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隕落
那些話,早就已經不是一個記者應該說出的話了,根本就比罵街的人說的都難聽。
可是,那些記者們卻沒有絲毫的不適,也沒有人站出來指責,說他們敗壞了記者的道德。
他們隻是默然的聽著,就好像聽到的是什麽平常的話一樣,沒有一個人動容。
“媽媽,他們在說什麽?萱萱聽不懂!”萱萱拉著媽媽的手,看著樓下的人們,眼中有著小孩子們對未知事情的恐懼。
“萱萱不要聽他們的,萱萱去找姥爺玩兒好不好?”
“恩,好!”萱萱樂顛顛的朝姥爺的房間跑去,小小的身子跑的有些不穩。
君寒看了一眼父親的房間,沒有動靜。
從昨天到現在,父親一直都安安靜靜的待在房間裏,完全沒有了往日的樣子。她的心跳,突然慌亂了起來。
這些話……父親也在聽!
“爸,咱們……咱們到客廳去看電視吧?看媽最喜歡的電視劇!”
君自清還是保持著早上的那個姿勢,安安靜靜的坐在窗前,抬著看著天空。
好像根本就沒有看到樓下的那些刺眼的記者。
君寒卻是突然感覺,父親的背影,有些不同了。
可也隻是一瞬間的感覺,馬上,就被時不時傳來的刺耳的聲音打斷。
“好。”君自清沒有回頭,隻是低低的回了一聲。
“姥爺,萱萱帶著你去。”萱萱的小手緊緊的拉著君自清,君自清佝僂著身子,跟著小家夥離開了房間。君寒撇了一眼下麵的人,伸手拉上了窗簾。
君寒把電視的聲音很大,才勉強蓋住了外麵的嘈雜。真不知道那幾個人哪來的好嗓子,吼了這行大半天,竟然還沒有啞。
看著父親老老實實的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君寒心裏才鬆了一口氣,剛才的話,想必父親並沒有聽進去。
自從媽媽走後,父親精神恍惚,常常是自己跟他說著話,他就自言自語起來。根本沒在聽自己說了些什麽。
看父親的樣子,應該也是沒有聽到他們的話吧?這樣也好,以父親的急脾氣,要是聽到了,怕是早就衝出去把那人胖揍一頓了吧?
父親今天格外的安靜,不過,也許是自己多心了。他現在不是好好的麽?
又過了一會兒,君寒才聽到了警笛的聲音,接著外麵的嘈雜聲便小了。
看來是警察讓他們散開了吧。
照這個情況,怕是以後的日子也不會好過。等明天萱萱的事情有個了結之後,還是暫時帶著爸爸出去散散心吧。換個環境,也許能讓爸爸的精神好一些。
隻是,不知道明天……
雖然有了薑英羽的出麵,以他的能力,找的律師肯定是能力很強的了。隻是,墨子笙那邊,怕也會竭盡全力,勢在必得吧?
畢竟這所有的事都因萱萱而起,事情鬧的這麽大,付出了這麽大的代價,他肯定不會中途放棄的。
一想到明天要是自己敗訴了,萱萱就有可能被他們帶到墨家,君寒感覺心裏疼的厲害。
這麽可愛的小人兒,怎麽可能把她交給顏初晨那樣的女人呢?
不,就算是敗訴了,她也不會把孩子交出去的。
法律不外乎人情,她不相信法官就真的忍心讓她們母女分離。
可是……人情麽?這個世界上,連自己心愛的男人都靠不住,說人情,是不是太可笑了些?
她不知道自己怎麽就突然走到了這一步,要是當初沒有愛上墨子笙,要是沒有一意孤行的嫁給他,是不是這一切就都不會發生?
是不是媽媽現在也好好的坐在這裏,跟爸爸一起一邊看著電視一邊吵嘴?
君寒緊緊的咬著嘴唇,是啊,把自己逼到現在這個境地的,就是她自己啊。
下午的時候,墨子笙打過幾個電話來,都被她拒接了。她不知道跟他還有什麽可說的。
後來,收到了一條他發來的信息,上麵寫著,君伯父的事,對不起,等到把君笙的難關渡過了,我一定會保君伯父平安的。
明天的上訴我也可以撤訴,但是以後萱萱必須經常回墨家生活一段時間,畢竟她是我的親生女兒。我媽也很想萱萱。如果你同意的話,就給我回電話。
君寒冷笑著刪了那條信息,現在又來說這種話,有用麽?難道不覺的晚了些?
這算什麽?把她逼到絕路以後,再給她他甜棗,告訴她,其實我是為你好?
嗬嗬,真是可笑。墨子笙啊墨子笙,你以為世上所有的人都跟你一樣,被豬油蒙了心麽?
你以為世間所有的恨都可以一句話就煙消雲散了麽?
你當大家都是小孩子,剛打了架說合好就可以合好了麽?
他算什麽?現在是在憐憫她麽?是在為她著想麽?真是可笑。
他以為別人離了他就不能活?他以為他是救世主麽?
我君寒就算是走投無路,跪著去求別人,也不會再接受你一丁點的憐憫!
從你上了顏初晨的床開始,我和你就回不去了。從你決定跟我搶萱萱,又把我父親的事曝光出來的時候,我君寒,就跟你勢不兩立,不共戴天了。
沒有任何緩和的餘地……
傍晚,小宋帶著幾個人來了,說是薑英羽不放心她,怕那些記者再來搗亂,所以派些人來看著點。
君寒好說歹說,才讓他們回去。薑英羽幫她的已經夠多了,她不能再欠他更多了。
而且那些記者白天被警察警告了以後,應該會老實一陣子的吧?
晚飯後,哄著萱萱睡了覺,又在房間裏陪著父親坐了會兒,看著父親睡下,君寒才回到自己房間。
今天父親的精神狀態很好,竟然還跟她說,“小寒,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把君寒嚇了一跳,以為父親突然清醒了。可是她再問些什麽的時候,父親卻又是隻顧撫摸著媽媽的照片,喃喃自語起來,“小嫻啊,你今天更漂亮了。”
君寒苦笑了一下,也許是自己太心急了吧。可是現在的這種情況下,父親還是糊塗一點好。至少少一個人心煩。
關了燈,整座別墅陷入一片漆黑中。四周安靜極了,沒有一點聲音,可君寒不知道為什麽,總感覺心裏慌慌的,有種空落落的感覺。
別墅外麵,停著一輛黑色的車,韓藥湮點燃了一支煙,卻隻是夾在手中任它燃燒,眼睛一直緊緊的盯著已經熄了燈的君寒的房間。
他用了一天的時間說服自己,君寒不希望他出現在她麵前,不想看到他,也不需要他幫忙。可是,到了晚上,他卻把白天所有的理由都推翻,還是來到了這裏。
他想,就算隻是這樣靜靜的看一眼,也好。
四周一片漆黑,隻有幾盞昏黃的路燈亮著,給這抹漆黑增添了一份溫情。
打開車窗,秋夜的涼風便吹了進來,竟有一種透骨的寒。
他眉頭緊緊的鎖著,藏在金絲邊框眼鏡後麵的眸子,散發著憂鬱的光。
“呯……”一聲重重的聲響,穿透了秋夜的風,打破了漆黑的寂靜。
幾乎是同一時間,別墅的燈,又亮了。
不好!韓藥湮心裏一驚,身體已經先一步衝下了車,向著別墅跑去。
別墅的大門緊緊的關著,韓藥湮根本來不及敲,向後退了幾步,縱身一躍,卻是已經翻了過去。連手上劃開一個口子都沒有發現。
他憑著一瞬間的記憶,向著聲音傳來的房間跑去,心咚咚的跳著,好像要馬上從胸腔裏麵跳出來一樣。
不要,千萬不要!他腦袋裏麵隻有這一個聲音。幾步的路卻好像幾十公裏一樣長。
靜,死一般的靜。當韓藥湮來到二樓最裏麵的房間時,感受到的就是這樣的靜。
慘白的燈光下,君自清的身體斜斜的倒在椅子上,一把黑色的槍掉在他身下的地板上。
殷紅的鮮血一滴一滴落下,染紅了他如雪的白發。
慘白的牆上,是噴湧而出的鮮血,綻開的觸目的花……
君寒跌坐在地上,一張臉,慘白的沒有一絲血色。
雙眼驚恐的瞪著,就好像一個人偶一般,發不出聲音,動彈不得……
靜……讓人窒息的靜,仿佛是過了一萬年那麽久,她,動了。
“爸!……”君寒張了嘴,卻是沙啞難聽的聲音,好像是被撕裂了的聲帶發出的一樣。
“爸!”君寒爬到君自清麵前,想要伸手摸他的臉,身體卻哆嗦的不聽使喚。
“爸,你說話啊,你別嚇我……”君寒的手終於觸到了父親的臉,卻被滴落的鮮血沾染了滿手的殷紅。
君寒看看自己的手,看看父親,再回頭看一眼已經怔在那裏的韓藥湮,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救……救救我爸!”嘶啞的聲音,卻已經是她的極限。
韓藥湮衝上前去,緊緊的抱著君寒,她的身體在發抖,抖的他幾乎抱不住。
君寒一雙眼睛裏沒有了一絲神彩,空洞無光。
看著他,嘴巴一張一合,“求……求你……救救……他還有溫度……救救他……”
韓藥湮用盡了所有的力氣,緊緊的抱著她,他不敢再看她那雙空洞的眼,不敢再聽說她的話,因為他救不了她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