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知
剎那間，彷彿整個世界的色調都被黑白灰三色所主宰，一切的優雅或華麗，在這僅有明暗度變化的世界中都變得那樣單調。直到慘敗之後才意識到，並不是世界變成了黑白灰，而是自己。
巴比諾的口型艱難地移動，卻沒有聲音發出，無論他是要求饒、威脅還是利誘，都已無法做到；他強迫自己靜下心，在這絕境之中找到出路，然而一股原始本能般的暴躁被激發出來，根本無法靜下心思考；他心中恐懼，想要轉身逃跑，但本是健壯的身體此時忽然充斥滿疲勞和虛弱，連轉身都做不到；他從空間戒指中掏出一張捲軸，奮力想要撕開，麻痹感卻在此時蔓延至雙臂雙手，竟已讓他失去知覺……
語言詛咒、魯莽詛咒、虛弱詛咒、疲勞詛咒、元素詛咒、厄運詛咒、痛苦詛咒……
數不清的詛咒法術帶著沒有創意的黑、白、灰黑、灰白色從天而降，強行將絢麗的活力光環也染成了黑白世界。但很快活力光環就閃了閃，接著徹底消失，只剩下巴比諾一個人跪在地上，全身上下流溢著無數的負面狀態。達科看到巴比諾這樣的慘狀，忽然想到了一個詞來形容——萬劫不復。
「生命力很頑強的么。」vitj再次素手輕揮，又一道灰白色的厄運詛咒落在巴比諾身上，這一次巴比諾終於無力抗衡，上身傾倒，頹然俯卧在地面之上。此時其身上詛咒法術的光芒都已經掩蓋了他的紅袍，竟是被活活詛咒而死。
不遠處的達科一時間竟是不知所措，沒想到剛剛還不可一世的巴比諾，瞬間就被放倒了。事態轉變得太快，以至於他的思緒都跟不上了。而且更加令他疑惑的是，前面巴比諾明明已經中了一輪多種多樣的詛咒，效果還沒有解除，vitj卻又放出了兩輪同樣的詛咒，將巴比諾徹底幹掉。相同的詛咒術是怎樣重複作用於同一個人身上的？他百思不得其解。
達科看著對面那個略顯嬌弱的女子一時無語，能夠擁有瞬間咒殺大魔導師的戰鬥力，她絕對不是什麼無名小輩。直到這時達科才想起來巴比諾稱呼她為vitj，他的腦子嗡地一聲，想起了這個名字所包涵的無數稱謂。維他命公會大執政、史上最強的痛苦術士、大魔導師級別中的首席……之前在溫蒂的分析中，很可能是命譜上排名第3位的那個存在，達科急忙從空間戒指里拿出命譜看了看，顫聲問道，「傑西卡！」
「那是以前的名字了，現在的我，叫vitj。」vitj展顏一笑，「說起來，當初的威廉·布爾，還是我派他去殺你的。」
達科聞言竟是一陣恍惚，他聽到威廉·布爾的名字之後愣了一會兒，才意識到那是vitb12的名字。威廉·布爾死後，就會馬上有其他人掛上vitb12這個代號了，所以vitj才以威廉·布爾來稱呼。當初的一年追殺，達科至今仍然歷歷在目，然而即便最後他們二人已經惺惺相惜，vitb12仍然沒有告訴達科自己的名字，威廉·布爾這個名字達科還是後來聽vitn說起時才知道的。
「為什麼？」達科茫然地問出積壓已久的問題，那些vitb12沒來得及回答他的問題，「為什麼要以別人的姓氏作為自己的名字？」
「喜歡或仰慕一個人最自然的表現，就是變得越來越像那個人，而姓名上的趨同，只是其中之一罷了。」vitj直視著達科，一幅理所應當的語氣，「vitj是我身為殺手的名字，而傑西卡是我身為潛在獵物的名字，二者互不衝突。」
「潛在獵物。」達科品味著這個詞語，心裡很不是滋味，「你就不怕有人出錢買你的命？」
「命譜上的標價，不過是個數字而已。當真的有人出錢買自己的命，才能說明它確實物有所值。這體現出了我的價值之所在，也可以理解為生命的意義。」vitj說出生命意義的時候，神情中都滿是嚴肅，「若有人願意出那麼多錢來買我的命，那是我的榮幸。」
達科發現，各大教會的信徒是信仰一個神，而維他命公會的會員是信仰一個法則。兩者都是狂熱得變態，甚至願意為此付出自己的生命，本質上其實並沒有什麼不同。
達科仔細品味著vitj的價值觀，卻忽然想到了奧蘭多說過的話。只有交易才能讓藝術的價值體現出來，而收藏卻不能。同樣也只有買兇殺人的交易達成，才證明了生命自身的意義，從這種角度來看，苟活於世的生命確實是毫無意義的。
vitj輕輕嘆了一口氣，「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沒有意義的活著。如果有一天我將死去，希望是被人買兇殺死。」
「竟然有像你這樣的一群虔信者，難怪維他命公會的力量如此強大。」
「信仰還沒有這麼強大的力量，事實上這是市場的力量。」vitj似乎很有興緻，微笑著向達科講解道，「人命這種東西本是一文不值的，但某些人認為自己的命有價值，願意付出很大的代價來保護，又受到了更多人的認同，於是它的價值就被無限抬高上去，越多的人追捧它，它在市場中的價格也就越高，市場價就體現命譜上面。當然我不是估價師，想要了解的更清楚你需要去問vitn。」
達科咀嚼著vitj所說的話，卻忽然想到了一點，愕然問道，「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
「想加入維他命公會嗎？」vitj答非所問。
達科張大了嘴，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就在這時，他感覺到自己體內的冰霜巨龍藥劑藥力又隱隱有著滿溢的現象，他的體內法力已經超出自己所能承載的極限，此時不斷有冰元素從他體內溢出，在他身上和周圍地面上凝結出大片冰霜。
vitj一眼就看出了達科身上的關鍵，「你剛剛喝下那瓶魔葯似乎是能夠短時間提升多項屬性的上限，現在你的體內魔法力也正是飽滿的裝態，而且你已經感受到了更高層次，現在最好馬上提升等級，定然可以水到渠成。」
達科當然也知道這魔葯的珍貴，而且他也很想升到更高的等級，但終究只是苦笑了一下，「大魔法師級別就是我的瓶頸了，因為某些原因，再也無法提升等級。」
vitj想了想說，「是前世的原因吧？哦，原來如此，成長型巫妖可是亡靈魔法中的難題，不過也不是沒有解決辦法……」
達科聽到vitj說到他的前世，先是一驚，後面的話就全都沒有聽進去了。但他轉念想起來vitj是維他命公會的大執政，對他的情報了解詳細，倒是也沒什麼稀奇。
正在這時，忽見不遠處本是俯卧在地的巴比諾全身忽地燃起了縷縷火舌，先是在頭頸部燃起，繼而又蔓延到軀幹和四肢，最後全身都被火舌所包裹。在那些火舌的舔舐下，巴比諾身上詛咒的光芒竟是緩緩消散不見了。
達科猛然一驚，「巴比諾！他還沒死。」
「詛咒不是用來殺人的，而是用來讓人生不如死的。」vitj靜靜看著巴比諾身上的變化，繼續說，「況且，他所使用的這個八級魔法，就叫做浴火重生。能夠將全身的傷勢和負面狀態依靠火焰的高溫壓制，同時激發體內潛能，使各方面屬性在短時間內恢復到鼎盛狀態，這段時間內施法者將對前一次身上遭受的法術免疫。」
達科啞然失色，「重生能力？那不是菲尼克斯家族特有的血脈能力嗎？」
「沒錯，所有人都僅僅知道巴比諾是火焰教皇的私生子，卻少有人知道他的母親的菲尼克斯家族的族長之女。」vitj看出了達科的驚訝與疑惑，聳聳肩說，「別問為什麼，我也不知道詳情。」
達科再也掩飾不住自己的震驚神色，一個跨越兩個家族的戀情是怎樣產生並發展的？他們的私生子是怎樣回到家族的？又是怎樣成為家族第一順位繼承人的？這恐怕又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了。
「剛剛我把所有的詛咒都用過一遍，他在這種重生狀態下也就免疫所有詛咒了，所以你要自己想想辦法哦，他可是準備要跑路了呢。」vitj打斷了達科的思緒，將達科拉回到現實中來。
達科驟然一驚，在他服下冰霜巨龍藥劑的情況下，巴比諾想要殺死他比較有困難，但若是想要跑路，那麼他還真沒有什麼辦法。若是被巴比諾跑回教會當中透露出達科擁有比目魚血統混亂力量的事情，恐怕他就真的無處可去了。達科急忙轉過頭看著vitj，「幫幫我。」
達科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向vitj求助，只是感覺vitj一定會幫助他度過眼前的難關。
「可以，不過這個魔法的持續時間也只有五分鐘。」vitj隨手撕開一張魔法捲軸，兩道光芒同時連接了達科和vitj的雙眼，他們的瞳孔竟是在這光芒中漸漸變得相同大小。
五級光系魔法，視覺共享。
達科正自奇怪vitj為何要用視覺共享來幫助自己，看向巴比諾的時候卻忽然發覺自己的視線竟產生了重影，一個巴比諾的身影依然俯卧在地面上，另一個巴比諾的身影卻是忽然掙起，同時一個火圈出現在身周並向著四周擴散出去。
達科見這火圈擴散過來，急忙閃身躲開，由於火圈本就是輻射類防禦魔法，攻擊性很差，巴比諾只是想要藉此防禦並阻擋追擊而已。火圈一旦擴散開，每一簇火苗之間的間隔就漸漸變大，達科很隨意就躲過了擴散中的火圈。但緊接著他卻發覺，火苗從自己身邊經過，卻沒有任何的高溫。繼而達科視線中本是俯卧的那個巴比諾身影，也重複著前面一個身影的動作，掙起並放出火圈，這一次倒是熱浪滾滾，是真的魔法來襲了。
達科很快辨別出來，兩個不同的身影之間的延時，相差了4.12秒。他立即意識到，這正是vitj與他視覺共享的原因，vitj所看到的比達科自己看到的要延後4.12秒，換句話說，vitj能夠得知巴比諾的動向，比達科提前了4.12秒！
當達科意識到自己共享了vitj的前知能力，忽然之間一陣晃神，雙眼竟是不由自主地開啟了因果之瞳，同時頭腦中隱隱浮現出一個不屬於自己的記憶片段。
達科急忙咬了一下舌尖，他來不及震驚這種提前預知的能力，因為那個提前行動的巴比諾已經抽身後退同時掏出一張傳送捲軸來準備撕開。達科急忙調動起全身的魔力，聚精會神地對付巴比諾，不再去關注自己的真實視野，只專註看著vitj所共享的視野。
巴比諾此時也是滿心的愁苦，他在怎麼也沒想到這次看起來輕而易舉的任務，會出現這麼大的變數。事實上越大的組織，也越難以統一意見。像薩克森這樣的龐大家族內部，同樣不是鐵板一塊。巴比諾雖然是薩克森家族的第一順位繼承人，但想要獲得資源也同樣需要為家族做出貢獻，更何況火焰教會與薩克森家族也並不是同一個體系，各有各的行為方式，在墨丘利位面被殺的是薩克森家族的一個天才，對於火焰教會來說卻只是一小隊普通的高級騎士而已。火焰教會能夠允許身為樞機主教的巴比諾在執行坐標任務的同時，完成達科這一支線任務，已經是很大的重視了。而且他的這次任務失敗，在家族當中的聲望同樣也會降低。
巴比諾心中詛咒著達科和橫插一腿的vitj，手裡已經快速拿出一張傳送捲軸來，他已經想好了，回到教會就要將達科判入混亂陣營的事情廣為告知，這樣不但能夠讓達科無法立足，也能讓自己任務失敗變得情有可原一點。
但巴比諾忽然發現，達科不但沒有被火圈所嚇退，反而釋放了一彎彎的混亂冰月，繞著弧形向他襲來。巴比諾急忙躲避，並撕開回城捲軸，但那些冰月在他周圍接連爆破成為團團混亂的風暴，竟將空間都擾亂得異常波動，讓他的傳送沒能成功。
達到高級以後，魔法威力逐漸增強，越來越多的魔法能夠影響到空間穩定性，然而達科的混亂力量卻是最方便也是性價比最高的。只要有混亂的魔法技能在附近爆發，短時間內空間都無法穩定下來，這是達科在與亞當的戰鬥中發現的。
巴比諾發現達科竟是選擇了冰月術，他也大為驚訝，只要達科使用任何一種高級以上的魔法，在其準備施法的間隔，巴比諾都有信心找到空間穩定的間隙傳送回城。然而達科卻是用了消耗最低、施法速度最快的冰月術，頓時讓他無計可施了。
巴比諾也是當斷則斷的性格，馬上改變戰術，不顧消耗地開啟了活力光環，並開始準備大威力魔法。但他馬上發現，達科竟然在活力光環籠罩前就在自己周圍釋放了一個霜雪界，堪堪將活力光環的負面效果抵消。同時摒起左手兩根手指，很明顯又要施法極凍射線了。巴比諾急忙吟誦咒語，繼而他身體表面亮起了一層橙黃色的細密火元素外衣。
四級火系魔法，火雲紗衣。
火雲紗衣與冰霜護甲一樣，都是護罩類防禦法術，但火雲紗衣的防禦力更具有針對性，只要遇到來襲的水系或冰系魔法，火雲紗衣都會向外側產生爆裂，使來襲魔法改變方向並提前釋放威力。依靠這一點特性，僅有四級的火雲紗衣甚至能夠完全防禦高達七級的魔法。
巴比諾的火雲紗衣剛剛施法完畢，就看到一道鋒利的魔法正面襲來，定睛看去，正是利破防不利傷害的三級氣系魔法，風鐮術。這道風鐮撞在火雲紗衣上面並未爆破，而是依靠其鋒利的特性在火雲紗衣上切穿了一道裂縫，直接透體而入，達科竟是沒有在風鐮中附加混亂的力量。
巴比諾一聲慘呼，胸口一線彪出大量鮮血，同時他急速向著側後方退卻，然而他整個人在後退中忽然撞在了什麼物體上面，身形驟然停止。巴比諾猛然發覺，他後背撞上的是個一人多高的冰塊，其上有一個人形凹槽，竟似水晶棺一般等待著自己主動進入。不等巴比諾掙扎，有一層厚冰覆蓋在冰棺之上，形成了一個完整的寒冰牢籠。
巴比諾心中驚怒交加，催動全身力量釋放出一道道火舌，瘋狂地舔舐著寒冰牢籠，不多時就將身側的寒冰牢籠洞穿。然而就在這時，一道藍紫色的極凍射線恰好自寒冰牢籠側方融化出的洞中射入，直接射在巴比諾的腰腹部，接著爆發出一陣混亂的狂瀾。肚臍處正是巴比諾本命之火棲息的位置，每次他催動本命之火時，那裡也是火舌最為旺盛的地方，寒冰牢籠正是在那處最先被洞穿。
「這是……真名的能力……前知……果然是……最強的……預言類能力……」巴比諾在死前終於猜到了真相，他全身忽然顫抖起來，縷縷鮮亮的火焰從他皮膚裂縫裡冒出，轉眼間就將外圍的寒冰牢籠融化殆盡。這一次的火舌的威力卻是遠遠超出了之前的任何一次，每一縷火舌竟然都相當於一個五級魔法水平的魔力波動，同時天空中竟然出現了一道絢麗的彩虹。
八級火系魔法，虹化**。
達科觀察了一下，就急忙跑到巴比諾身體正後方兩米的位置站定。而vitj也緩緩走了過來，她剛剛走到達科身後時，周圍霎時間天翻地覆起來。巴比諾的背後彷彿現出了一對火焰的翅膀，自達科和vitj的身邊擦過，再在vitj身後相交疊，繼而猛地向前方揮動出兩道熾熱的弧線，以巴比諾為圓心的千米之內，頓時化作一片火焰之海。
虹化**是火系魔法中一種與敵人同歸於盡的法術，以燃燒生命為代價攻擊敵人，威力僅僅比禁咒級魔法略差一點。但由於火焰翅膀自身的結構原因，再加上虹化**時施法者無法移動的限制，使得施法者背後有一個三角形範圍無法被攻擊到，成為安全區域。達科和vitj所站的兩米處正是這個安全區域的中心，也是溫度最低的位置。
達科在之前都沒有見過虹化**這個魔法，更不知道這個安全區域的範圍，但他卻有著vitj的視覺共享，有著不講道理的提前預知。
剛剛與巴比諾的戰鬥中，達科一直處於十分緊張的狀態，卻根本沒想到先前還打得難解難分的對手，在他擁有了前知之後卻像是弱雞一樣，被摧枯拉朽般幹掉。
此時五分鐘的視覺共享尚未結束，達科得以仔細觀察分辨兩個不同時間段的畫面。乍一看來，就僅僅是一副不同視野的畫面，但他以因果之瞳進行著對比，很快發覺那根根因果連線都變得有些不同了。
兩幅畫面中的連線相互交纏、糾結，逐漸難以分辨線條的形狀，而是整個成為了他視野中的色彩。之前那種奇異的場景再一次在達科的腦海中浮現出來，他猛然雙眼圓睜，任由這一段真實而陌生的記憶片段徐徐展開。
最快更新無錯小說閱讀，請訪問 請收藏本站閱讀最新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