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魂穿
如果那天自己沒有去苦逼跑去相親的話,她的人生會不會就過得不一樣?!事實證明,天滅單身狗!
冷!!!
蔣悅覺得自己哆嗦得像條狗,雙手早就縮到羽絨服的袖子里,反從衣服裡面緊緊地捉住袖口,堅守著袖口這兩道脆弱的防線,堅決不讓冷風有絲毫入侵的機會。半條鼻涕掛在鼻孔邊緣,搖搖欲墜,憑著一股堅韌不拔之氣死活不肯往下掉,隨著她每隔三秒倒抽一次的深呼吸往回倒退半步,然後在偉大的地心引力的作用下,再次滑落,滴掛在鼻孔邊。
寒風中擤鼻涕,絕壁是一件技術活!吸不進,噴不出,彷彿在等待命運到來的那一刻!
啊——嚏——嚏——
山間的夜風一吹,蔣悅只覺得后脊一涼,忍不住打了個顫,一個毫無預警的噴嚏打得驚天動地,成為寧靜的寒夜裡最清脆的迴響!在場所有人的目光唰的一下,全都集中到她的身上。
「呃……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啊……嚏!」又來一個噴嚏聲在山頂上回蕩,地心引力最終贏得了這場拉鋸戰勝利!那半條不死不活的鼻涕終於噴涌而出,同時賞了站在蔣悅跟前那個可憐人一臉的唾沫。
蔣悅覺得自己這輩子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窘過,還要在今天這樣的場合里!看著跟前這個經歷了自己鼻涕、口水洗禮后一臉困窘的陌生女生,她覺得對方此時眼神比這冬夜裡的寒風更加冰冷。
她迫不得已地將自己難得捂得暖暖的小手從袖子里抽出,打開小背包,左翻右翻,找了好一會兒,才翻出一包可愛的小熊紙巾,遞給那個可憐的「受害者」。
「這個……你擦擦!」蔣悅知道自己臉上勉強扯出來的笑肯定比哭更難看。
「哼!」那女生噘著嘴,用力地將小熊紙巾整包扯走,轉身離去前還不忘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蔣悅不自覺地腦補了對方後背冒三丈的焰火圖,小腦袋很孬種地往後縮了一下。
還好,那可憐的受害者最終保持了「顏臉」,蹬腳離去。蔣悅長長地吁了一口氣,真心覺得自己沒被打死已是萬幸。那半條堅強不屈的鼻涕還掛在那女生的假睫毛上,估計她今晚的相親計劃就這樣徹底地泡湯了。
「余!小!暮!」蔣悅鼓起腮幫子,大眼瞪向自己的師妹兼同事。今天遇到這樣的囧事,都是拜她所賜!
余小暮一臉怕死又無辜地擺著手,馬上撇清關係:「這可不能怪我!我哪知道今天好死不死地會遇上寒流來襲,氣溫突降啊。正所謂天有不測之風雲,你可不能怪我!」
「不怪你才怪!這麼多相親活動你不挑,偏偏挑個什麼觀星之夜!這大冬天的,哪個腦殘會爬山看星星啊?!」單身狗如今還真的冷成狗了!
余小暮委屈地嘟囔:「還不是你說看星星浪漫。據說今天有難得一見的血月連七珠的奇觀,表姐開的紅娘館就順道搞了這個相親活動,我便順手幫你報了個名。」
蔣悅簡直是無語問蒼天了,搞成現在這個情況也只能怪自己所託非人。誰要自己為了省那點兒紅娘介紹費呢!怪我咯!
一聽說小暮的表姐開的紅娘館有活動可以免費參加,就屁顛屁顛地蹭了過來,完全忘了她那輝煌的坑友史。當回過神來的時候,人已經到了這荒無人煙的山頂。冷風嗖嗖地迎面吹來,一切已無力回天。
天寒地凍的情況下,山頂的這個觀星台上也就只有他們這幾個小貓兩三隻,全都凍得哆哆嗦嗦的。大家哪顧得上什麼交流感情,能找個可以擋風的地方待上就算不錯了。別說是相親,天昏地暗之中連對方的臉都看不清楚;更別提再好的顏值也敵不過剛才那半條鼻涕所造成的傷害值!
又一陣冰冷的夜風吹過,蔣悅再一次哆嗦起來,牙齒凍得直打顫。趁母夜叉再次發火前,余小暮嬌萌地咧嘴一笑,撒嬌似的撲到蔣悅的懷裡,蘋果似通紅的小臉蛋在她的懷裡來回蹭了好幾下。
「我的好悅悅,我親愛的好師姐,你就彆氣了嘛!快看,血月連七珠可不是經常可以遇到的奇觀哦!」
這麼多年的交往,她早就摸清了蔣悅吃軟不吃硬的個性,賣萌撒嬌這招可謂百試不厭。
蔣悅沒好氣的瞥了她一眼,看著小師妹可愛的笑臉縱然有氣也氣不起來,只好嘆了一口氣,自認倒霉,抬起頭去欣賞這千年一遇的天文奇觀。
血月,就是紅色的月亮,一般出現在月全食的時候。濃厚的大氣層把紫、藍、綠、黃四種光都吸收掉了,只剩下紅色的光可以穿透過來。這些紅色的光折射到月球表面上后,從地面上看起來,就好似血色的月亮掛在天空中一般。
這樣的奇觀本來就很難得,更何況今日恰逢月圓之夜,又兼遇上七顆行星連成一線的日子,於是便造就了眼前這幕「血月連七珠」的千年奇觀。
據報道,這兩種天文奇觀共遇天際的幾率,可是微乎其微的。
蔣悅不由得感概,這要是發生在古代,還不知道有多少人會以為這是天降凶兆,惶惶不知所措呢。
忽然,一尾強光從血月間穿梭而過,蔣悅只覺得天旋地轉,天上血色的月亮和星星形成巨大的漩渦,漩渦中央發出一股強大的力量把自己拖了進去。小暮的呼喊在耳邊響起,一股徹骨的寒冷從腳底沖向腦門,不知從何而來的轟響在耳膜碾壓而過,下一瞬間雙目一黑,人便失去了意識。
※※※
寒夜裡,血月當空,七顆明亮的星星連成一線,天際間一抹流星划天而行,墜沒於北方。
已是臨春的時節,蒼涼的大地上卻未有暖風拂臨,冰寒之氣仍在人世間徘徊飄蕩,不肯離去。
燭火搖曳的長樂宮內異樣的寂靜,偌大的宮殿內竟連半點風的聲音都沒有。十幾個宮人戰戰兢兢地跪在龍榻前,全都低下腦袋,既不敢抬頭窺看,更不敢發出任何聲響。
龍榻前站著一名華服女子,錦襟綉袖,華麗尊貴,含威的鳳目緊緊地注視著塌上那具早已沒有氣息了身體,一動也不動。自從丈夫咽下最後一口氣開始,她就保持著這樣的姿勢整整四天!沒有淚,也沒有悲,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一語不發。
噗通!一個小宮女實在支持不住了,昏倒在地上。在宮裡伺候已逾十年的張公公戰戰巍巍地伏地求饒:「娘娘饒命,珠翠才剛進宮,年紀還小,身體一時撐不住才會……」
另一個新來的小宮女飛鸞連忙跪爬到珠翠身邊,對著主子把頭磕得咚咚作響,血絲很快就從額上滲了出來,不一會兒,漢白玉所砌的地上已多了一小灘血跡。
「求娘娘饒命,珠翠年幼體弱,才會不支倒地的。求娘娘饒命啊!」飛鸞和珠翠同時進宮,一同被分派在長樂宮裡當差。未料不過月余,便遇上了這樣的事情!
宮裡的人都說,皇后性格陰冷,對稍有姿色的宮女更是輕則罵,重則打,連坐冤死者不計其數,宮中鮮有人敢弗她所意。
「年幼體弱?不過幾天不吃不喝罷了,這就受不了了,這般身子留下來也沒用。來人,把她拖去暴室,飯水不給,任其自生自滅!」呂后冷目一掃,兩名守衛的將士齊聲應是,將昏倒的珠翠拖拉而出。
飛鸞嚇得全身發抖,把頭貼在地上,跪伏不敢再起。大家說的話都是真的,皇后的處罰冷酷嚴苛,是非常人能夠想象的出來的。暴室原本是暴晒宮中絲織品的地方,而今已經是囚禁患病宮女及罪妃的室獄,一旦進去了,就再也沒有命出來。
現在只求上天憐憫,保佑自己和其他宮人不會因為珠翠而受到株連。
呂後轉過身來,順著台階拾步而下,緩緩地走到飛鸞的身邊,自上而下地冷眼看著嚇得渾身發抖的她,「只是幾天不吃喝而已,這樣就倒下去了,你覺得這樣的賤婢還情有可原嗎?想當年本宮在項王底下為奴為質的時候,連著幾天沒吃沒喝,還得當奴役、做苦工,可一刻也沒倒下去呀!」
雖然事情都已經過去這麼多年,可如今一想起來,所有的一切彷彿還在昨日一般,歷歷在目。
側旁靜候的審食其眸色一黯,兩年的人質生涯,在他們的心上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比身上的傷痕刻得更深。
飛鸞趴在地上,身子不受控制地發抖。其他的宮人全都低頭噤聲,還哪敢應什麼話?!
審食其對呂后拱手一拜,嚴色道:「皇上駕崩已有四日,繼續秘不發喪的話,只恐朝廷不穩。娘娘宜當機立斷,扶立新主,以振朝綱!」
呂後身子一轉,眼光再次落在龍榻上那個自己該稱作夫君的人,感覺既熟悉又陌生。他已有多久沒有召喚過自己了?她竟算不出日子來!如果不是審食其在長樂宮中所布的耳目及時通風報信,將皇上彌留在即的消息告知自己,守在他身邊的是否會換成那位寵冠後宮的戚夫人?
他老是害怕自己會對他的寵妾狠下毒手,可又何曾想過對方也有可能用更狠毒的方法對付自己呢?從初嫁,到而今,自己在他的心目中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奈何如今,龍魂歸天,一切的疑問再也不會有答案!
「娘娘!」見呂后無動於衷,審食其再一次勸喊。
舊主新亡,新主未立,正是朝廷最為動蕩脆弱的時刻。先別說宮裡有對皇位虎視眈眈的戚夫人和其子趙王劉如意,宮外還有眾多等著瓜分漢室的諸侯王,就連遠在塞外的匈奴,也時刻盯著未央宮的一舉一動,如禿鷹追捕獵物,隨時伺機而動。
呂后鳳目一眯,斂神下令:「宣,高祖皇帝駕崩!遺詔太子劉盈繼位!」
「諾!」審食其與眾將士齊聲應答。
同一時間,毗鄰匈奴的苦寒之地——代地,處於遠離未央宮的邊疆之上,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男子負手立於平野之中,靜靜地看著天上那輪血色的月亮。旁邊七顆明亮的星星連成一線,忽的一尾流星劃破天際,拖著長長的尾巴消失在遙遠的北方。
張武看向一同長大的摯友,心中不覺憂慮起來,「北帝星墜,赤月連珠,吉凶未卜。皇上討伐英布,誤被流箭所傷,據說傷勢極重。雖然未央宮中至今仍未傳出任何消息,但你是不是應該入京看看。」
「她不會讓我們去的。」長安,他們是進不去,也不能進。
「父子同根,豈是她可以割斷的血肉相連?!」
男子劍眉低垂,臉上掛著一絲苦笑,血月下的臉龐猶如刀刻一樣俊美,「父子同根?只怕連那個與我血肉相連的男人也未必這麼想。」
其實,他經常會想,父王長年不召王子入宮覲見的原因,究竟是因為專橫的皇后在旁多加阻擾,還是出於自己猜忌的本意?
他是多麼羨慕那日在清河郡時偶遇的那一家人。雖然母親早逝,但是清心寡欲的父親帶著兄妹三人,在山野河畔生活得樂也融融,清貧卻快樂。他們臉上那純粹的歡笑,是他從來都沒有看見過的。
最是無情帝王家!也只有身在帝王之家的人,才感受到此話中最真切的無奈。
「阿恆,要開創你想要的天下,就必須去爭!總不能苦守代地這樣一個貧涼之處!這樣救不了你,也救不了黎民百姓!」只有在兩人獨處的時候,張武才敢如此大不諱地這樣稱呼他。
「我不求自己長生無極,只願天下長樂未央!」夜風徐來,長草微動,他的輕語迎風揚向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