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8.第588章 斯人往矣
第588章 斯人往矣
整個水室空蕩蕩的，只有從鐘乳石上往水面滴水的聲音。
嘀嗒嘀嗒——
一聲一聲連著回聲，蕩蕩不絕，好似要在這水室里開一場別開生面的音樂會。
練三生光聽著這一道道清新的聲音，原本有些浮躁的心情，都在此刻沉澱下來，沉進了清澈的水中。
這個水室內，沒有任何的血跡，巨獸們也不往這裡來。當然，也許只是因為練三生在這裡，它們不敢進來罷了，畢竟地上有很多巨獸的腳印。不過，這裡這麼乾淨，想必它們並沒有把戰場延伸到水室來。
水室，對於巨獸來說，或許是個神聖的地方。能突破石道的重重阻殺，進到水室來，就代表有能力。
練三生在水室里踱步，感受著這空前濃郁的元氣，這裡一定離本源非常進了。但本源長什麼樣，又在哪裡？她環顧四周，並沒有什麼東西看起來像本源。
她將眸光落在那潭清澈異常的水上。
按道理說，這個水域的水都非常的骯髒，這潭就算再小，也不可能「出淤泥而不染」的，本源很有可能就在這潭水中。
這潭水其實也不小，足夠讓一頭巨獸跳下去了。
在祖魂的探測下，水中的元氣濃郁到連祖魂都不能自如查探，但可以確定的是，底下的水下世界非常大！因為如此清澈的水，她的肉眼望不到底，只有水流在波折著，影響自己的視線。
練三生蹲在水邊，伸手鞠水，然後湊到鼻子前聞了聞，並不是沒有味道，而是那種很清新醒腦的味道，冰涼的感覺衝上腦門，整個人都精神了，她放到唇邊呼嚕吸了一口，甘甜的味道充盈整個口腔，順著喉嚨流下去，而後擴散到整個身體。
練三生只覺豁然開朗，好像身體很閉塞，一下子被打開，像是要變成空氣一樣飄起來。
這是從未有過的清醒，一路戰鬥過來的疲憊消失無蹤，身體上的傷口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
本源一定就在水下！
「啊——」
練三生一聲暢意的清嘯，縱身躍入水中。
她甚至不用元氣去保護眼睛，水流進了眼睛，沒有任何的刺激和不適感，反而讓眼睛覺得很舒坦。而且最關鍵的是，她在水中呼吸了，這些水隨著她的呼吸進入了她的肺部，然後直接在肺部化為元氣，流轉到四肢百骸，洗刷身體的每一個部分，更替命海里的元氣。
如果不是迫於祖境和緣境的門檻跨不過去，練三生覺得自己的修為在此時此刻應當突飛猛進。
難怪那些巨獸進來又出去，身體會變得更強悍，實力更強大，都是因為在這水中泡了個澡。
水中乾淨得沒有任何雜質，練三生甚至要以為自己才是這水中的雜質了，水流來回，曲折了視線。
她越往下，水中的元氣越濃郁。
水流在洗刷身軀，讓身軀愈發地舒坦、強大。
也不知道遊了多久，練三生覺得自己沒準都要游到地心了，因為四周的水溫在漸漸升高，最終高到她有些受不了，整個人都要被水煮。
這究竟是多麼恐怖的溫度！
要知道，如果岩漿中沒有奇怪的天地造物的話，練三生是完全能夠承受得住高溫的。譬如滅生焱所在的火山，練三生就不能承受。
這裡溫度這樣駭人，難怪本源始終都沒有被巨獸奪走，因為這些巨獸到這下面來，只怕會被煮熟，然後沉下去，最終被煮得無影無蹤。
「不能再下去了，再下去你也要沒了！」洛書的聲音在練三生的腦子裡響起。
「不行，都到這裡了，我怎麼可能放棄？我感覺本源已經離我非常近了，我還能堅持。」練三生咬牙強撐著，她已經閉上了眼睛，全靠祖魂在探著這短短的距離，因為滾燙的熱水讓她的眼睛十分難受。
洛書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好吧，那你再堅持一段，不行就趕緊回頭。」
然而洛書話音剛落，練三生就將赤斬喚了出來，並且將天地囊掛在赤斬上，一起往上拋去，連一身的玄重泥都褪去。
在赤斬內的洛書氣得失了書生之氣，聲音在練三生腦子裡咆哮道：「練三生！你瘋了嗎！」他就要操縱赤斬往下飛，然而赤斬本質上是練三生的點兵之物，洛書竟然動不了。
「你難道是抱著必死之心嗎！你讓仇若狂怎麼辦！」
練三生看著眼前的水，這裡並沒有任何東西，但她覺得，她再往前游一點，就會發生什麼不一樣的事。她冷靜道：「我沒有抱著必死之心，只是以防萬一。我不會死的，肯定不會。我感覺，它在呼喚我。」
是的，本源在呼喚她。
但是這一下去，凶多吉少，不能讓洛書陪著自己冒險。
她總覺得自己不會死，可洛書陪著自己下去，他就一定會死。
這麼想著，她就把赤斬和玄重泥一起扔了。在這麼燙的地方，玄重泥根本半點作用也沒有。
她還留下了天地囊，洛書可以用天地囊里的牌符喚來帝天凌。
「練三生！」洛書氣得又是咆哮。
然而練三生感覺自己已經聽不到洛書的聲音了，她往下遊了一點點，然後眼前的水好像伸來了一隻虛無的手，練三生猶豫了一下，還是將自己的手伸過去同虛無之手握在一起。
虛無之手拉著練三生，緩緩地往下沉去。
「練三生！練三生！」
洛書感覺自己要瘋了，不一會兒，他竟然覺得自己跟練三生徹底失去了聯繫，就連赤斬和天地囊也變成了無主之物，好像練三生已經徹底死了一樣。
「練三生！」
洛書終於能夠操縱赤斬，他瘋狂地往下掠去，然而一股無形的屏障卻將他彈了回來。
「……」
來回試了幾次，洛書根本無法突破這無形的屏障。他感覺自己在這滾燙的水中，整個兵魄卻涼了，是心涼。
他該怎麼辦，他要怎麼向大家交待。
練三生，好像死了。
跟著練三生這麼久，二人之間早就營造了一種超越許多關係的情感，是彼此互相信任、從不懷疑的戰友啊！他一路看著練三生成長，也將練三生當成了自己妹妹一樣的看待。
如今……人沒了。
洛書忍不住，便嚎啕大哭起來。
「悲夫，斯人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