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二章 戰場之外
李嚴據守不出戰術,很快就讓張魯嘗到了苦果。
張魯原本以為,奪取了陽平關的李嚴,會為勝利沖昏頭腦,毫不猶豫的出關與他進行決戰。
而張魯為了在曠野決戰中擊敗李嚴,特意從涼州調集了七千精銳的騎兵,這七千鐵騎,也正是他敢和李嚴進行決戰的資本所戰。
自張魯攻取涼州之後,得到了涼州的健馬,麾下的騎兵數量劇增。
若純論兵力數量。張魯在幾大諸侯中並不佔優。但他在騎兵的數量和質量上,卻佔有著巨大的優勢。
然益州之地,山川險峻,並不適合騎兵作戰,故張魯前番平漢中。並沒有帶多少騎兵入川。
現在卻不同了,過陽平關往東,沔水平原地勢遠較蜀中開闊,騎兵便有了用武之地。
正因如此。張魯才敢率軍入漢中,希望能利用他的騎兵優勢,一舉擊敗李嚴,收復陽平關等失地。
只可惜,張魯的美好藍圖,破滅了。
李嚴並未如他所想那般,被勝利沖昏了頭腦,盲目的出擊一戰,反而是緊閉關門,堅守不出。
無奈之下,張魯只能連派數將,輪番的去陽平關向李嚴叫戰,卻均為李嚴視而不見。
這種對峙與僵持,不知不覺便持續了近一個月的時間。
秋日已深,雨水不絕,南鄭泥流頻發,本就艱難的穀道,逾加的難行,漢中軍的糧道常處於時通時斷的不利狀態。
糧草不濟,漢中的幾萬漢中軍,只能逐日的削減軍士配己,不多日的時,便搞得漢中軍下層士卒是怨聲載道,士氣日漸消沉。
來時自信滿滿的張魯,這個時候,也是銳氣喪盡,陷入了惆悵之中。
中軍帳,氣氛一片的消沉。
「爾等都說說吧,本相當如何擊破楚軍,奪還陽平關?」張魯板著臉,向眾文武詢問。
眾人皆默默無語,就連閻圃,這個時候也是閉口不言。
畢竟,前番建議張魯調西涼騎兵南入漢中,與李嚴決一死戰的是他,而眼下李嚴拒兵不出,使得張魯陷入全面的被動,閻圃自覺顏面有失,心中就算有打算,一時也不好出口。
一片沉默中,卻見一人走了出來,拱手道:「啟稟大王,如今糧道不暢,三軍士氣消沉,陽平關、定軍山險要已盡為楚軍所據,這漢中是勢難再守,末將以為,此時當果斷放棄漢中,撤兵回關中才是上策。」
張魯舉目掃去,卻見進言之人,正是楊樹。
閻圃等眾謀士,心下皆是暗暗贊同,差點就要站出來表示附合。
然張魯的眉頭卻是一凝,不悅道:「三軍將士費盡心血,方才拿下漢中,今你卻勸本相拱手將漢中讓給那楚軍,你這是叫本將軍寒了將士們的心嗎?」
這般一質問,頓時把楊樹問得啞口無言,面露尷尬,只得訕訕的退了下去。
本待附合的閻圃,話到嘴邊時,卻又生生給咽了回去。
閻圃知道,張魯這是怕就此棄卻漢中,灰溜溜的撤回長安,會傷了自己的面子,令自己威信大掃。
身為鎮北將軍,威信若失,如何能鎮服群臣,張魯這也是沒辦法。
哪怕張魯自己明知漢中不可守,可是他一時片刻間,就是轉不過這道彎,放不下這早晚都要丟掉的面子。
深知張魯之心的閻圃,只能心中暗暗一嘆而已。
這一場軍事會義,便在這不融洽的氣氛中,無所收穫的結束。
漢中軍上下,士氣愈發的消沉。
……
陽平關。
張魯大營在一中苦悶的環境之時,李嚴卻在置酒高會,三軍將士的嘴巴也沒有閑著,一日三頓飯吃到撐。
陽平關本為漢中軍屯糧之所,李嚴破關之後,逃潰的漢中軍來不及毀掉屯糧,那數十萬斛的糧草,盡皆落入了李嚴手中。
陽平關之糧,李嚴可謂是名符其實的大戶。
所以當南鄭口的漢中軍,正過著每日限量配己的苦巴巴日子時,陽平關上的李嚴將士,卻天天都是酒足飯飽。
什麼榮耀,什麼信念,所有的漂亮的口號,都遠不及吃飽了來得實惠。
幾十萬萬號楚軍將士,吃飽喝足了,感念楚王之恩,高漲的士氣無處發泄,紛紛的慷慨請戰,要將滿身的力氣用來殺戮漢中軍,來報答李嚴對他們的厚恩。
南鄭漢中軍的窘境,己軍高漲的士氣,諸般利弊,李嚴都了如指掌。
李嚴和他的謀士們都感覺到,時機已到,是時候給張魯致命一擊了。
當天,李嚴與龐統、副將二人合議已定,遂是親筆修下一道戰書,派人送往給南鄭的張魯。
那是一道相當狂妄,對張魯盡極挑釁的戰書。
李嚴在戰書之中,諷刺張魯託名漢朝大將軍,實為漢賊,都從頭到尾的細數譏諷了一回。
末了,李嚴直接以命令式的口氣,叫張魯識相的就早點滾出漢中,否則李嚴必蕩平漢中軍,親手割下張魯的人頭。
最「粗俗無禮」的是,李嚴還發誓殺張魯,攻破長安之後,要把他的夫人卞氏在內的所有妻妾,統統都納為己有。
觀得此書的張魯,怒氣填胸,差點就沒把肺給氣炸了。
縱橫天下多年,張魯被什麼樣的對手沒有罵過,就連袁紹都曾罵他是「閹丑遺禍」。
只是,象李嚴這樣,公然稱要把張魯的妻妾,統統都霸佔的,這還是頭一回。
生平最喜搶奪別家妻妾的張魯,如今面臨著自己妻妾要被搶的威脅,如此羞辱,簡直比罵他是閹丑遺禍更令張魯憤恨。
「狗賊李嚴,焉敢如此相羞,傳令下去,明日三軍盡出,本相要跟這個下賤的匹夫決一戰死!」
怒極之下的張魯,將李嚴的戰書撕了個粉碎,怒下了決戰之令。
眾文武都被張魯的盛怒赫到了,他們追隨張魯這麼多年,還從未見張魯如此發怒過,這時便無人再敢吱聲。
「大王,李嚴拒守一月不戰,今偏偏在我軍士氣低落之時挑戰,末將以為大王若接受挑戰,正中了那李嚴的下懷。」楊樹不知張魯性情,這時便唱起了反調。
張魯瞪了他一眼,怒道:「本相屯兵南鄭多日,為的就是誘使楚軍出戰,今他主動送上門來,正合本相之意,此時不戰,再待何時。」
「大王——」
楊樹欲待再勸,張魯已勃然變色,擺手喝道:「楊樹,你屢次三番的動搖軍心,本相豈能再容你,來人啊,將楊樹關往囚車,待本相殺敗楚軍手再處置你。」
被李嚴刺激到的張魯,已有點氣昏了頭,不善把握領導心思的楊樹,正好是撞在了槍口上。
左右親軍一擁而上,幾下便將楊樹拖了出去。
「楊樹言之有理,李嚴是明知我軍士氣低落,才會主動的叫戰,如今之勢,只怕就算我軍有騎兵之利,也勝算無多啊……」
閻圃心中感嘆著,想要出言勸諫,但見張魯那滿臉怒殺之色,話到嘴邊卻只好咽了回去。
閻圃都不敢進言,帳前的那些文武就更不用說了,眾人生恐觸怒於張魯,雖覺楊樹有點冤枉,卻皆無人敢為其求情。
冷視著楊樹被拖走,張魯憤然道:「本相戰意已決,不破楚軍,誓不罷兵,爾等誰再敢妄言退兵,動搖軍心者,必和楊樹一樣以軍法論處。」
威勢之下,眾人悚然。
壓制下了眾臣下的退兵之意,張魯當即下令,明日盡起五萬大軍,與李嚴決一死戰。 秋風瑟瑟,天色將明未明。
陽平關東門大開,數萬楚軍將士,排著整齊隊列,邁著堅實的步伐,井然有序的開出關城。
旗幟遮天,刀槍如林。
蒼天下,五萬的步騎將士,結成綿延里許的大大小小的軍陣,向著南鄭方向開進。
那一面「楚」字的巨大赤旗,高高的聳立,三軍將士皆清晰可見。
赤旗之前,李嚴身披玄甲,手提青龍刀,目色沉靜,巍然如山。
左右處,副將、李豐分護兩旁,高順、黃忠、趙雲、張頜等猛將,悉數出陣,率領著諸營兵馬,耀武揚威的向前推進。
兵行未久,前方處,一道黑色的浪潮,從地平線下緩緩的升起。
漫天的旌旗,凜烈的刀戟槍林,還有那數不清的漢中軍士卒,緩緩的映入了李嚴的眼睛。 。 。
兩軍緩緩推進,在相距里許的位置,很有默契的停止了前進。
李嚴舉目觀望漢中軍陣勢,雖看不甚清,但敏銳的感知力,卻令他能覺察到,漢中軍陣形雖依然整齊,但士氣卻並不是甚高。
很明顯的一個標誌,便是那看繁密的旗幟,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傾斜的。
旗幟傾斜,則說明士卒氣力不佳,戰意不高漲。
「斥候所報果然不錯,漢中軍糧草不濟,士卒們連飯都吃不飽,能有精神打仗才怪,張魯,你真以為自己士兵都是鐵人嗎。」李嚴嘴角掠起一抹冷笑。
「上將軍快看,漢中軍軍陣後方。有塵土揚起,看來張魯是把騎兵藏在了後面。」副將遙指敵陣道。
不用副將提醒,李嚴早就觀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