的那些人,惹起了民怒?可是這裏的人們一向對這些事都不會在意的啊。
林一伊不由的走到窗前,將窗子打開了一點縫隙向下看去。因為這裏的天氣太過於炎熱,所以蚊子也是毒的很。尤其在晚上,可不敢把窗子開大,否則的話,這一晚上就別想睡了。
樓下有幾個男人,正在向路邊賣水果的大叔打聽著什麽,他們說話的聲音不高,還時不時的,向著她這邊看來。
那幾個男人的打扮很是普通,與這邊的居民們並無差異。可是看在林一伊眼中,卻突然心跳加速起來。
她跟在大伯身邊的日子不少,也見過他身邊那幾個得力的助手。許是常年在槍口上討生活,他們的眼中,總是有股讓人不寒而栗的寒光。
而樓下的這幾個男人眼中,也有那道寒光!雖然他們已經裝作最輕鬆的樣子,卻仍然被林一伊覺察到了!
她的心開始慌亂的跳了起來,卻不料手上一滑,木質的窗子就呯的一聲落了下來,將她與外麵的世界重重隔開。
她不知道那幾個人有沒有看到她,可是窗子落下來的聲音真的有些大,大到比她的心跳聲還要高。
手心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出了冷汗。她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卻又心存著一點點的僥幸。
會不會,是大伯派人來找她了?
她就知道,大伯一定不會忘記她的,他一定不會那麽絕情的。畢竟那幾年的時光,那些耳鬢廝磨,都曾經那樣甜蜜啊。
哪怕他曾經那樣侮辱過她,哪怕她因為他而心死,因為他而差點死掉,變成現在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可是,隻要他來找她,她就會原諒他……
她站在窗邊一動不動,屏息凝神的聽著外麵的動靜。屋子裏靜悄悄的,隻有吊扇轉動的聲音,和她呯呯的心跳聲。
許是過了有半小時之久,外麵漸漸的安靜了下來,似乎那幾個男人已經走了。
難道他們沒看到她麽?還是說他們根本就不是大伯派來的?
或者是,他們要找的人,根本就不是她?
是不是大伯,早就把她忘記了?她這種下賤的私生女,哪裏有資格奢望,讓大伯記住呢?
可是為什麽,心裏這麽不甘?她所有的等待與苟活,到底是為了什麽?
她的心,怎麽可以這樣沒有自尊?她都已經變成一個活死人了,還在奢望著,能再看到他?
男人吸了口煙,撥通了那個電話。隻響了一聲,便被接了起來,傳來一聲略有些慵懶的女聲。“查到了?”
她的聲音很好聽,可是男人卻如同被毒蛇咬了一般,後背升起一股涼意。
“馮小姐,我們都沒有看清楚那個人的臉,可是根據附近的人們所說,年齡長相,都符合林一伊……”
“隻要可能是她,就抓回來!寧願錯抓也不能放過任何一個機會,懂麽?”電話那頭的聲音似乎帶了微微的怒意。
“是是……那我們今晚就動手?”男人原有的氣勢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