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重生

  春末夏初,草長鶯飛。


  正是一年裡最美麗的季節,余安之在這樣美麗的日子裡,再次睜開了眼睛。


  還有一個月,正好就是她前世皇上賜婚的日子,也就是說,她回到了五年之前。路過記得不錯的話,就在三天前,她被人推下荷塘,昏迷不醒。於是,這才有重生的事情發生。


  蒼天有眼啊,她回來的時機還不錯,若是已經賜婚了,那麼她想要反悔,都不可能了。畢竟,這是皇上親自賜婚,如今反悔,會連累整個家族的。


  她的心情,一下子就陽光燦爛。


  「春草,趕緊收拾幾套換洗的衣服,明天一早咱們去南郊的溫泉莊子小住幾天!」


  春草,是她的貼身大丫鬟,比她要小兩歲。上一輩子,春草對她一直忠心耿耿,她被賜毒酒之後,春草也割腕自盡了。


  春草吃驚的道:「為啥去莊子上啊?這個時節,不是泡溫泉的好時節啊!」


  如今,雖然還算是春天,可是這段時間以來,天氣很是暖和。泡溫泉,不太合適啊。


  余安之:「誰說去溫泉莊子,就要泡溫泉啊?不可以去爬山,去摘野果,去挖野菜,去采蘑菇啊?而且,半夜時分,天氣涼爽得很,去泡溫泉,還是可以的。」


  「半夜去泡溫泉?小姐,你沒有開玩笑吧?」春草驚訝得嘴巴都合不攏,滿臉的不敢置信。


  今天的小姐,這麼感覺有點奇怪,跟過去好像有什麼大的不同似的。對了,過去的小姐,幾乎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走出京城,去莊子里小住,沒有太太和少爺陪伴,她是肯定不會主動提出的。


  余安之:「自然是真的,這有什麼好開玩笑的?趕緊的去收拾,多準備一些防治傷風和止血的藥物,藍色和青色的布匹也各準備一匹。」


  春草連忙應下,準備去了。


  為什麼突然去溫泉莊子呢?余安之自然有必須去的理由。


  午睡起來,剛剛梳洗完畢,春芽就歡天喜地的來報:「小姐,瑞王殿下來了!」


  春芽,也是她的一等大丫鬟。另外,她還有兩個二等丫鬟,櫻花和櫻桃;三等丫鬟也有兩個,木槿和木棉。


  「不見!」余安之微微皺眉,斷然拒絕。


  春芽忐忑道:「可是,小姐,瑞王已經來了。」


  說話間,珠簾已經被撩了起來,一個悅耳的好聽的聲音已經響了起來:「安兒,我來看你來了。我來吃了,希望你不要生氣。」


  余安之微微一笑,盡量讓自己看上去表情柔和羞澀:「沒有關係,沒有來遲!」


  我巴不得你不要來,永遠都不要出現在我的眼前。看到你,我就恨不得撕碎了你,恨不得吐你一臉的口水。


  前世,她年方十五就嫁入皇家,從此往後,連回娘家和上街的自由都沒有。一年年一月月,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跟那些皇室的妯娌們周旋,費盡心力的、戰戰兢兢的,伺候討好皇宮裡的那些婆婆們。這樣就罷了,每天還得費心費力的,打理好王府的事務,操心丈夫那些鶯鶯燕燕。


  丈夫登基為帝之後,她就更加忙碌,幾乎每天都心力交瘁。她的娘家,也為了她的丈夫,費盡心力,耗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然而,到頭來,當丈夫的江山坐穩之後,余家就倒霉了,被冠上了通敵叛國的罪名,株連三族。


  一千多條人命,就這樣消散在了天地之間。


  她這個皇后,也被賜了一杯毒酒,以暴病的名義,死不瞑目。


  她的內心是崩潰的,這麼無良的丈夫,她可要不起啊。


  不管是誰,若是想要打著親人的名義,給自家的人帶來痛苦災難,那就不要怪她無情。無論是親人,還是朋友,都應該是互相關愛,互相體諒,互相幫助的,而不是其中的一方,沒有底線的壓制欺辱另外一方。


  如今,她重生到了訂婚之前的一個月里。


  在此之前,她為了這個男人,已經付出了太多太多。事已至此,後悔也沒有用。付出過的,無論是金錢還是感情,已經付出了。


  及時止損,是她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余安之正沉思之中,耳畔響起柴立的柔情萬種的聲音:「安兒,我明天要出京城一趟,大約得一個來月。等我回來,我就求父皇賜婚,到時候,我們就可以朝夕相處,甜甜蜜蜜的過日子了!」


  一股極度厭惡的感覺,油然而生。


  余安之恨不得啐他一口,然後告訴他,我才不會答應嫁給你呢!想要娶我為妻,做夢去吧!


  然而,眼前這個男人,她十分的清楚。此人,覬覦相府和余氏家族的人脈勢力,已經多年了。不達目的,肯定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目前,不宜打草驚蛇,只能先穩住對方,慢慢籌謀。


  她顧左右而言:「明天就要啟程,趕緊回去,多準備一些藥物和吃的穿的。」


  柴立眉頭微微一皺,這個女人,怎麼感覺有點奇怪。往日里,她見了他,是那麼的熱情,那麼的激動喜悅。怎麼今天,給他一種疏離的感覺?


  不過,他的時間確實很緊迫,如今必須儘快回去做出發的準備。一切,就等他回來之後,再好好的跟她算賬!到時候回來了,也不要急著來見她,得好好的抻一抻她,讓她著急難過,最好是主動找他。


  「那好,我走了!」柴立就站了起來,說走就走。


  余安之坐著沒動,頭一回,沒有起身送他。更別說,跟過去那樣,一直送到余府的大門口,一直到看不到他的背影為止。


  柴立走後,余安之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對了,當務之急,是要整頓余氏家族,把那些蛀蟲和害蟲,統統清理出去或者嚴厲的管教。並且,完善族規,務必在最短的時間之內,讓整個家族煥發嶄新的、積極向上的面貌。


  余安之去見了祖父。


  祖父余信,就是相爺。她的父親余航,只是一個從四品的文官,戶部左侍郎。


  「安兒,你找祖父有什麼事情?」余信有點詫異,這個孫女兒一向很活躍,但是卻從不主動找他。今天,看上去成穩了許多,給他一種和實際的年齡不符的感覺。過去,其實也有這種感覺,不過卻很淡,往往一閃而過。


  余安之也沒有拐彎抹角,直截了當的對祖父道:「爺爺,我不打算跟瑞王訂婚了!」


  「什麼?你說什麼?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說什麼?!」余信十分的震驚,猛然站了起來,滿臉的不敢置信。


  要知道,這一年以來,他和余家,為了捧瑞王上位,到底付出了多少?瑞王柴立,不過是一個卑微的宮女生的皇子,若是沒有相府和余家在背後支持的話,如今肯定還是一個默默無聞的皇子,哪裡能這麼快得封王爺?!


  至於為什麼要捧柴立上位?還不是安之這個傻丫頭,說什麼非他不嫁。為了柴立,要死要活的,甚至絕食抗議,以死相脅。


  為了這個女兒,長子余航頭髮都白了許多。


  為了這個女兒,余航跪地求助。


  沒有辦法,余信只好選擇,站在柴立這邊。


  原本,他是純臣,是只忠於皇上的臣子。


  為了這個孫女,他違背了自己的原則,插手了奪嫡之爭-——雖然,沒有直接介入奪嫡之爭,然而世人應該都已經認為,他和柴立是一夥的!


  余安之十分的羞愧和難過。


  是她,都是她,是她不好,是她讓祖父陷入了煩惱之中。是她,是她錯了,是她將整個家族,都陷入了麻煩之中。在未來的日子裡,還極有可能,會帶來滅族之禍。


  她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淚水悄然滑落:「爺爺,孫女兒做了一個夢,夢見......」


  她將自己凄慘的前世,大致講述了一遍。


  余信心裡的震驚,簡直無法言說。


  「你,你說的是真的?你,該不會是撞邪了吧?」余信半信半疑,對她說的話,其實還是懷疑多一點。


  余安之十分認真嚴肅的道:「爺爺,我沒有撞邪!我做的那個夢,就跟真的一樣,接連十幾天,都做同一個夢!」


  其實,她才重生,哪裡來的十幾天?這樣說,不過是為了增加可信度而已。


  余信不由得就又相信了一分:「好,那你說說看。」


  余安之微微皺眉,努力回想上一輩子的事情,就在這個瞬間,上輩子她只要有那麼一丁點印象的,都跟烙印在了腦海里似的。


  「今天晚上,半夜十分,威遠侯的小妾跟侍衛*,被威遠侯抓個正著!」


  「明天,明天晌午時分,開國公世子的庶長子,在郊縣的大街上縱馬賓士的時候,跌斷了一條腿!」


  「明天傍晚,四妹余婷之,指使三嬸身邊的丫鬟翡翠,在四妹自己的茶水裡下毒,嫁禍給三嬸。」


  「明天晚上,二嬸聽說四妹中毒,二話不說就給了三嬸一個耳光。並且,口出污言碎語,三嬸氣得暈了過去,大夫給三嬸診脈,發現三嬸有了一個月的身孕。」


  「後天清晨,有特大暴雨,一下就一個上午!」


  ......

  余信聽得眉頭緊皺,臉色鐵青,心裡似有春雷滾滾。


  良久,他這才從震驚中緩了過來,好容易這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好,我都知道了,五天之後見分曉!五天之後,如果一切屬實,那麼我就相信你的話。」


  余安之:「如果一切屬實的話,那麼我的婚事,我想要自己做主!」


  余信下意識的就反駁:「不行!女孩家家的,怎麼可以婚姻自己做主呢?婚姻大事,誰的不是父母之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余安之目光堅定,語氣裡帶著哀傷悲涼:「爺爺,孫女上輩子太苦了,孫女好不容易可以重活一世,希望可以過上一生一雙人的舒心日子。不然的話,孫女寧願不嫁,一個人過一輩子!」


  余信剛喝了一口茶水,聽了她這話,頓時就噴了:「你這孩子,好好的,幹嘛扯什麼上輩子啊?不是說,那只是一個夢境么?」


  余安之滿臉凄惶:「爺爺,那夢境太過真實,就跟真的一樣。孫女其實覺得,那應該不僅僅是夢境,而是真實的存在,那應該就是孫女的上一輩子!再不濟,那也是老天爺的警示,又或者說,是老祖宗的警示。」


  余信沉默片刻,想一想孫女夢中的一切,終於點頭:「好,就依你!不過,你的婚姻大事,我和你爹娘必須把關。另外,你不得跟人私定終身,不得選擇那種品性*之人!」


  余安之從善如流,毫不猶豫的點頭應下:「這個自然了,我都聽祖父的,一定不會讓余家的祖宗蒙羞,也一定不會拿自己的婚姻大事開玩笑!」


  「那就好,那樣的話,爺爺就放心了。」余信不禁鬆了一口氣,這個孫女兒,他是越來越看不明白了。不過,潛意識之中,卻放心了不少。


  這孩子,比過去沉穩多了,也堅強多了。嗯,對的,就是強勢多了。日後,別人當不敢隨便欺負她了。眾多孫女之中,最滑頭的小四餘婷之,對上安兒應該都占不了上風了。


  他看向她的目光,又多了一分慈愛,讓余安之彷彿看到了上上世的爺爺。那麼的慈愛,那麼的和藹,對小輩嚴厲又慈愛。


  這樣的爺爺,讓她的心暖暖的,過去不敢說出口的話,在這個時點,很輕易的,很自然的,就宣諸於口。


  「爺爺。」余安之很從容的就道:「一個家族,必須要有凝聚力,要有共同的信念。有了凝聚力,才能抱成一團,把家族發揚光大,流芳百世!」余安之道。


  「要如何才能有凝聚力?」余信饒有興趣的看著自己的孫女。


  余安之:「首先,咱們必須制定一套好的族規,另外最好還要有咱們的族歌,逢年過節,在重大的場合,都讓族人將族歌唱響,歌唱咱們的家族,以此來提升族人對家族的歸屬感和榮譽感、使命感!」


  「族歌?」余信喃喃自語的念叨著。


  余安之:「是的,就跟軍歌一樣,可以振奮人心,鼓舞士氣!」


  余信:「那麼,你有什麼想法?」


  余安之準備了筆墨紙硯,一揮而就,吹乾墨水,就遞給余信:「這首歌,名字就叫做《團結就是力量》,爺爺請過目。有不當之處,還請爺爺改正完善。」


  這首歌,是余安之根據這個時代的特點和現實,進行改編的。她一共活了三世,第一世是二十一世紀的文明社會;第二世,就是上一世,剛穿越到這古代社會;第三世,就是這一世,重生的人生。


  余信:「嗯,看這歌詞,確實不錯。」


  余安之:「我給爺爺哼唱一下。」


  激情滿懷的,就唱了起來。


  嘹亮的歌聲,回蕩在相國府的上天,直衝雲霄,讓人精神隨之一振,有一種蕩氣迴腸的感覺。


  余信聽得那叫一個熱血沸騰,不住的點頭:「好,很好,非常不錯!這歌讓人聽了,激情澎湃,熱血沸騰,對於一個家族的團結,很有鼓舞的力量!」


  余安之:「爺爺喜歡就好,回頭我就譜上曲子,先教府里的兄弟姐妹傳唱一下。」


  余信:「這個主意好,這樣吧,就明天晚飯過後,全家人都集中在祠堂里,老老少少一起學習!我會讓人交代一下,你不用費心,專心寫曲子就好了!」


  一件大事,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


  余安之有點回不過神來。


  就這樣?這麼的順利?

  哎呀呀,簡直不敢想啊!

  要知道,在上一輩子,她可是跟祖父壓根就沒有單獨聊過天啊。祖父在她的眼裡,是那麼的嚴肅,那麼的威嚴,讓她下意識的就敬而遠之。


  余信好笑的搖搖頭,十分的和藹可親:「安兒,日後常來找爺爺聊聊天,不要太拘束了。自家爺爺,親近一點。」


  「知道了,爺爺。」余安之樂呵呵的,祖孫倆有說有笑,又聊了好長一段時間。


  余信眼底的笑意,滿得都快要溢出來了。


  這個孫女兒,知識面竟然挺廣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好像都懂。不錯,確實不錯,挺好的一個姑娘。可惜的是,不是個小子。要是個小子的話,余家的未來,當會更加的有盼頭。


  五天,轉眼就過去了。


  事情,一件件的應驗了。


  余信和余安之的父親余航,都不禁震驚萬分。


  關於余安之的「夢境」的事情,余信之告訴了長子余航,別的人半個字都不知道。一來是因為他是余安之的父親,二來是因為他是個口風緊的,三來還因為他是長子,是未來的家主和族長。


  父子倆一塊將余安之叫去了余信的書房密談,門外有兩個余信最親近最值得信任的把手望風。


  「安兒,你受委屈了。」余安之一走進書房,余航就迎了上去,拉著女兒在椅子上坐下:「是爹對不起你,是爹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讓你上輩子受苦了!」


  此時此刻的他,早已斷定,女兒所說的夢境,其實就是她的上一輩子。這輩子,她帶著記憶,重生了。不然的話,那夢境不可能那麼清晰,不可能那麼有條有理,不可能那麼真實!


  余安之淚如雨下:「爹,是女兒不好,女兒不敢貪戀美男,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那樣的渣男,不過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空有一個傾國傾城的容貌。其實,內里卻齷齪不堪,陰狠歹毒。這樣的人,倒貼上來,我都不應該要。是我錯了,過去的我,大錯特錯了!」


  說到這裡,已經是哽咽難言了。


  千言萬語,不知道從何說起,也難以說出口。


  余信悠悠的嘆了口氣:「好孩子,你真的已經決定了,不打算跟瑞王訂婚了?」


  余安之:「是的,我已經確定了。一次不忠,百次無法再相信。這樣的渣男,在往後的日子裡,我當退避三舍!」


  余信大大的鬆了一口氣:「這就好,這樣爺爺就放心了。你不要擔心,你這麼聰慧,這麼善良,又怎麼勤快堅強,日後想要找一個好的歸宿,並不是什麼難事。等過一段日子,事情平息了,爺爺從新科進士之中,給你挑選一個好的男兒!」


  余安之連忙道:「爺爺,可不能慢慢等,現在就要行動起來。在夢裡,再過一個月,瑞王就會請皇上賜婚了。瑞王這次出京辦事,一個月就會回來。說不定,還會提前回來。所以,咱們得趕緊行動起來,萬一被賜婚了,就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余航一聽就急了:「這可怎麼好啊?這麼急,如何可以找到合適的人啊?」


  余信眉頭緊鎖:「是啊,婚姻大事,可不能草率馬虎啊!」


  二人的神情都萬分的焦慮不安。


  余安之咬咬牙,略帶羞澀的開口了:「爺爺,爹爹,我倒是有一個合適的人選。」


  二人異口同聲:「誰啊?」


  余安之紅了臉:「就是,就是那個輔國將軍的嫡次子,五城兵馬司副指揮使沈湛。」


  余信微微皺眉:「五城兵馬司副指揮使,只是個六品的小武官,找這麼一個人,會不會太委屈了你啊?而且,還不是長子,是次子,日後這輔國將軍的爵位可輪不到沈湛繼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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