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鞭子抽擊與張狂的大笑聲戛然而止，營地里瞬間安靜了下來，只剩路加等人倒在地上哀哀呻／吟，而富商和傭兵則望著此刻的狀況震驚失語。
傑伊遠遠看見瓦爾克摔倒在地，久久沒有起身，他將精神力延伸過去。在空中盤旋一圈，看到他的死狀，傑伊才鬆了一口氣。
一放鬆下來，才發現握著矮人匕首的右手顫抖得厲害。
兩次出手，兩次都進入了「激戰」狀態，雖然時間短暫，但還是給他造成了一定的身體負擔。
特別是扔向瓦爾克的那一刀，那一刻他的力量和精神發揮到了極致，才能那樣精準而有效地命中瓦爾克的心臟，甚至令匕首旋轉起來，帶來更大的衝擊力，將瓦爾克的心臟部位貫穿而過。
不過副作用也是明顯的，他整隻右手的肌肉隱隱有撕裂的疼痛感，顯然是劇烈的動作將其拉傷了。
傑伊動了動手臂，感覺並不是特別嚴重，只希望不會對接下來的戰鬥造成影響。他並沒有忘記瓦爾克兩人還有同夥，用精神力一探的結果，卻讓他皺起了眉頭。
商隊那一處的營地，除了滿地的屍體，並沒有任何人存在，而那個讓他比較在意的癤子臉，竟然被人上下砍成兩半，腸子流了一地。
這樣的傷口，傑伊總覺得有些熟悉。他用精神力再次仔仔細細地搜索了一遍營地附近，並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人影。
在他打算繼續往更遠處探索的時候，卻發現精神力已經到了極限，他只好作罷。
就在這時，傑伊突然感應到了另一股熟悉的精神力正在靠近。他心中一動，想起上次那至今仍然心有餘悸的「事故」，他迅速將精神力收回。
睜開眼睛，擔憂地望了一眼帳篷那邊之後，才收回匕首，悄悄地往後退到了林子里。
毫無疑問，這股精神力的主人正是喬茜。
她見瓦爾克已經被傑伊擊斃，知道自己的做法起到了作用。在她給敵人造成干擾時，傑伊也迅速抓准了時機！
那種與某個人不言自明的默契感，讓喬茜激動得小心臟都要跳出來了！她感受到一種滿足感和成就感，這令第一次參與戰鬥的她興奮得想要尖叫，也令她完全忘記了近距離目睹殺人過程的害怕。
不過，和傑伊一樣，喬茜也沒有忘記強盜的那兩個同夥，她閉上眼，精神力一路過去，卻發現那兩個人並沒有過來。
喬茜覺得有些奇怪，她控制著精神力來到了商隊營地上空。
努力克服心中不斷湧起的噁心感，催眠自己只是在看血腥片，喬茜掃了一眼滿地殘肢斷臂的戰場，卻發現已經沒有了活人。
就在她打算撤回的時候，林子深處似乎又傳來了些許動靜，喬茜吞了吞口水，但還是鼓起勇氣向動靜傳來的方向探了過去。
然後，她就看到樹枝陰影里，有個渾身髒兮兮，穿得破破爛爛，臉上鬍子一大把完全看不出樣貌的怪人。
他正彎腰穿著鞋子，而他腳邊躺著的人，或者說屍體，正是喬茜之前看到過的那兩個強盜同夥的其中之一。
喬茜狐疑起來，看那死了的強盜同夥，腳上光溜溜的，再看那個怪人手上的鞋子，不免想道，難道是黑吃黑？但就為了一雙鞋子，至於嗎？
怪人似乎並不是特別滿意腳上的鞋子，在地上擦了擦鞋底，又跺了跺，應該是有點小了。
也是，別人的鞋子怎麼可能合腳？而且看那強盜的樣子，指不定有腳臭什麼的……這個怪人也太隨便了吧？喬茜嫌棄地皺起了眉。
被喬茜嫌棄的怪人，正是星夜趕路不小心撞上搶劫現場的夏普。他之所以會換上那瘦高個的鞋子，就是突然意識到自己現在這副樣子似乎太狼狽了。
就這麼回去，他寶貝兒子還好，賽麗亞那個瘋女人肯定不會讓他進門的。還有喬茜，也才五歲吧？要是把小姑娘嚇哭了……想想他家兒子對妹妹的寶貝勁，夏普頓時垮了一張臉。
夏普並沒有察覺到喬茜的精神力，所以他也不知道他的狼狽樣，已經被他口中的小姑娘看了去。
他撓了撓幾個月沒洗的頭，想起多哈城似乎就在這一帶附近，要不先去換一身行頭再回去？
反正影子協會那群蒼蠅，在克利普斯郡，他們也沒那麼多人手，他只要稍微偽裝一下就能瞞過去了。
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夏普看了看方向，轉身就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
太久沒走過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走對路……夏普雙手枕在腦後，望著天邊的月亮，優哉游哉地消失在了林子深處。
喬茜見那怪人哼著不知名的曲子，往與他們營地相反的方向離開了，心裡鬆了一口氣。
雖然他殺死了強盜同夥，但也不能保證他就不是壞人，不要遇上才是最好的結果。
在喬茜控制不住精神力往遠處而去的時候，栓在營地旁的小旋風突然情緒焦躁地嘶鳴起來，還往旁邊的樹榦踢了一腳。
癱在一旁、獃獃看著瓦爾克屍體的胖子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僵住的身體彷彿被按下了啟動鍵，他顫抖著聲音問道：「尼、尼爾森，他、他死了嗎？」
「看起來應該是的……」傭兵戰士尼爾森的聲音比起他來要鎮定不少，不過他愣愣的表情，可以看出來他其實也還沒有反應過來。
這場災難，就這麼結束了？
得到肯定的答覆，胖子諾爾·布萊德面露狂喜。
借著火光，他眯起眼睛才能勉強看清楚，辮子頭瓦爾克瞪得大大的棕瞳里寫滿震驚，鮮血從他的嘴裡不斷湧出來，而他的心臟處，明晃晃地破了一個窟窿！
這簡直是神跡降臨啊！
眼睜睜看著這處營地的人，因為他和尼爾森的到來而慘遭與他的商隊相同的命運，布萊德也是滿心痛苦和不忍。
當他看到尼爾森躲開馬蹄，而克萊斯特又突然倒於馬下時，他心中再次燃起了生的希望。因為太過害怕以至於沒有看清克萊斯特是怎麼死的，但是尼爾森平安無事，他由衷地感謝光明神。
他已經連累了不少人，想起隨行的管事和夥計，都是跟隨了他不少年的心腹啊，就這般慘死在這荒郊野嶺里！還有風暴傭兵團的人，也都是他的老朋友了，那些刀劍與鮮血交織的混亂記憶還盤旋在他的腦海之中，如果不是他們拚死相護，大概他也不可能逃到這裡！
他可以看出來，追殺他的人並不是普通的劫匪，肯定是受到了某些人的指使。
他布萊德雖然貪生怕死，愛財如命，但也從未做過為富不仁之事，沒想到今天居然會遭遇這樣的苦難，如果他能夠活下去，一定會讓那背後之人付出百倍於此的代價！
可是接下來瓦爾克的做法令他的內心更加煎熬起來，大概是同伴的死激怒了他，他居然越過了自己，先朝這群無辜的人發動了攻擊！
懦弱和良知折磨著這個臃腫的胖子，他只能在心中不斷祈禱。
光明神啊，我的主，請你再次降下神跡，拯救這些無辜的人，並且讓惡人們受到懲罰吧！手無縛雞之力的布萊德只能這樣向光明神祈禱著。
就在這時，光明神似乎真的聽到了他的禱告，耳邊傳來尼爾森一聲驚呼，接著騎在高頭大馬之上的辮子頭就從馬背上摔了下來，倒在了他們面前。
此時，布萊德拖著顫抖的肥胖身軀，不顧尼爾森的阻攔，上前一探，發現辮子頭瓦爾克的心臟確實被對穿，出現了一個有小孩拳頭大小的窟窿！而他雖然還瞪著眼，但確實已經停止了呼吸。
布萊德瞬間淚流滿面，他狂喜地向天跪拜，嘴裡不斷說著對光明神的溢美之詞。
而林子里的傑伊，也順利地找到了嚇得跑進林子的保羅，他正躲在一棵大樹後面，十五歲的少年嚇壞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傑伊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喊道：「保羅。」
「啊！」保羅嚇了一跳，見是傑伊，又開始語無倫次起來，「傑伊……傑伊！是你！我……吉姆他們……」
「已經沒事了。」傑伊鎮定地道，「我剛剛也躲進了林子里，看到那兩個強盜已經死了，我才想找你一起回去。」
「死、死了？」保羅下意識地反問。
「是啊，有人幫了我們，不過他沒有露面，好像已經離開了。」傑伊睜眼說瞎話。
他並不想將自己的實力暴露出來，麻煩解決了就好，他們並不需要知道是誰殺死了強盜。
「是、是嗎？」
「是的。」
傑伊人畜無害又誠懇乖巧的表情讓保羅相信了他。
「我們一起出去吧。」
「好、好的。」
知道已經沒有危險了的喬茜，將小芽藏了起來，然後掀開簾幕走出了帳篷，剛好看到傑伊和保羅，一前一後地從林子里走了出來。
明明傑伊的身材比保羅瘦小了許多，但一眼看去，首先注意到的肯定是傑伊。雖然也有容貌的原因，但喬茜覺得關鍵還是要看氣質！
「傑伊！」喬茜撒開腳丫子，沖傑伊跑了過去，然後一下子撞進了少年的懷裡。
在一旁獃獃地守著布萊德的傭兵尼爾森，察覺到動靜，宛如驚弓之鳥般緊繃起來，看到只是三個柔弱的孩子，才放鬆了下來。
這時候他也意識到地上還躺著幾個受他們牽累的人，連忙收拾起因為想到死去的弟兄們而悲傷的心情，過去為他們檢查傷口。
保羅也終於緩過勁來，見到強盜那可怖的死相，他又抖了抖，但看到旁邊，年紀比他小了許多的傑伊那鎮定自若的樣子，他不禁臉紅起來。
看到尼爾森不顧身上的傷，費勁地想要將趴伏在地上的路加大叔翻過身來，他趕緊擦掉臉上的眼淚和鼻涕，跑過去幫忙。
「喬茜。」而被小女孩一把抱住的傑伊，則蹲低了身子，跟她平視著，面露擔憂地問道，「怎麼了？是不是被嚇到了？」
喬茜趕緊搖了搖頭，雖然她這一晚上確實被嚇到了許多次，但她已經緩過來了，只要不去回想那些血腥的畫面就好。
傑伊還是有些不放心，但看著喬茜臉色紅潤的小模樣，又真的不像是被嚇到的樣子。
喬茜才不管傑伊在想什麼，她拉著傑伊的手，有些興奮又有些得意地問道：「剛剛我和小芽是不是幫上忙了？」這才是她真正想要問的。
他想起剛剛突然出現將瓦爾克的戰馬拉倒的葡萄藤，嘴角浮現了笑意，他颳了刮喬茜秀氣的小鼻子，肯定地道：
「是的，幫了很大的忙，你們做得非常好！」
「嘻嘻。」明明是自己問出來的，但真的得到了肯定，喬茜卻又靦腆起來。
她扭捏地看向保羅他們那邊，然後突然意識到，路加大叔他們還受著傷呢，她現在的情緒是不是有點不對？
想到這，喬茜不禁吐了吐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