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叛變
未央宮中,暗潮湧動,滔天大浪,頃刻掀揚!
看似平靜的大漢朝廷,實際波濤洶湧,風雲幻變!
隨著妾夫人『慎氏』日漸得寵,在宮裡的地位也越來越高,宮人們都說文帝對慎夫人痴迷不已,就連軍機政務等工作都搬到了慎夫人的宮裡去處理,片刻不願分離。鳴鑾殿內鶯歌漫舞,郎情妾意,好不羞人。可憐皇后竇氏病態纏綿,獨自在椒房中守著一子一女,形單隻影,甚為凄涼。
那些企圖抹黑文帝的大臣們借題發揮,私下傳言文帝嫌棄病妻、偏寵妾室、軟弱無能,反觀高祖第七子淮南王為朝廷盡心儘力,平定閩越大顯將才,風姿朗逸威儀無比,哪一樣不比那個風流不羈的文帝強?
既然文帝是靠百官擁戴才得以登基為帝的,那他們這些文武百官是不是也是時候重新審時度勢、擇賢主而立之呢?
同一時間,邊境危機突變,閩越首領聚兵三萬在邊境之處蠢蠢欲動,要不是淮南王的兵馬守在關卡隘口,恐怕就早攻了過來;另一端的匈奴兵在左將軍的帶領下屢屢來犯,文帝的軍隊節節敗退,不知從何處多了一把聲音:若是領兵的是淮南王的軍隊,形勢會不會就不一樣了?
面對種種聲音,文帝表現得極為平靜,不知是真的沉浸歡情、縱容親弟,還是無懼謠言、冷靜自持。就在最要害的關頭,閩越和匈奴同時發難,大軍壓境,大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氣勢;幾位中樞大臣聯名上奏,請求文帝下旨將南北二軍的兵權交託於淮南王,以抗敵軍。
文帝將此奏摺隨手置於一旁,顧若罔聞。
酷暑深夜,子時難眠,今夜的蟬鳴比平時更加惱人,吱吱聲雜此起彼伏,久久不歇。一群身披盔甲頭戴翎羽的精兵行動如迅雷,以極快的速度包圍了長安城內的都尉張府、護衛宋府、丞相府等地,與此同時,數十位文武大官身穿官服在府兵的護送之下連夜入宮,齊齊聚集於鳴鑾殿前肅然進諫。
所謂諫言只有一項——淮南王仁威並重,天命所歸,眾臣聯名上書請求文帝退位讓賢。這些人連諫書伐文都寫好了,就等著逼宮禪位的一刻!
帶頭的官員中不乏重臣,其中包括掌管宮門警衛的衛尉蕭正明、中尉庭史郭嘉、以及太粟大夫程廣,個個手持官印聲援淮南王,場面堪比周勃、陳平等人在灞橋迎立代王為帝之勢!
群臣高呼淮南王之名,浩大的聲勢瞬間直衝宮頂……
緊閉的鳴鑾殿宮門終於打開了,劉恆身如挺竹,一襲青衣瀟洒飄逸,對比群臣緊張嚴肅的表情,他的唇邊始終噙著笑意,俊逸非凡。
明明沒有兵衛簇擁,明明沒有強兵利刃,青衫朗逸的劉恆臉上甚至沒有半分狠厲之色,卻不知怎的,剛剛還在高聲叫囂、氣焰囂張的大臣們氣勢頓減,就在劉恆出現的那一刻登時焉了半截。
蕭正明莫名其妙地打了個寒顫,心跳彷彿停跳了半拍。這是怎麼一回事?眼前文質彬彬的文帝一臉無害,卻讓他莫名其妙地心生敬畏,連迎對他目光的勇氣都沒有?!
難道這就是世人口中的王者之氣?不!絕不可能!肯定、肯定是他看錯了!
「哦?暑氣炎熱,大家不在家裡好生歇著,居然有興緻跑到朕的宮裡來嚷嚷,是為何故?」劉恆笑臉無害,聲線磁性溫柔。
蕭正明忍住微顫的雙腿,強迫自己鼓起勇氣往前踏出一步,「淮南王仁勇兼備,武可震懾外敵,文可治國安民,臣等今日斗膽相諫,恭請代王退位讓賢!」一句話說得鏗鏘有力,正氣凜然,面對劉恆直接連稱呼都改了,僅以諸侯之名代稱。
劉恆不怒反笑,「蕭大人說得好!阿長是我弟弟,當然文武雙全,至於帝位么,可不是過家家、哥哥當完弟弟來上的玩意兒,這麼辛苦的工作還是讓我這個當四哥的來忙吧。」
性情急躁的中尉庭史郭嘉怒喝一聲:「此事只怕輪不到你說了算!邊境之地閩越匈奴左右夾擊,大漢危在旦夕;長安城內張武、宋昌等武將的府邸均在咱們府兵的控制之中,丞相周勃、九卿中的大夫陳平同樣在我們的兵刃之下,至於你的車騎大將軍灌嬰,此刻正困於迎戰匈奴,恐怕自顧都無瑕,如何回得來助你!」
雙翼皆斷,文帝獨困於未央宮中插翅難飛!
劉恆挑挑眉,笑著問道:「諸位大人冒死相諫,敢問朕有何罪過?」
「貪戀美色、妄顧政事、軟弱無能、後宮失儀!」條條罪狀,罪罪皆非!
劉恆眸光微斂,眸底似波濤涌動,「朕自登基以來,以天下萬民為己任,惶恐盡責不敢有誤,早朝夕報未曾斷絕,何來的妄顧政事?朕與皇后竇氏琴瑟和諧,夫妻情濃,恩愛美滿,又何來的後宮失儀?朕承認竇皇后美色動人,令朕凡心難耐痴心愛戀,但也是情之所鍾、情難自已的事情。試問哪有做丈夫的不眷戀妻子溫柔,不愛寵妻子嬌美?若此為罪過,朕只能說,朕確實罪大惡極。」說著,目光有意無意地往後方某處瞄去,嘴角勾起清淺的笑意。
郭嘉冷哼一聲:「夫妻情濃,恩愛美滿?說得倒是好聽,宮裡誰人不知文帝偏寵妾夫人慎氏,冷落竇皇后獨守椒房!」
「是嗎?」劉恆偏頭,只作不懂,「竇皇后失寵?朕怎麼不知道?」
郭嘉指著宮門上的牌匾大喊:「這裡是慎夫人的鳴鑾殿,不是椒房!」劉恆是當他們都瞎了眼是嗎?!
清脆的聲音隨即響起,嬌媚而婉轉:「郭大人,這兒雖是夢雨的宮房,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未央宮既然是陛下的,竇皇後身為陛下的正妻難道就不可以到鳴鑾殿與夢雨相伴解語嗎?」
正說著,竇漪房與『慎夢雨』從宮殿裡頭款款而來,立側於文帝左右,男俊女俏,如同美畫一副!
郭嘉大驚,指著慎夢雨,楞是說不出話來!
蕭正明表現得還算冷靜,「慎夫人,你在宮中日日受寵,掖庭令皆有記錄,是騙不了人的。」
『慎夢雨』美目流盼,紅唇帶笑,艷不可掩,「陛下寵幸過哪位女子,掖庭令當然有記錄,白紙黑字,字字可為據。可文字上的記錄總比不過實證,稍早之前,御醫所齊太醫為皇後娘娘診平安脈,帶來了個好消息——娘娘有喜了!」話音一落,竇漪房臉露嬌羞,劉恆神色悅朗,喜悅之意洋溢於臉上。
不管宮裡傳聞如何,不管掖庭令的記錄為何,皇後身懷龍種就是受寵的最佳證明!帝后鶼鰈情深,毋庸置疑!
『慎夢雨』暗笑這些人的天真,掖庭令是皇帝身邊的人,記錄什麼、更改什麼,聽的都是主子的命令。別忘了,劉恆在位一天,他便是整座皇宮的主人,覆雨翻雲擅改記錄,全都得隨他之意。
蕭正明偷偷向『慎夢雨』打了個眼色,好似在提醒些什麼似的。
『慎夢雨』裝作不懂,「蕭大人,你是不是眼疾犯了?眼角都抽搐了好幾回了。」
竇漪房撲哧一下,掩嘴遮笑,差點笑噴。
蕭正明認也不是,不認也不是,一口氣悶在喉嚨咽不下去。這慎夢雨究竟是怎麼啦?明明捎來密函,答應他們配合今夜逼宮,怎麼一轉眼竟倒戈相向……不是說好了只要助他們逼劉恆退位之後,他們就會暗中除掉竇氏,屆時貶為侯爵的劉恆身邊就只剩下她慎夫人一人,她跟情郎相宿相飛的美夢便可達成!
『慎夢雨』眨著明亮的大眼睛,「氣喘急促、眼角抽搐,哎喲,莫不是邪風入體,卒中先兆吧?」
竇漪房再也忍不住了,掩著小嘴咯咯咯笑了起來,心裡偷偷加了一句「蕭大人你這是抽風還是中風」。
太粟大夫程廣冷冷一笑:「後宮之事皆不過是一些男女之情,誰受寵誰有孕都不是重點。現如今閩越和匈奴相互勾結,大軍壓境,灌嬰快抵擋不住了,你一天不禪位,淮南王便不出兵,大漢危在旦夕!沒有淮南王,你如何受得住大漢?!」
劉恆淡然搖頭,緩緩地道:「大漢若為外族所滅,帝位是誰的還重要嗎?」那不過是誰人被推上斷頭台的問題罷了。
程廣一時語塞,竟反駁不了半句。
「報!」一名信兵火速衝來,在劉恆面前單膝跪禮:「啟稟陛下,蒼狼王呼延將軍率領狼軍剿滅了匈奴叛軍,匈奴左將軍勾結外敵,圖謀不軌,已經被冒頓單于就地□□了!」
「報!」又一名信兵沖了過來,「啟稟陛下,張都尉與宋護衛聯手殺敵,肅清長安,已將城內所有叛兵一網打盡!」
「報!」急報接二連三地送來,「灌嬰將軍率領的軍隊大敗閩越大軍,生擒了他們的主將,只要陛下一聲令下即可直衝王城,一舉殲滅閩越一族!」
兵器相擊的聲音由遠及近,迅速移動,以極快的速度將蕭正明等人重重包圍,領兵者正是張武和宋昌。
宋昌怒喝:「大膽佞臣,竟敢以下犯上,此罪當誅!」張武揚手一揮,宮衛唰的一下從四面八方湧上,手執長戟,利刃相對!
蕭正明驚駭難語,「怎麼會……這樣……?未央宮的護衛明明已經……」
張武當然知道他想說的是什麼,眸光一冷,揚手打了個手勢,身邊的宮衛立刻行動,人群中丟出了幾個束縛受傷的兵將。
「你手下的那些兵將已悉數就擒,未央宮從來不是你可肆意妄為的地方!」張武手持長劍,睚眥畢露:「身為宮廷衛尉,掌管宮門警衛之責,理應忠君護主,保護皇宮安定。你竟敢生有二心,倒戈逼宮,此心可誅!」
風雲突變,原以為萬無一失的計劃,頃刻間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