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賄賂【城】
傳旨太監的話已落音,竇漪房狂跳的心跳仍久久不能平復……
真的嗎?她真的有機會出宮回鄉,回到哥哥的身邊,回到平靜安寧的津觀縣!激烈的情緒在心口涌動,不覺熱了眼眶……
常喜激動地抱起竇漪房,嘴裡嚷了一遍又一遍:「丫頭,丫頭,你能出宮了!出宮了!」
「這都是真的嗎?」直到現在這一刻,竇漪房還是有點不敢相信。
常喜點頭如搗蒜,「太後娘娘的懿旨都下了,怎會有假?!符合出宮條件的宮人們都已經開始積極奔走,向奉常司打探關於這次赦遣的安排。」
「還要怎麼安排,各自回鄉不就得了嗎?」竇漪房恨不得打開宮門,馬上放人!
常喜偷了個笑,道:「真是個笨丫頭!這次的赦遣由奉常司全權負責,哪些宮人分幾批走,什麼時候走,都是他們說了算。你想想,要是奉常司的管事大人貴人善忘,不小心把你的名字放到最末,嘿嘿……」
竇漪房恍然大悟,終於明白過來了!難怪這幾天符合出宮條件的宮人們絡繹不絕地偷偷捧著錢袋子往奉常司里跑,原來就是想走後門,把自己的名字往前挪一挪,加快出宮的安排。
常喜再給她提個醒:「丫頭啊,津觀是個小縣,輕易就被人遺忘的,你真想出宮的話,還是趕緊去打點打點一下,否則,真不知道等到猴年馬月才輪到你出去。」
竇漪房點點頭,滿懷感激地握著他的手,道:「嗯嗯……謝謝你,喜子!」想想在未央宮的這段日子,要不是有常喜在自己身邊指點一二的話,她還真熬不到今天出宮的日子。
此次一別,相見之日不知何時,竇漪房的心不覺戚戚然。
常喜跟竇漪房不一樣,他是常滿帶入宮裡來的,宮外早已沒有了家,常滿和未央宮就是他唯一的依靠和歸屬。今生今世,已與宮外無緣!
常喜偷偷擦了擦眼角,縱然百般不舍,卻也帶著心中最大的祝福去為竇漪房在奉常司牽橋搭線,打點好出宮的事宜。
竇漪房感動得無以復加,千言萬語凝於唇邊化作無聲的感恩。誰道宮人無情,張嫣、常喜、齊霖……以他們赤誠之心一次又一次地讓她感到點點溫暖。
未央宮,一個讓她又恨又愛的地方!
竇漪房在常喜的穿針引線之下,捧著自己辛苦攢下的俸祿和賞銀,屁顛屁顛地「提醒」了一下奉常管事薛謙關於自己出宮的安排。薛謙掂了掂錢袋的重量,狹長的眼睛笑彎成月牙狀,笑呵呵地點著頭,要竇漪房安心回宮,等待消息。
竇漪房歡天喜地、滿懷希望地在宮中等了足足五天,等來的消息卻讓她樂飄飄的心咚得一下掉入冷窟,寒徹透骨!
「薛大人,您是不是說錯了?奴婢明明是趙國津觀縣的秀女,不是來自代國的!怎麼會被赦遣到代國去了呢?大人的宗卷是不是哪裡搞錯了?」竇漪房不可置信的反覆向薛謙求證。
薛謙一改先前的和顏悅色,長眸冷光偏露,語氣冰冷地訓斥道:「大膽賤奴,竟敢質疑奉常司的宗卷記錄?!這幾年哪有秀女來自趙國津觀!!簡直一派胡言!」
竇漪房心中咯噔一下,幾乎說不出話來:「沒有……津觀的秀女?!」怎麼可能!她和清蓮明明就是來自津觀縣的秀女!
「薛大人明鑒!先帝駕崩那年,皇上尚未登基,太後娘娘下旨在全國甄選秀女,奴婢跟長樂宮的秀女清蓮就是在那時候於趙國津觀縣被選上的!」
清蓮的名字一提起,薛謙的臉色咻地一沉,向左右的宮衛使了個眼色,指示兩人往前一衝,一把將竇漪房捉了起來。
「大膽賤婢,休再多言!奉常的宗卷名錄上寫得清清楚楚,你就是來自代國的秀女,跟趙國沒有一點兒關係!長樂宮中更沒有名叫清蓮的秀女,不要再在這裡胡言亂語!」
左右宮衛同時用力,一下子把竇漪房鉗制住,喉嚨里喝出一聲威脅!
匆匆趕來的常喜看到這種情況連忙跑了上來,哈著腰對薛謙賠笑,諂媚地說了好幾句奉迎的話,同時偷偷向竇漪房投了個眼神,叫她不要再多話。
他一收到消息就馬上趕到這裡來了,就像給竇漪房提個醒,沒想到差點就來不及了……呼呼……嚇死寶寶!
薛謙睨了他們一眼,心知常喜和常滿的關係,看在常滿的面上語氣不覺緩了幾分:「我們奉常司按旨辦事,向來謹慎小心,不敢有一絲粗心大意。這一次赦遣宮人事關重大,更不會有錯。你們最好給我記清楚了,趙國津觀縣什麼的,從來沒有什麼秀女!」
言罷,拂袖轉身,帶著宮衛和隨從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常喜將跌坐在地上呆若木雞的竇漪房扶了起來,趁四下無人之時才敢湊到她耳邊悄聲安慰。竇漪房心亂如麻,耳邊只有嗡嗡嗡的聲音,聽不進半個字。
呂后指鹿為馬,改趙為代,徹徹底底將清蓮的名字清除在宗卷記錄之中……
淚,不可遏制地從脫眶而出,道不盡心中酸楚與委屈!
未央宮另一端的金華宮內,劉恆負手望月,沉靜的臉龐看不出心中起伏的情緒,月華下的側臉俊美無儔,星眸里似隱波濤。
「你是說,竇丫頭的宗卷中的鄉籍被改成了代國?」他問得平靜,波瀾不驚。
張武點頭應道:「正是。」
呂后抹殺秀女清蓮的記錄並不出奇,以她今時今日在未央宮的地位要在奉常司的宗卷名冊中刪除一個小宮人的記錄簡直就是易如反掌。但,竇漪房的宗卷記錄呢?難道僅僅是為了擅改關於津觀秀女的記錄?
劉恆濃眉微蹙,抿唇沉思。
張武跟宋昌對換了一個眼神,繼續道:「這會不會是太后搞的鬼?」
劉恆闔眸思忖,「不一定,或許是,或許不是。那女人城府極深,她會答應皇上的要求釋放宮奴已經是極大的讓步,至於會不會趁此機會再設文章,真的很難說。」
宋昌道:「竇丫頭和代王殿下的關係如此密切,如果是她命人將竇丫頭的籍貫從趙國改成代國的話,豈不是擺明送了份大禮給殿下?」
張武點頭,表示認同:「聽說公子襄將齊王殿下回齊國以後,積極練兵,囤積糧草,並向附近好幾個諸侯王發函邀宴,大有謀事之意。呂後會不會藉機送個女人過來示好,想籠絡咱們代國?」
劉恆勾唇一笑,帶著幾分傲氣的張狂:「既來之則安之,再多的猜測只會亂了我們這邊的陣腳。劉襄養兵一事,我們切不可大意。皇上龍體欠康,太后把持朝政,不管哪一方先動手,受苦的只是天下百姓。如今戰事初定,正是休養生息之時,萬不可再動干戈。」
張武和宋昌一併拱手,「諾!」
劉恆打了個手勢,讓他們退下,遙望窗外愈漸深沉的夜色,任由心中的牽挂飄向宮中那抹嬌小的倩影。
竇漪房半倚半躺地斜靠在床榻上,身上一點勁都使不上來,腦子裡來來回回地重複著薛謙所說的話。
「津觀縣沒有出過秀女!」「長樂宮中從來沒有名叫清蓮的宮人!」「奉常司的宗卷說你是代國人就是代國人,絕沒有錯!」……
一字一句,就像帶刺的藤蔓纏繞在心頭,無法掙脫!
溫暖的溫度從後方慢慢地靠近,修長的手指無限輕柔地撫上她的臉頰,輕輕拭去剛剛滑落的一滴淚。
溫熱的氣息在耳邊吹拂,靜靜地將她擁入懷中,驅走冰冷的空氣。
竇漪房順勢翻了下身子,習慣性地摟上他勁瘦的腰身,埋在他溫暖的懷抱中,汲取依靠的力量。
「他們……改了宗卷……」哽咽聲中帶著哭腔,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他「嗯」了一聲,大手一下又一下有節奏地拍著她的後背,給予無聲的撫慰。孤單的燭火在房間里明明滅滅,依偎的兩人沒有說話,寧靜地等待著時間的流淌。
許久以後,竇漪房在他懷裡動了一下,抬起淚眸,修長的睫毛上掛著幾滴未落的淚珠,嬌弱得如若雨後芙蓉,惹人憐愛。
宮魅心尖一動,低下頭,輕輕地吻走她的淚痕。
冰冷的臉頰驀地一暖,暖意直達心頭。
「津觀縣金溪村的村民已經安頓好了,你哥哥暫時藏身在其他地方,很安全,你大可以放心。」宮魅的聲音猶如冬日,和煦溫暖。
竇漪房攥住他衣襟的小手不覺一緊,自己最擔心的事情他竟然都安排好了!
呂后既然有辦法擅改宗卷,抹殺清蓮的記錄,就一定會想辦法對遠在趙國的津觀縣下手。她和清蓮是從金溪村裡走出來的,十幾個村民、幾十雙眼睛都可以作證!
斬草除根,是呂后一貫的做法!
常喜以為她是因為無法回到趙國而傷心落淚,實際上她擔心的是津觀縣金溪村十幾條人命的安危。她魂穿來到漢朝,在金溪村生活的那段短短的日子,是她最逍遙快樂的日子。
竇長君謙恭儒雅,村民們淳樸友愛,對她更是疼愛有加,如果他們由於宮廷的鬥爭而受到牽連的話,教她如何安心!
是否能夠回到趙國並不是最重要的,對她而言,津觀縣金溪村的安全才是重點!
她的擔心,她的憂慮,還沒多說半語,宮魅竟全都為她安排好了!
竇漪房把臉緊貼在他的胸膛上,耳邊傳來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帶給她無法形容的安全感。
他覆上胸前的小手,湊近唇邊輕輕一吻,凝眸看向她清澈的眼眸,眼神堅定而溫柔。
「我哥哥他現在怎麼樣了?」數數日子,自從清蓮產子以後,她就再也沒有收過竇長君的信了。她原以為是踏入冬天以後宮中信使減少了送信頻率的緣故,如今細細想來,恐怕是宮中有人動了手腳,銷毀了所有來自津觀縣的消息。
「遠離趙國,藏身外地,非常安全。」隻言片語,卻字字鏗鏘。
其實早在清蓮快要臨盆之前,他就已經派潛藏在趙國一帶的影士做好了安排,將金溪村的村民全部轉移到其他地方,並且從死牢里偷來十幾具死囚的屍體,一把火燒了原來的金溪村。
外人看來,金溪村意外失火,全村村民無一倖免。實際上,偷龍轉鳳,化整為零,讓他們隱姓埋名,另築家園。
先前發生的事情太多,他原本打算等她從驪山行宮回來以後再告訴她的,未料計劃趕不上變化,看來在宮中的布局要更加緊密才行。
竇漪房滿心感動,緊緊地貼近他,埋首在他的肩窩裡感受他身上最真切的溫度。
代國,一個熟悉的名字,一個未知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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