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主

  達科等人最後看了一眼這第三層,就扭過頭同眾人一起登頂了第四層。在這一層,生長著大量的橘子樹,飽滿的橘子黃橙橙地掛滿了樹冠,十分顯眼。橘子樹林的遠端,隱約有一個城鎮的輪廓若隱若現,看樣子就是這座島上唯一的城鎮了。


  「奇怪。」塔薩喃喃自語地說,「橘子樹屬於溫帶植物,適宜在溫熱潮濕的氣候條件下生長,但這片海域已經比較偏北了,周邊又有寒流擾動,明顯不適合橘子樹的大面積生長。」


  「在一層也有很大面積樹林,但就沒有橘子樹,而這第四層全都是橘子樹,很顯然是人工栽培的嘛。」菲麗絲對於自己的推理十分得意,驕傲地挺起胸膛。


  「我在離開獵島的時候,就聽說過有人在栽培橘子樹了,據說是因為島主喜歡吃。不過那時候還只是孤零零的十幾棵樹而已,遠沒有現在這樣的規模。」奧托看著眼前的橘子林分外感慨,不知不覺間他已經離開這麼久的時間了。


  這時溫蒂的聲音突兀地在眾人耳中響起,「不要有任何特殊反應,假裝沒聽見我說的話,這座島恐怕沒那麼簡單。」


  達科等人聞言都是一愣,他們聽過奧托的介紹之後,都已經知道了這獵島不簡單,卻不知道溫蒂在此時再次提出是什麼意思。


  「這座島被風聆術籠罩著,我們的每一句談話都在被監聽之中,只有像我這樣以傳音的方式交流,才能避免被監聽。」


  溫蒂的話讓眾人一下子緊張起來了,任誰都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正時時刻刻被監控著。倒不是因為他們的交流涉及到什麼重要的秘密或隱私,而是這種超大範圍的輔助性法術本身,就是令人震撼的。


  能夠籠罩整個島嶼的魔法,其範圍甚至已經超過禁咒了,與其說它是一個魔法,倒不如說是一個領域。雖然法術範圍和威力並不是完全成正比,但從一定程度上來說,這至少能從側面看出施法者對相應法則的掌控程度。


  溫蒂看出了眾人眼中的震撼和不可思議,解釋道,「這個風聆術恐怕是涉及到了法則層面的力量,形成了一個結界,或者說是領域一樣的存在。它已經完全融入到了這一方天地之中,很難被發覺,我也是剛剛在用息翼施法的時候,才利用氣元素的共鳴發現了它的存在。」


  就在眾人還在思索的時候,一個醇厚的男聲忽然自林間傳來,「你們竟然能一路闖過前三層,在非法闖入者當中,算是表現很好的了。」


  循聲望去,只見林間走出了五個形態各異的人,說話的是居中一個鷹鉤鼻子的男子,他長著一張深邃的雙眼,不時在達科等人之間游移著目光。


  奧托聞言,為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頭,「副島主,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們的船遭遇長槍海膽群襲擊,被迫在獵島西海岸擱淺。僅僅是沒有從東側的正門進入,只要花錢補上門票就可以了,你說的非法闖入又是什麼意思?」


  「補上門票?想的美!你們當這獵島是什麼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既然不走大門,就相當於無視獵島的規則,你們該補上的,是這個契約才對啊!哈哈哈……」鷹鉤鼻男子隨手丟出一張羊皮紙,從上面的文字看出是一張契約。


  不用看內容,達科等人也知道,這是獵島的獵物需要簽訂的契約。包括嚴格按照等級分層,沒有門票不能擅自離島等等,都是由這一紙契約來限制的。


  看到這人竟然想讓他們成為島上的獵物,菲麗絲怒極反笑,「哈哈,真是個好主意,不過我倒是想看看,你憑什麼讓我簽這個契約呢。」


  「在獵島上,所遵從的就是這樣的規則,至於你們這些外來闖入者該怎麼處置,則由我們說了算,因為我們五人是這裡的副島主!」右側一個留著濃密鬍鬚的壯漢也毫不留情面,似乎已經吃定達科這隊人了。


  「或許你們覺得不可理喻,但對於我們來說,這裡的規則就是絕對的,這座獵島所有的一切,組成了我們所理解的修羅法則,任何破壞它的人,都必須要付出帶價。」左側一個紳士模樣的青年不疾不徐地解釋著,好像是在向別人講道理一樣。


  溫蒂向來崇尚自由,對這種極端的規則厭惡至極,此時聽聞這樣的說法,她有些惱怒地說,「為了你自己理解的一個法則,就可以將這麼多人當做獵物,放在島上毫無人性的相互廝殺?你當自己是什麼?是神嗎?」


  「我從未讓獵物們相互廝殺過,做出這種決定的,是獵物們自己。獵人與獵物並非一成不變,不斷面對獵人的獵殺,只是為了給獵物提供一個壓力。在這壓力之下,獵物們可以選擇精誠合作反殺獵人,也可以選擇團結起來反抗我們獵島的統治階級。但除了極個別特例以外,他們全都選擇了最殘酷的那一種。這就是囚徒困境啊,每個人都做出了對個體最明智的選擇,但從整體來說卻是最愚蠢的。」左手邊第二個是一位金髮女子,她毫不動氣地搖著食指,「在這個世界上,凡事都是由強者說了算了。我比你們這些獵物都強,所以才能維繫整個獵島規則的運行。還有,你說的沒錯……對於我們來說,我們就是自己的神。」


  奧托聞言愣住了,他嘴唇翕張著,卻就是說不出話來。對方說的這些,他和其他獵物也並非沒有考慮過,但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都被他們放棄了。獵物們根本不可能團結起來共同反抗島主,更遑論精誠合作地反殺獵人了,只要有一張門票出現在眼前,獵物們馬上就會不顧一切地開始爭奪。暴力就像瘟疫一樣會以極快的速度漫延,最終誰都無法獨善其身。正是因為每個人的自私,使得最終每個人都走上了最困難的那條路上,那條路通往一座獨木橋,一群人中只有一個能獲得救贖。


  凱文一直注意著奧托的表情,看到這裡知道其被勾起了過去的回憶,於是他直到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則恐怕要陷入對方的圈套當中。


  「看樣子我們的價值觀相差還真大,多說無益,動手吧!」凱文話音未落,揮手間就是一片岩漿在對面的腳下湧出,一點迴旋餘地都不留。


  達科等人本在對面的五個人出現之時就調整好了站位,隨時準備要戰鬥,與對面看似談判實際也是在觀察對方實力的過程。此時既然無法達成共識,自然就要訴諸武力,於是由凱文先手開團,其餘人立刻緊跟著發起了攻擊。


  對方五人顯然也早有準備,在凱文身上剛出現魔力波動時就迅捷地抽身後退,緊接著迂迴地向著達科等人包抄過來。金髮女子速度最快,她好似一縷青煙般飄忽不定,甚至讓人分辨不清她的實際位置。


  「糟糕,她是全敏刺客!」達科大聲提醒著身旁的其他人,對於他們這種法師居多的陣容來說,刺客是最為克制他們的職業之一。


  刺客女子心中也是這樣想的,她在看到達科、凱文、菲麗絲等人身上的法師長袍時,就已經將其視為了自己的盤中之物。對於她來說,除了一個能飛上空中的溫蒂,其他法師都是可以一招秒殺的脆皮。


  刺客女子本是迂迴了一條曲線,準備繞過奧托去切後面的法師,然而她很快發現自己錯了,對面那個防戰雖然目光一直籠罩著整個戰場,但無論她怎樣迂迴,對方都靠並不迅捷的走位穩穩地擋在她的面前。


  奧托的做法也激起了刺客女子的凶性,以為你是個防戰我就切不死你了?事實也的確如此,對於敏捷的她來說,只要找准了要害,貼身一匕首下去,防禦再高的戰士也會重傷倒地,並不會比脆皮法師強太多。過去就曾經有很多戰士因為小看她而吃了大虧,死在她手裡的戰士也並不是少數。


  於是刺客女子索性不管後排的法師,而是在奧托的身側不斷游弋。憑藉奧托的速度根本沒有機會攻擊到她,冒然進攻只會讓自己暴露出破綻來。刺客圍著奧托不斷移動,奧托卻就是這樣巍然不動,偶爾迅疾地調整姿勢,將盾牌做出微調,總是能擋住刺客的致命一擊。


  漸漸地刺客女子的速度越來越快,奧托擋得也越來越困難,那刺客忽然在側方作勢欲刺,奧托將封堵,刺客女子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卻是身體一扭之下閃到了奧托後方,匕首已經刺向奧托的後頸。


  就在她以為將要得手的時候,一團灰綠色光暈忽然籠罩了周圍,她猛然發覺自己的速度下降了一大截,這必殺的一擊也就落空了。同時奧托的盾牌也從側方扇了過來,女子急忙後退,盾牌只撞到了她的肩膀。她借勢飛出,離開了匯率光暈的籠罩範圍,才發覺速度恢復了。


  「領域!」刺客女子眼中閃過不可思議的目光,領域可以說是一種天賦,亦可以看做是一種與等級和實力無關的技能,有些人在較低等級時就擁有了領域,而有些聖級強者都沒有領域。


  奧托則在暗道可惜,他一直沒有使用領域,本是打算陰對方一下,但畢竟領域的特性擺在那裡,刺客被遲緩的同時,奧托自己的速度也下降了,於是被對方逃掉了。就這樣,金髮女子不敢再冒然接近,奧托也追不上對方,兩人就這樣僵持下來。


  在奧托與刺客女子糾纏時,雙方的法職也隔著二人開始了遙相呼應地對戰。凱文的岩漿術剛剛放完,就看到大片血色光華湧起,向著自己的方向席捲而來,是那個紳士一樣的男子出手了。


  只見那男子身上已被一層血色光華籠罩住,赫然是一位暗影牧師。一層血紅色護盾阻隔了腳下的岩漿,並在身體周圍蔓延出數十根觸手狀的光影,張牙舞爪地朝著凱文發動了進攻。暗牧本就是克製法師的職業,對於凱文來說不但要儘可能快速地施法進行對攻,還要不停變換自己的施法節奏,防止被對方沉默打斷。


  凱文的法術固然是又多又快,但對面的暗影牧師在吸血鬼之觸和吸血鬼擁抱的作用下,竟是一直頂著凱文的魔法,同時其施法速度也不慢,甚至比凱文還要快一些。痛,駭,亂,虛,惡,一個個暗言術更是混雜在攻擊法術當中不停地施加負面狀態,讓人防不勝防。


  凱文能夠躲開的就儘力躲避,不能躲開的則硬頂下來,咬牙扛著負面狀態同對手消耗著。他的炎系魔法也是讓對面分外不好受,只要被擦到一點邊就會觸發灼燒效果,造成持續傷害和減速。那位暗影牧師也從開始的閑庭信步,漸漸變得越發凝重,顯然意識到這次是遇到了對手。


  此時最為鬱悶的,卻要數菲麗絲莫屬了,她本以為自己將不死軍團召喚出來就能將對面碾壓,但很快她就發現自己錯了。那個鷹鉤鼻子的男子手中不斷射出慘白色的光華,不但將她的不死生物凈化掉很多,甚至神聖氣息的法術殘留也讓她分外不舒服,連施法速度都減慢了很多。


  菲麗絲怎麼也想不到,在這種偏僻的小島上會有一位神聖牧師。菲麗絲往常在黑暗教會的時候,對面光明教會這種等級的神聖牧師至少都是主教級別的,不會與她對上,可現在到了維納斯這個次級位面,反倒遭遇了這種情況,讓她十分難受。


  迎向達科的是一個高大的精靈,只見其體型瞬間膨脹,轉眼變身成為了一個體態臃腫的大鳥,形似一隻放大版的鵪鶉,頭上卻長著鹿角。達科馬上認出這是只梟獸,竟是一個平衡德魯伊。那個德魯伊變身之後並未馬上放出攻擊,而是右側翅膀微微向內收縮,一陣法術波動醞釀其中。


  達科正準備施法,忽然停了下來,急忙後退了一步,接著原地轉了個圈,身體像是沿著一個無形的弧線在移動。接著他才默誦出一個玄冰咒,以超距離鎖定向著平衡德魯伊的前方丟過去。


  平衡德魯伊頓時愣住了,甚至都忘記躲閃玄冰咒,被凍了一個哆嗦。他剛剛想要施法的正是月蝕循環,在星涌、星落和召喚樹人間進行技能轉換,這種連續的施法讓任何職業都十分頭疼。由於達科的位置較遠,在他的精神力勉強能夠鎖定到的邊緣。而達科的後退和轉身弧形走位,正是完美躲過了他準備施法的星涌術和星落術,這讓他大吃一驚。這說明對面的達科清楚地了解他這個職業的每一個技能連招,看起來這場戰鬥無法輕鬆取勝了。


  平衡德魯伊所沒猜到的是,達科其實並不熟知平衡德魯伊的技能,只是用超距離鎖定的時候,以自身精神力和因果之瞳相結合,並結合對方的精神力波動,才推斷出來其想要施法的位置和範圍。這也是因為平衡德魯伊的精神力非常強大,否則其他人的精神力,達科根本沒辦法如此精確地感知到,更不用說判斷對方的意圖了。


  溫蒂居高臨下地將戰局全部看在眼裡,抬手間數十道風刃環繞在自己身邊,就準備先去支援菲麗絲。然而她的風刃飛出一段距離后,卻被一個巨大的刀盾擋住。那個站在德魯伊身旁,從始至終都沒說過一句話的壯漢,手中穩穩地拿著刀盾,仰著頭目不轉睛地盯著溫蒂,毫無懼色地說道,「你的對手是我!」


  全敏刺客對奧托,刀盾戰士對溫蒂,毀滅術士對凱文,神聖牧師對菲麗絲,平衡德魯伊對達科。五場戰鬥同時在這片林間激情上演,劇烈的法術轟鳴聲響徹了整個獵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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