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狼劫

  淮南王劉長是這次競技宴席的負責人,便率先往前一步,向呂后躬身作揖,道:「啟稟母后,萬事俱備,只等您金口一開,便可開始。」


  呂後點著頭稱讚,對這裡安排的一切甚為滿意:「王兒辛苦了。」


  劉長笑著回道:「母后繆賞,兒臣不敢當。這裡一切的安排,還得要謝謝內務總管常公公和六王嫂的幫忙,否則也不會辦得這麼順利。」劉長在呂後身邊多年,知道什麼時候該說什麼話,更清楚呂后心裡想聽些什麼話。


  果不其然,呂后的唇邊揚起了笑意:「常滿和婠兒都辛苦了,回宮后本宮自有賞賜。」


  常滿和呂婠一同向呂后謝恩,後者得意地向呂姝拋了個勝利的眼神,卻換來丈夫一抹鄙夷的冷笑。呂婠壓下怒火,狠狠地瞪了劉友一眼,紅唇緊抿,不再說話。


  呂後繼續道:「今日大漢和各國使臣齊聚一堂,實乃難得之盛會。不知王兒接下來有何安排?」


  「稟母后,先帝白衣起家,征戰四方,最後稱霸中原,建立大漢王朝。身為大漢的臣民,臣等雖不敢與先帝相提並論,但亦時刻謹記先帝訓示,勤練武藝,不敢有所鬆懈。今日適逢各國來使,兒臣斗膽,懇請能與眾位將軍來場比試,切磋一下。」


  「看來王兒已經安排好了。怎麼比試,說來聽聽。」


  「謝母后!」劉長看了呼延驁一眼,繼續道:「兒臣素問呼延將軍勇猛過人,以一敵百,曾在城門下力戰月氏大軍,救下冒頓單于,一戰成名。兒臣今日就想以『救人』為題,領教一下呼延將軍的雄姿。」


  呼延驁蜻蜓點水似地笑了一笑,似乎對劉長的話不以為然。


  呂后道:「哦?救人這個競技的題目,有點意思,說下去。」


  「諾!」劉長領命,繼續解釋道:「呼延將軍率領的軍隊,號稱『狼軍』,軍中更以狼為犬,讓人聞風喪膽。眾所周知,狼野性難馴,是極難被馴化的。兒臣今日就想和將軍比試一下馭狼之術。」


  說到這,呼延驁冰冷的綠眸終於抬了起來,對劉長的話似乎產生了一點興趣。


  「兒臣命人從大漠捕獲十匹野狼,秘密養在軍中,已經餓了三天三夜。待會兒,十匹餓狼將會被放入竹制高台圍成的草坪中央,兒臣和將軍所挑選的隨從會被困於懸挂其上的一個鐵籠里。籠門沒有上鎖,輕易就能打開,而弔掛籠子的繩索下則立上一根白燭。白燭點燃後會慢慢降低,火苗最終會把繩索燒斷。兒臣想和呼延將軍將比試,看看誰能先在狼群中救出自己的隨從。」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餓狼競技,聞所未聞!


  呼延驁卻笑了:「這個比試很有意思,驁狼願與一試。不過,驁狼有一個條件,還望太后准允。」


  「什麼條件?」呂后問道。


  「所救的人質,驁狼要與淮南王互相指定。我選他的,他選我的,這樣才叫公平。」


  「允!」這麼簡單的要求,呂后二話不說就答應下來了。


  呼延驁只帶了兩個副將作為隨從過來,劉長隨便就指了其中一個作為人質,很快就解決了問題。可到了呼延驁選人的時候,情況就不一樣了。他碧綠色的眸子把場上的人冷冷地掃了一圈,目光所及之處,人人自危。尤其是跟著劉長過來的那些官員們,個個大汗淋漓,生怕被挑去祭狼口。


  十幾個宮衛將劉長的困在鐵籠子里餓狼押到場上。它們目光兇狠,尖牙利爪,喉嚨里發出野獸的低吼,桌案上擺放的食物刺激了它們敏銳的嗅覺,激發起飢餓的獸/性。


  呼延驁伸出長指,指尖指向纖細嬌弱的慎夢雨。她臉色煞白,光潔的額頭滲出幾滴細汗;劉恆臉色微怔,靜觀其變。然而,骨節分明的長指只在她身上停了一下,再次偏移,最後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呂后的身邊——竇漪房!


  全場幾十對眼睛唰地一下隨著呼延驁所指的方向看去,全落到了她的身上。竇漪房嚇得心驚膽戰,瞠目結舌,簡直不敢相信!


  她和淮南王劉長無親無故,怎麼就挑到自己頭上來了呢?!

  劉恆臉色又青又白,藏在宮袖下的拳頭握得緊緊的,脖子上隱隱約約地露出幾條勃怒的青筋。


  呼延驁冷酷的臉龐上多了一分笑意,道:「驁狼聽說這個小姑娘是呂後身邊最寵愛的女官,這次比試用她來做大漢的人質,正為合適。」


  合適你妹!竇漪房心中直罵娘,顫抖的目光瞟向呂后,希望太後娘娘大發慈悲,能為她說句公道話。


  誰知……


  呂后莞爾一笑:「允了!」


  竇漪房瞬間覺得自己掉入了冰窖,心涼透頂!人都還沒完全反應過來,幾個宮衛已經來到她身邊,把她和呼延驁的副將迅速地綁在一起,困在鐵籠之中。接著繩索一提,連人帶籠往上吊了起來。


  呂后和其他人抬步上了高台,站在安全的位置上等待觀看這場驚心動魄的餓狼之戰。在圍欄的中央,十匹餓狼同時放出,目露凶光,狼眼眈眈地盯著頭上的鐵籠,恨不得馬上把籠子里的人馬上送入口中。


  鐵籠晃動了一下,竇漪房這才回過神來,可怕的離心力讓她忍不住尖聲高叫。然後左手一動,發現自己纖細的手腕上赫然多了一條粗繩,繩索層層疊疊將自己和另一隻手綁在一起,黝黑粗壯,比自己的手臂足足粗了一倍!

  「媽的!這麼白痴的事情怎麼有人想得出來!」竇漪房又怒又怕,已經口不擇言了。


  那人皺了皺眉頭,似乎對她粗鄙的用語略感不滿。不是說中原的女子就溫婉可人的嗎?怎麼眼前這個身高還未及自己胸口的小女人,生起氣來就像只發怒的幼雌虎,好似在時刻提醒自己:不管大小,母老虎都是長牙的!

  「我相信將軍!」隨從和主人一樣,冰冷冰冷的,惜字如金!


  竇漪房一看就知道他是個忠犬硬漢,捫心自問自己沒有他的覺悟那麼高。魂穿大漢,她只有一個心愿,就是個菜鳥宮女,遲早是要混出宮去的,可不想在這場貴族的遊戲里無辜地丟了性命。她不顧一切地使勁地拆除束縛在兩人之間的繩索,動作大得完全顧不上會不會弄疼自己或是另外的一個人,千方百計只想儘快脫離狼口。


  可是那粗糙的繩子就像生了根一樣,怎麼也拆不下來。


  那人好心地抬起頭,用眼神提醒了一下竇漪房他們現在的狀況。這個大鐵籠如今只用一根粗繩吊起,並不平衡,籠子的門也沒有上鎖。剛才竇漪房那幾下動作之後,籠子便輕易地搖晃起來,要是哪個重心不穩,籠子往門的那邊偏過去的話,用不著白燭燃燒,他們就先掉下去喂狼了。


  竇漪房一呆。果然發現鐵籠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正在在半空中隨著她的動作晃了好幾下。虛掩的鐵門鐺鐺地響了兩聲,嚇得她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嗚嗚嗚……欲哭無淚啊!


  呼延驁的隨從低頭再看了她一眼,這小女人表情也太、豐、富、了、吧!看來回到匈奴的狼軍以後,他有必要跟兄弟們好好說說,中原的女子似乎和傳聞中的有些不一樣……


  呼啦!


  高台兩邊的竹門同時升起,呼延驁和劉長一人一邊,左右對視,一個手握大刀,一個手執長劍,□□各起一匹駿馬,接著韁繩一揮,策馬直入狼群。


  為了防止馬兒看到餓狼受驚,兩匹駿馬的眼睛都蒙上了黑布,所有行動全憑騎馬者的指揮,對策馬者來說,是對他們騎術極大的考驗。但這一點都難不倒呼延驁和劉長。韁繩在他們手上好似有了生命一樣,□□簡單的幾下指揮,駿馬就跟著指示準確地行動起來。


  高台上的眾人屏息凝視,密切地關注台下激烈的比試。


  餓狼們張大口,獠牙駭人,嘴角留著長長的唾沫,極度的飢餓引發了了它們極大獸/性,死盯著闖入狼群里的馬匹和騎士,發出挑釁的低吼。


  其中一隻的餓狼先發制人,後足用力一蹬,前爪劃到了呼延驁的駿馬身上。馬兒吃痛仰頭嘶叫,眾人驚呼,眼看呼延驁就要被摔下馬。怎知,他利落地翻了一個跟斗,健足點地即起,手上的大刀順勢一劃,在餓狼身上劃出一道深深地血痕。


  餓狼悲吼一聲,重重地摔在地上,四肢抽搐,倒地不起。血腥的味道刺激了狼群,灰白色的眼珠子映出血紅的戾氣,低吼的聲音此起彼伏,發出威脅的吼叫。


  呼延驁旋身上馬,穩穩地捉住韁繩,腳下的駿馬似乎感受到主人的自信,迅速地穩住身子,蓄勢待發。受傷的餓狼不甘心地站了起來,暴戾之氣愈加明顯,猛地往他的方向撲了過去。


  幾匹餓狼同一時間憤然而起,分別撲向呼延驁和劉長,對準他們的駿馬猛力撕咬。其中一隻餓狼往劉長駿馬的蹄足狠狠地咬了下去,脖子往後一揚,馬肉連皮嘶的一聲被咬了下來。


  馬兒悲鳴嘶吼,後足再被另一隻餓狼利爪所傷,背上的劉長長劍一挑,刺穿了在後方攻擊的餓狼的喉嚨。呼延驁大刀左右一揮,在狼頭上劃出一個十字傷痕,紅色的血液噴流而出,染紅了青綠的草坪。


  鮮血和野獸的嘶吼交織在一起,青山綠水頓成的浴血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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