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大長老那枯瘦的手，輕撫著嗷嗚的額頭，手心處發出了淡淡的綠色熒光。
「嗷嗚——」
嗷嗚低低地哀叫了一聲，它的嘴唇已經發黑髮紫，眼睛也已經睜不開了，甚至連額頭處那彎血紅的新月，都彷彿染上了一層灰黑。
喬茜望著嗷嗚痛苦的樣子，不由鼻子一酸，眼淚開始在眼眶之中打轉。不過她咬著下唇，強忍著淚水，她不希望給大長老造成任何的壓力或打擾，以免影響他的治療。
傑伊將喬茜摟入了懷中，輕輕地拍著她的肩膀，與其說是安慰她，不如說是通過彼此依靠來獲得勇氣和力量。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嗷嗚的狀態，他的心像是被丟入了火爐中炙烤一般，疼痛而煎熬。
莉娜蹲坐在喬茜的身邊，她望著嗷嗚奄奄一息，生命之火彷彿隨時會熄滅一樣，那琥珀色的貓瞳中充滿了痛苦和悔恨之色。
卡米爾和安琪兒，安靜地待在一旁，也默默地為眼前這渾身焦黑的小獸祈禱著。
雖然喬茜和傑伊，幾次提起他們的契約獸受了十分嚴重的傷，安琪兒卻沒想到竟是這般嚴重。
她那祖母綠的眼眸中，不由閃過一絲悔意。如果早知道是這樣，她一定不會在路上耽誤，肯定會第一時間將他們帶來見大長老。她相信，事後，菲娜她們最終也一定會理解她的。
畢竟，又有什麼，比得上一條生命更重要的呢？安琪兒不禁為自己在大葉松林口的猶豫，感到羞愧難當。
而這個時候，大長老終於收回了輕撫著嗷嗚額頭的手，他幽幽地嘆了一口氣，然後拿起放在一旁的拐杖，又緩緩地坐回了高背椅上。
聽到大長老的嘆息聲，喬茜心中一悸，而傑伊也同樣抱緊了摟著她的手。喬茜可以感覺到他渾身的顫抖，顯然，傑伊的內心也同樣不能平靜。
「大長老，嗷嗚它……怎麼樣了？還，有救嗎？」最終，傑伊還是咬著牙，問出了口。
大長老再次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然後一字一頓地說道：「孩子們，很抱歉，我幫不了它。」說完，老人臉上那歷經滄桑而留下的深刻紋路，彷彿又加重了幾分。
聽到大長老的話，喬茜一直隱忍的眼淚，終於決堤了，傑伊也在瞬間紅了眼眶。
「您說什麼？可以再說一遍嗎？我好像聽岔了……」喬茜猶自不敢相信地問道。
「七級魔獸雷電巨蟒的蛇毒，是致命的。」大長老捋著鬍鬚，說道。
「即使老夫能配置出解毒劑，它恐怕也撐不到那個時候……它能夠撐到現在，已經算是一個奇迹，然而，這依然阻止不了它生命力的衰竭，再過個幾刻鐘，它便會死去……」
卡米爾捂住了嘴巴，這樣的噩耗令她感到不可置信，她以為大長老一定會有辦法的，畢竟大長老可是活了將近千年的歲月，是精靈部落最最長壽的精靈，怎麼可能有他解決不了的難題呢？
而安琪兒，早就不忍地別開了眼睛。
「怎麼會這樣……」喬茜喃喃地道，她只覺得心臟一陣絞痛，她完全無法接受嗷嗚可能會死掉的事實！
「不是……不是還有治癒術嗎？」喬茜撲倒在了大長老的腳步，拉著他的手，淚流滿面地哀求道，「不是還有『自然女神的祝福』嗎？大長老，求求您，求求您救救它吧！」
「喬茜……」傑伊望著情緒激動的喬茜，最終，他的雙膝落地，與喬茜一起，跪倒在了大長老的面前。
「尊敬的精靈族大長老，懇請您，救一救我的契約夥伴吧！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我都在所不惜！」
「嗷嗚——」這時，本安靜下去的小獸，又是哀哀的一聲呻/吟，那樣的無助凄涼，聽得人心都碎了。
滿頭白髮的精靈，注視著眼前苦苦哀求他的少年少女，有些渾濁的淺藍色眼中，神色莫名。
「對啊，大長老，您就幫幫它吧！」卡米爾在一旁幫腔道，她的聲音啞啞的，顯然心裡也不好受。
「哎——」大長老又是一聲嘆息，道，「好孩子，你們不必如此。」
隨著他一聲話落，一條枝椏拔地而起，將傑伊和喬茜從地上攙扶了起來。
「不是我不願幫它，」大長老幽幽地望著躺在地上的嗷嗚，說道，「而是這孩子，已經被神明所厭棄。」
見聽了他的話，在場的四個孩子都露出震驚的表情，大長老繼續道：「所以，無論我想救它的心多麼虔誠，自然女神，也是不可能賜福於它的。你們，明白嗎？」
被神明所……厭棄？！
喬茜和傑伊不由對視了一眼，從彼此的眼中，他們知道對方都想到了一處去了，那就是——神格碎片！
喬茜的腦海中，浮現三年前的那道詭異光柱，從光柱中射出的箭，一度讓嗷嗚失去神智。難道那是……來自神明的警告？月亮女神已經隕落，而金色的光箭，喬茜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光明神！
而傑伊所想到的，卻是嗷嗚的母親——神殿中那匹雪白巨獸，這也是他從神殿魔法陣核心意識的記憶中得知的。
他想起她在將神格碎片交給他時，最後看他的那一眼，那樣的凝重和決然。是不是，她也早就料到了這一點？那她，為什麼還要這麼做呢？
傑伊的心中思緒萬千，然而他沒有忘記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他凝望著大長老的眼睛，艱難地問道：「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大長老也回望著傑伊，他能清楚地看到少年眼中的執著和隱隱的絕望。
他那枯枝一般的手指，敲擊著高背椅的扶手，像是在思考斟酌，最終，年邁的精靈緩緩地點了點頭，用他那暗啞的聲音說道：「辦法，也不是沒有。」
傑伊和喬茜的眼中，不由重燃了希望，就連卡米爾和安琪兒也滿含希冀地望向了大長老。
「還有什麼辦法？」傑伊急切地追問道。
「你剛剛說，為了救這個孩子，你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大長老沒有直接回答傑伊的問題，而是緊緊地盯著少年的眼睛，問道。
大長老那渾濁的雙眼再次變得清明，他盯著傑伊的眼神犀利而專註，在他的注視之下，恐怕沒有人能夠隱瞞自己真實的情緒。
「是的，尊敬的大長老。」傑伊沒有絲毫的怯場。
「包括，你的生命嗎？」說著，大長老勾了勾嘴角，露出一個略帶嘲諷式的微笑來。
聽清楚大長老的話，這一次，傑伊沒有立刻回答。
他低頭看了一眼生命垂危的契約夥伴，又看了一眼因為大長老的話，震驚得有些失了言語的喬茜，他摸了摸她的發頂，朝她露出一個安撫的微笑。
然後，他再次看向了還在等著他回答的大長老，平靜卻又堅定地說道：「是的，包括我的生命。」
「你真的想好了嗎？」
「是的。」傑伊再一次說道，「請您救一救我的契約夥伴！」
大長老似乎怔了一怔，然後，他那雙淺藍色的眼眸，又再次恢復了渾濁的顏色。
「等等……傑伊……」喬茜拉住了傑伊的手，她喃喃地出聲，卻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應該說些什麼。
望著喬茜，傑伊還是忍不住，在眾人的目光注視下，俯身親了親她的眼角，在她耳邊說道：「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
「可是……」喬茜顧不上害羞，她還想說點什麼，卻最終被看不過眼的大長老打斷了。
「放心吧，小丫頭，你的伴侶確實不會有事的。」
大長老靠在了高背椅上，坐得太久，他感覺身體有些累了。然後，他看著傑伊，讚許地道：「看來，你應該已經知道，老夫所說的辦法是什麼了。」
「不敢，只是有了一些猜測。」傑伊謙虛地道。
聽著他們打啞謎，卡米爾和安琪兒一頭霧水。
倒是喬茜，在恢復冷靜之後，結合大長老和傑伊的話，她突然靈光一閃，脫口而出道：「您說的，是本命契約嗎？」
這是喬茜想到的唯一的辦法了。
「沒錯。」大長老對傑伊問道，「與你的契約獸簽訂本命契約，將你的一半壽命與它共享，從此以後，你們便是同生共死的契約夥伴，誰也不能獨活在這個世界上。這樣，你還想要救它嗎？」
先前，傑伊與嗷嗚簽訂的，是自由平等的靈魂契約，所以，即便嗷嗚受傷死去，對傑伊也不會造成影響。
然而本命契約就不同了，就如大長老所言，契約雙方有任何一方死去，另外一方都不能再繼續存活。不過換一種說話就是，契約雙方只要一方還活著，另一方也能活下去。
「是的。」傑伊應道，「請您教我簽訂本命契約的方法！」
這一次，喬茜沒有阻止傑伊。
「很好！很好！」大長老拍著傑伊的肩膀，對他的讚許，溢於言表。
於是，在大長老的指點下，傑伊懷抱著嗷嗚，一人一獸的精神領域再次相連。這一次，卻是傑伊進入了嗷嗚的精神海之中。
最終，傑伊非常順利地與嗷嗚簽訂了本命契約。
而在本命契約達成的那一瞬間，一道金光包圍住了傑伊和嗷嗚兩人。
等金光散去之時，喬茜便看到了，那渾身恢復雪白的小獸，前爪搭著少年的肩頭，舔得他滿臉的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