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追查
「本宮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再糾纏下去。陛下要責問本宮的話,就請帶上宮衛過來;如果憐惜本宮還是當今太后的身份的話,戚氏母子的事情就不要再過問了!」這是呂后對惠帝在這個問題上的最後通牒。
惠帝汗流浹背,唯唯諾諾地應道:「諾!」
呂后瞥了他身上的衣服一眼,認得出是昨夜的禮服,略顯隨意和凌亂,似乎還沒有換洗過,心中不覺生疑,便問道:「陛下獨自前來,新任的皇後娘娘呢?」
依照禮制,新婚之夜以後的第一個清晨,夫婦二人應當共同前來向母親問安才對,怎麼就只有惠帝一個人,皇后張嫣呢?
惠帝心虛地回道:「兒臣昨夜酒酣未醒,一起來就聽說了趙王的事情,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趕過來詢問,所以沒有、沒有帶上皇后。」他不敢告訴呂后關於自己處罰了竇漪房的事情。
正說著,一個黃門太監恭敬地進殿通傳,說皇後娘娘已經前來問安了。呂后一聽,便宣了她進來,惠帝趕緊整整了衣服,循例側立於母後身旁靜候。
不一會兒,已經換上正裝宮服的張嫣在宮人們的簇擁下儀態萬千地步進了殿中,走到呂后和惠帝面前端莊地行了個宮禮,道:「臣妾張氏向太後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接著又向惠帝一福,道:「臣妾見過皇上,吾皇萬歲。」動作如行雲流水,優美典雅;話語如黃鶯初啼,清脆悅耳。
呂后抬手請起,對張嫣不卑不亢、端莊大方的禮儀很是滿意,眼光往後一掃,卻看不見自己送過去陪嫁的宮人竇漪房,不覺有些奇怪了。琴嫿和清蓮捧來芙蓉花式的檀香木盤,將備好的熱茶送上。錢諾悄悄地走到惠帝旁邊示意,讓他和張嫣比肩而立,向呂後行禮敬茶。
常滿扶著呂后安坐於榻上,配合帝后二人順順利利地完成了問安敬茶之禮。呂後端起張嫣和惠帝敬上的熱茶,氤氳的茶香之中看著眼前年輕俊秀的二人,心中不覺一陣安慰。
「嫣兒年紀雖小,行事待人大方得體,賢德兼備,皇帝要好好愛惜這段良緣,知道了嗎?母後年紀大了,還等著抱孫子呢!」
惠帝如坐針氈,尷尬地應道:「諾!」
張嫣年紀小,臉皮薄,小臉蛋早已紅成蘋果似的,只敢低頭應許,嬌羞可人。
這時,辰時已至,也到了該上朝的時候了。雖然皇帝新婚燕爾,但是皇帝這份工作可從來沒有婚假這回事。到了該上班的時候,還是得去工作的。惠帝向呂后請退,領著錢諾就回宮梳洗,準備上朝;審食其也跟著告退,回去準備上朝的事情去了。
呂后挽起新媳婦的手,跟張嫣談了大半天的話,諄諄教導了她不少掌管後宮的心得和建議。張嫣聽話地一一應是,努力地將母后說的話記在心上。
說真的,皇后也不是一份輕鬆的工作!
其實竇漪房也有跟著張嫣到椒房來問安的,只是皇上的責罰在前,不先領罰她不敢隨行進殿請安罷了。於是,便在椒房外一次又一次地反覆交代好琴嫿和清蓮敬茶時該留意的事情,進殿前又仔細地教了張嫣一遍該如何跪拜、如何應對。
張嫣她們一一照辦,果然得到了呂后滿意的讚許。
常滿心明如鏡,一看就猜到這都是竇漪房在背後默默幫忙的結果,但也覺得奇怪,這小丫頭怎麼沒有跟著皇后一同進殿問安呢。直到出了殿門,才知道她被皇上責罰的事情。
「竇丫頭,你這次也忒大膽了點,皇上罰你也是罰得有道理的。」常滿用拂塵輕輕地敲了敲她的小腦袋。
竇漪房嘟著小嘴,委屈地嘟囔:「奉常大人之命不可違,我和錢諾他們也是迫不得已。陛下昨夜醉得不省人事,攤在龍榻上亂扯亂動的,叫皇後娘娘怎麼睡得下去呀。漪房只好兵行險著,矇混過關再說。」這邊千叮萬囑帝后必須同床共眠,那邊皇帝卻爛醉如泥,她能想到這兩全其美的方法也是不容易啊!
常滿沒好氣地又打了她小腦袋一下,「就會耍小聰明。這次是陛下寬宏大量,看在太後娘娘的面子上,才會對你從輕發落的。再有下次,我看你怎麼辦。」雖然嘴上這樣說著,但心裡還是對竇漪房機智的處理辦法非常讚賞的。
竇漪房低聲囔囔了一句:「皇上只娶一次皇后吧,應該不會有下次了。」
「哎……你這丫頭!」常滿的拂塵作勢又揚了起來,惹得她雙手舉頭連連躲避:「真不知道是誰教了你這個鬼靈精。」
竇漪房做了個鬼臉,得意地道:「還不是宮裡心思最最靈巧的內務總管常公公唄。」嘿嘿……羊毛出在羊身上,要怪羊毛軟,先怪羊兒嫩吧。
常滿被她嬌俏的模樣逗樂了,不由得咯咯咯地笑了起來,卻又轉念一想,說道:「按你這麼說,皇上和皇后他們昨晚並沒有圓/房了?」
她搖了搖頭,這件事實在不是她的服務範圍。推上床,還管完事不成?!也不想想皇帝那時都已經醉成那副模樣了!
「太後知道的話,會不會……」她擔憂地道。
「來日方長,皇上總會有臨幸皇后的一天的。」再說張嫣還小,也不急著一時。這真還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呀,唉……
處罰竇漪房一事,常滿就隨隨便便給辦了,扣了她三個月俸祿,外加罰派到天祿閣打掃七日。竇漪房拍手稱讚,要不是漢宮裡禮制森嚴,她真想給常公公的臉上啵一個!
喲嘿!天祿閣,本姑娘又來咯!
這邊廂竇漪房明罰實賞,暗自高興;那邊廂張武卻為追查戚夫人的下落跑斷了腿。
審食其好像學了遁地術、隱身法一樣,將戚夫人押解到牢房后,就斷了所有的蹤跡,連負責牢獄守衛的宮將們都說壓根沒有見過什麼舂奴。本以為呂后逮到這個處罰戚夫人的機會,一定會嚴刑拷打,到時只要找到適合的時機安排影士把人救下來就是了。哪知道,審食其一不開審,二不用刑,戚夫人就像消失在空氣中一樣,無影無蹤。潛藏在未央宮各處的影士們不斷來報,卻沒有帶到好消息。
「我就不信審食其有本事將人藏得那麼緊!」張武不服輸地繼續細問手下的影士:「退朝以後,審食其都去了哪些地方?」
「回大人,一切如常。辟陽侯退朝後就跟蕭丞相、周勃將軍等在滄池附近的滴翠亭聊了一會兒,後來皇上命人傳信召見蕭丞相,他們便各自散了。」
「然後呢?」張武問得滴水不漏。
「周勃將軍和其他人直接出宮回府,而辟陽侯則在滄池附近又逛了一會兒,查看了下附近的守衛情況也出宮回府去了。」郎中令負責的是皇宮裡的警衛,審食其的舉動並無不妥。
張武將審食其經過的地方仔細地想了一遍又一遍,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滄池?滴翠亭?宮道?
突然靈機一觸,想起了一件事情,立刻下令吩咐影士按自己懷疑的方向繼續追查。任審食其再如何狡詐,他張武就不信破不了這宗迷案!
果然不出數日,影士們終於帶來了好消息,只是大家都沒有想過,這個消息後來給大家帶來的震驚讓人實在難以置信。
趁四下無人之際,張武捉緊時間向劉恆復命,把查到的消息告訴了他。
劉恆錯愕地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絕對不可能有錯。」張武肯定地回道:「影士們都確認過了,審食其每天都會趁在宮中巡查的時候經過那裡,編排守護在那裡的宮衛都是他手中的精兵。讓這些人去駐守未央宮中這樣一個閑靜的角落,豈非有大材小用之嫌?裡面肯定有貓膩。」
劉恆撫摸著懷中沉睡的貓兒,沉靜的黑眸中掠過睿智的光芒。
張武又道:「現在就只差證實而已。只可惜我們手中的影士曾經三次試圖潛進去探個究竟,都以找不到下手的機會。滴翠亭一帶開闊平坦,花草低矮,附近連個藏身的地方都沒有。審食其的宮衛均又守在各個要害之地,所以拖了幾天都下不了手。」
「審食其就是看中了那裡的地形易守難攻,才會把人藏到那裡的。」劉恆的嘴角一勾,笑道:「安排我們的影士明日在姝兒的宮衛隊中當差,未時左右,他們就會有機會潛進去的。」
「明日?未時?你確定?」張武疑惑地再三確認。未時左右的時分,是宮妃貴族們最愛遊逛滄池的時候,偶爾呂后或惠帝都會在那時候去散步賞花,挑這麼一個時間,豈不是眾目睽睽之下辦壞事嗎?
劉恆眯著彎彎的笑眼,戲謔的語氣真不知道是在逗貓還是逗張武:「反正到時會有個麻煩為我們帶來方便的了,吩咐影士們竊機行事便是。記住行動要快,我們只需要探個虛實,暫時還救不了人。」
「諾!」張武拱手領命,便退了下去。
房間里只剩下一人一貓,氣氛靜謐而安詳,案上的香爐中飄起裊裊清香,舒服得連貓兒都忍不住闔上了眼睛。劉恆把臉湊到小貓身上的細毛上,享受著那柔軟舒適的觸感。別看這隻小野貓長得嬌小可愛,性子烈得很,非常有個性。要是在它清醒的時候像現在這樣在它身子上亂蹭,小爪子鐵定就跟你杠上了。
他寵溺地摸著小貓兒,輕嘆道:「你啊你,怎麼跟她一模一樣,讓本王該拿你怎麼辦才好。」
奈何啊,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