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念

  凱文的提議並不是隨意提出的,他建議達科與韋德邁爾精神力共享,不僅是因為達科的精神力最強,也因為達科與奧托的關係最好。其他人都叫韋德邁爾,只有達科是稱呼奧托的,從這一點上就能看出來。


  菲麗絲也沉吟著點點頭,「韋德邁爾是寵物的主人,達科負責溝通,理論上的確可以對寵物進行操縱,但過去似乎沒有人試過這樣做吧?」


  凱文點頭說道,「畢竟只有魔法師才能夠召喚魔寵,沒有精神力的戰職者根本沒有可能,是達科的這個雕文第一次實現了以誘惑之光的方式讓韋德邁爾召喚寵物,這也是個難得的嘗試。」


  菲麗絲興奮地叫道,「達科,那就試試嘛,這種魔法試驗即便在學院里也沒做過呢。」


  達科聞言一陣怔然,他曾與凱文進行過精神力共享,對於當時的情境他記憶尤新,因為他當時感受到了凱文在那個雨夜被安卓殺害了他們父親的心境,那種悲痛即便達科身為局外人也下意識地不願再去回想。共享精神力並不代表能知道對方的所有底細,畢竟記憶是非常複雜的東西,不會浮於靈魂的表層。但一部分印象深刻無法釋懷的執念,卻會留下極深的印記以至於外顯於精神力當中,共享精神力的雙方也就都能夠感知到對方的那部分執念。就像當初達科與凱文精神力共享時,達科了解了凱文悲痛的雨夜,凱文也體會了達科在黑暗神國中的無助之感。


  奧托在團隊當中看似是最低調的一個,但其實他身上有很多秘密達科也不知道,無論是當初虛空中的邂逅還是對死亡的淡然態度,都讓達科知道奧托也是個有故事的人。達科對於奧托也是好奇的,但不代表他喜歡通過偷窺隱私的方式來了解對方,更何況奧托的執念必然是充斥了負能量的,否則也不會造就這樣一個沉默寡言的人。


  就在達科猶豫的時候,奧托反而先說道,「試試看吧,我也很想體驗一下有寵物的感覺呢。」


  達科嘆了一口氣,既然奧托自己都不介意,他自然也找不到借口來推脫,他將精神力緩緩探向奧托的靈魂,並說道,「閉上眼睛,不要抗拒我的精神力,當感受到我的精神力波動時,就嘗試著融入進來。」


  雖然奧托本身精神力較弱,但至少在精神力共享方面還是有所了解的,整個過程十分順利,兩個人的精神力就這樣緩緩鏈接在一起。當相互滲透之後,達科猛地身體一沉,像是墜入了深井當中一樣。接著,就是無盡的疲憊層層襲來。


  ……


  那是一座梯田狀的島嶼,只有四階的梯田,每一階都有幾十米高度。


  看起來像是某種儀式的獻祭之所,事實上卻是一個殘酷的死亡之島。


  這裡,是一個獵場。


  自下往上,每一層的獵物等級相應提高,而獵人則來自於島外。


  島外來的獵人,每個身上都攜帶有一張門票,那是一個浮現在額頭上的契約符文,那是離島所必須的憑證。想要搶奪門票,有且只有一個方法,將持有者殺死,那契約則自動轉移到殺人者的身上。


  一個身影正站在這梯田的第一階上面,他的前方是登上第二階的高崖,崖壁陡峭,沒有路。


  「你是戰職吧?我帶你一起上去吧,組建一個團隊的話,能活得久一點哦。」


  聲音來自一個嬌俏的女子,她向著他伸出手。


  「團隊?」


  他猶豫了一下,接受了對方的幫助。


  二人一同登上了第二層,後來他們成為了戀人,直到獲得了第一張門票。


  獵物們為了對抗獵人而團結起來,形成了大小不一的團隊,但團隊的隊友亦終有一天會因爭奪一張門票而成為敵人。


  他知道這點,卻並未在意過,他覺得是否被選入角斗場那是以後的事情,與今天無關。


  但並非所有人都這樣想,在一次與獵人的戰鬥中,他們幸運地殺死了一個獵人。


  接著,匕首從背後插入了他的心臟,是她。


  他並沒有死掉,因為在瀕死的那一瞬他覺醒了領域,他親手拗斷了她的脖子。


  她沒有恐懼,有的僅僅是解脫。


  「終於結束了,這地獄一樣的生活,能死在你的手裡,真好。」


  他從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面孔,以及額頭上多出的那個契約符文。


  動念間,他知道了這個契約的內容,這是一張可以進出島嶼的門票,可以被殺人者搶奪,亦可以被持有者放棄。


  就是這樣一個東西,讓本是相愛的戀人反目成仇嗎?不是什麼好東西啊,契約符文在他的額頭上淡去,他選擇了放棄這張門票。


  那之後,他獨行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再次遇到了其他的獵物。


  「你有著很強大的攻擊,我們團隊正缺少這樣一個大武士,加入我們吧。」


  「團隊!」


  他加入了那個團隊,而後來又加入了更多的團隊,只不過他再也不會相信任何人。


  每一個時刻、每一次進攻、每一場戰鬥、每一名隊友、每一種情形。


  他首先考慮的都是,如果在這時隊友背叛,當如何應對?


  即便擁有代入人格的能力,這樣無窮盡的計算也會令人疲憊,更何況他並沒有那種能力。


  當自己團隊的隊長死在了他的手中,又一個團隊土崩瓦解。


  撫摸著自己的額頭,與往常沒有什麼特別的觸感,但他知道門票的契約符文就在那裡。


  就是這樣一個東西,讓本是和睦的隊友自相殘殺嗎?他終於厭倦了。


  如果不能擺脫這種摧殘神經的生活,不如就選擇解脫好了。


  他丟棄了這張門票,同時丟棄的還有自己的重劍,轉而撿起了地面上隊友的一個盾牌。


  從這一天開始他將放棄攻擊,轉而成為肉盾,將後背交給隊友。


  為什麼要選擇這樣的死法?是在緬懷曾經的戀人?還想向被自己殺死的隊友贖罪?

  在這座島上,每個人都有罪,因為弱小而要屈服於獵場的規則,這就是罪過。


  背著盾牌,他獨自登上了第三層,在亂石崗中有了新的際遇。


  「咦?你是個肉盾嗎?很難得的職業啊,不如加入我的團隊吧?」


  「團隊……」


  身在團隊當中,意味著更加了解隊友的實力,以及——底細。


  了解了隊友的實力,也就知道自己今後可能會受到的威脅。


  這對他並沒有什麼影響,身在其位,他肩負起了承擔傷害的作用,並漸漸成為一名合格的盾戰士。


  陰謀、詭計和暗算,依然在進行當中,從未停止。


  當某一次他扛在前方吸引仇恨,獵人死掉的同時,背後的隊友卻已無聲地相互殘殺。


  他轉過頭的時候,只看到了滿地的屍體,從頭到尾他都沒有出手傷人,因此那門票也隨著所有殺人者的死亡而消失了。


  他什麼都沒做,只是默然離開。


  不知是否受到了哪位神明的眷顧,他竟一直沒能死掉,就這樣自然而然地升到了大劍師的級別,達到了這個位面的力量上限,也厭倦了這裡的一切,他決定離開。


  遇到了獵人,將其殺死,輕鬆地獲得了一張被無數獵物視為終極目標的門票。


  離開之時,他已經在這島嶼上度過了整整二十年的時光。


  當真正從那島嶼正門的碼頭離開之時,他卻迷茫了,不知自己到底該何去何從。


  離島后,他就漫無目的地在位面之中遊盪著,做過水手、做過海賊、做過碼頭的搬運工,甚至還做過賊鷗公會的耳目,卻依然不知自己到底想要什麼。


  他曾在即將沉默的船隻上看過夕陽,也在墜下懸崖時仰望過星空,更是游泳橫渡了無窮兇險的風暴洋。


  似乎就是命運在玩弄他一般,一直讓他生活在這樣無助無望的苦痛當中,卻就是怎麼也死不掉。


  至此他方才知道,自己對生的眷戀早已在無數殺戮之中麻木,想要的終究只是一死而已。


  想要被殺死的念頭成為了一種慣性,一直延續在他的整個生命中。


  於是他來到了虛空之中,背對著維納斯位面的方向盲目前行。


  一半是為了記憶,一半是為了遺忘。


  在虛空當中,他找到魔晶水母的群落,並毅然鑽進去,這也是個不錯的死法吧?

  世事終未能如他所願,一系列的巧合中,他來到了阿美西亞位面。


  「韋德邁爾,從現在起你就也是我們團隊的一員了!」


  「團隊!」


  ……


  「達科!」


  「達科,愣著幹什麼,快試試能不能控制海鷗呀。」


  從那意念中回過神來,達科才意識到自己的情緒竟是受到了影響。不知是他精神力更強的緣故,還是奧托的執念格外深重,他竟是從頭到尾感受到了一系列的起承轉合,無數雜念和思緒好似涌浪般,全部被他感受到。


  達科看了看奧托,奧托表情中的疑惑多過驚嘆。奧托也能夠感受到達科執念中的黑暗神國,但他的精神力畢竟太弱了,最多只能感受大概的情緒而已,具體細節都沒能感知到。


  達科重新看向前方甲板上的海鷗,隨手丟出一枚戒指,並以精神力通過奧托為中轉,下達了一個簡單的命令。


  只見那海鷗蹦跳著到了達科身前,用嘴叼起達科丟在甲板上的戒指,又到了另外一邊,吧戒指準確套在一支射入甲板的箭矢尾羽上。


  「哇,好厲害!這個果然是韋德邁爾的寵物!看來以後他可以做馴獸師了。」


  「但是韋德邁爾一個人可做不到,還要加上達科,他們兩個人才相當於一個馴獸師!」


  菲麗絲和凱文興奮地討論起來,只有達科依然沒能將情緒完全調整過來,他的思緒依然沉浸在那梯田狀的島嶼之上,不能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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