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
四年前……
「哥哥,哥哥。81中文網半決賽的結果我又押中啦,賺了好多錢呢!」凱文興奮地叫著跑入家中,卻看到安卓正在鑄造一件裝備,淺灰色的金屬在他手中緩緩改變著形狀。凱文急忙用手捂住嘴,不再言語,生怕打擾到哥哥的工作。
安卓倒是毫不在意,一邊操作著手中漸漸成型的匕,一邊笑著問道,「凱文好厲害,那你不如再來猜猜,決賽的冠軍會是誰呢?」
凱文愣了一下,接著從口袋裡掏出一張不知從哪撿來的皺巴巴的紙,上面記錄著密密麻麻的各種數字,他一邊分析計算一邊說,「耐克瑞蒙斯是1.1o水,這樣德林傑水位就低至o.76。折讓盤口應該是耐克瑞蒙斯讓平,上盤水位不低於o.9o水。這顯然是對上盤賠付有些忌憚,與兩隊半決賽時的情景完全是天壤之別。從半決賽兩隊表現來看,耐克瑞蒙斯上盤其實是虛火。如此再來對照這場決賽,耐克瑞蒙斯反而成為示弱一方,臨場即使讓半級封盤,水位也必將在1.oo以上……」
這一屆煉金大獎賽是第75o屆,賽制是以打造戒指作為考核內容,一個團隊的五位選手先後完成五道工序,經過珠寶、鑄造、分解、附魔、鑲嵌之後,飾等級高的一方獲勝,若是等級相同,再由裁判組的五位裁判分別佩戴雙方的戒指輸出同一種魔法,以輸出的平均值高低分出高下。於是賭局中就有了讓級、讓半級、和平局等說法。
安卓雖然不愛好賭博,但也懂得一些相關概念,此時他完成了手中的匕,開始專註地聽凱文解釋。凱文接觸賭局還是三個月前一次偶然機會,那時煉金大獎賽剛剛進行到預選賽階段,安卓帶著凱文去賭場將一件定製的飾交易給僱主,一個叫彼得的胖子。凱文進入賭場就被各式各樣的賭局迷住,而且看得十分投入,安卓想到從小就沒有帶凱文玩過什麼有意思的娛樂項目,便拿出一點錢換成籌碼給凱文玩,凱文沒有玩其他的內容,而是全部押注在煉金大獎賽的賭局上,之後安卓就忘記了那件事情。直到一周以後,凱文興奮地告訴他,押的那幾場全部押中了。安卓想到的僅僅是凱文運氣好,就讓他繼續拿那些錢去玩,結果從預選賽、小組賽、復活賽,再到半決賽,凱文一路勢如破竹,贏多輸少,竟是將當初的成本翻了百倍以上,安卓這才現凱文在賭博方面的天賦。
「……即便耐克瑞蒙斯降盤為平半封盤,都不至於是這種低水,所以很顯然,這是一個心理盤。論往屆煉金大獎賽的成績,德林傑本來就佔優,而且這一屆比賽的表現看,狀態調整得越來越好。同時耐克瑞蒙斯作為黑馬,賭徒在心理層面上會更期待他們輸掉。恰好碰上半級這樣一個生死盤,同時上盤的高水又暗合了耐克瑞蒙斯不穩的博弈心理,而只要比賽結果是雙方飾平級,投注德林傑就能全贏,這樣下盤注碼勢必過熱。加弗雷夏克家族初賠2.25,受注后隨即變賠2.9o,這樣沒有掩飾地看低耐克瑞蒙斯隊,相對於以賭博起家的家族來說,實在是過於反常。所以我推斷,半決賽賽耐克瑞蒙斯深讓是虛火,現在的淺讓反而是誘下盤,如果臨場再以平半低水或是中低水封盤,賭徒們就會有黑馬必死的錯覺。那時就是莊家通殺下盤,耐克瑞蒙斯則將贏局贏盤,奪得冠軍!」凱文一口氣說下來,抬起頭正看到安卓在對著他微笑,凱文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安卓拍了拍凱文的頭,「就按你說的去下注吧,我看好你。」
凱文也開心地笑起來,「好的哥哥,決賽再贏下來的話,我們就有很多錢了,那樣你也不用再這樣天天鑄造飾拿去賣了吧。」
「笨蛋,我們家可是珠寶師家族啊,不製造珠寶的話,還能做什麼呢?」安卓輕輕在凱文頭上彈了一下,拿起他剛剛鑄造好的匕,「凱文你記住,投機永遠只是投機,當做遊戲可以,但若想要以此當做事業,就相當於將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了別人手中。」
「啊,我知道了。」凱文吐了吐舌頭,又看向安卓手中的匕,「哥哥,這個卓越級的匕我也順路拿去拍賣場賣掉吧。」
凱文雖然有些疑惑安卓為什麼要鑄造匕,但並沒有太過於奇怪,畢竟匕也不一定就是武器,同樣也可以當做飾掛在脖子上,裝飾意義大於實際作用的煉金物品本就不少。
安卓用手指在匕上彈了彈,「這個不是用來賣的。」
凱文正想繼續問,忽然聽到地下室中傳來了慘叫的聲音,那是奴隸的叫聲,叫聲僅僅持續了幾秒鐘,就又恢復寂靜,凱文的面色暗了下來,「父親又在鑄造戒指了嗎?」
安卓握著匕的手臂忽然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然後推著凱文走出房門,「凱文,你不是要去押注決賽嗎,快去賭場吧,再遲就天黑了。」
「啊?可是,決賽還要一周以後呢,明天去押注也一樣的……」凱文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房門已經關閉。安卓將凱文關在門外,自己背靠在門上,深深地嘆出一口氣,然後握緊匕走入地下室當中。
安卓與凱文不同,童年的記憶是幸福而美好的,家中有著勤勞的父親、溫婉的母親,而安卓自己也是煉金公會中有名的小天才,在不到一歲的時候就無意中顯示出了強大的魔法控制力。父親申克爾是煉金公會中頗具盛名的大師級珠寶師,家中光是傭人和奴隸就有上百人,而在安卓他母親的理財下,家境變得越來越好,直到凱文的出生。
當他的母親死於難產時,一切都變了。申克爾從那以後再也沒有接過任何訂製飾的工作,每天都在嘗試打造同一款戒指,而其餘時間則全部在酒館中酗酒。據說申克爾在年輕時曾落魄潦倒,而婕麗家中卻是一個小貴族,婕麗背著家族逃了出來毫不猶豫地跟著申克爾在一起了,而他們結婚的時候申克爾甚至連一個像樣的戒指都送不出,只能在紙上將自己想象的戒指形狀畫出來送給婕麗。
從那以後申克爾就開始鑽研珠寶師的技術,他本就天賦出眾,經過努力竟真的成為了一位大師級珠寶師。有很多人排著隊希望得到申克爾親手鑄造的飾,然而在不斷為別人忙碌當中,申克爾卻忘卻了當初的本心,一直沒有時間為婕麗打造一枚婚戒,而婕麗也是善解人意,從未提起過婚戒的事情,直到難產而死。
婕麗死後,申克爾才驀然驚覺,他欠下的像是鞭撻一樣不斷抽打著他,於是他翻出了那張已經黃的故紙,開始打造那枚戒指。然而每一次打造出的戒指,申克爾都不滿意。也許,只有聖器級別的婚戒,才配得上申克爾對婕麗的深情?
漸漸地,家中的奴隸越來越少,都被殺死抽取靈魂,以充作器靈。而且打造聖器本身所用的材料也都價值不菲,漸漸家中就破落下來,傭人也全部被遣散。
對於安卓來說,母親死了,但他卻有了個弟弟。他為了讓凱文過上與同齡人相同的生活,就開始努力學習珠寶師的技能,儘力讓自己打造的飾能夠符合主顧的要求。然而安卓在很多時候,漸漸地現自己竟有一種想要殺死凱文的衝動,因為正是凱文的出現,使得家中變成了現在的樣子。每當那個時候,安卓就會衝出家門,讓屋外的冷風幫助自己冷靜下來,防止失控的情緒讓他做出令自己後悔的事情來。
地下室中,申克爾一直在專心致志地鑄造著飾,旁邊一個奴隸躺倒在地面上一動不動,顯然已經死透了。申克爾完全沒有注意到走入地下室的安卓,在他的戒指剛剛鑄造完畢,正準備將水晶里的奴隸靈魂導入之時,忽覺后心一涼,沒經過什麼痛苦就失去了意識。
安卓將那戒指拿起,並貼在申克爾的眉心處,等待著靈魂的匯入,「聖器的器靈,可不是你的水平能夠駕馭的啊。既然你這麼想要一件聖器來悼念亡妻,那麼就只能找一個契合的靈魂來。而你所鑄造的飾,最為契合的就是你自己的靈魂啊。」
隨著安卓這句話說完,整個戒指也放出了一層淡淡的光華,將上面geri四個字母都照耀的栩栩生輝,光芒並不散,而是像迴流一般形成一個外在迴路環轉入戒指中。立體迴路,這正是聖器才有的現象。
正在這時,安卓身後傳來了凱文的尖叫聲,凱文一臉驚恐看著死去的父親,以及安卓手中的戒指。
「哥……哥哥,這……這是為什麼?」凱文手中的錢袋掉落在地上。
「為什麼?你不會用自己的眼睛看嗎?」安卓在自己的長袍上擦凈了匕上的鮮血,將長袍染上了觸目驚心的鮮紅。
然後安卓忽然一步沖向凱文,揮動起手中的匕。凱文驚叫著向後退去,下意識一擋,手臂上被劃出一道傷痕,繼而踉踉蹌蹌地逃出地下室,頭也不回地衝出房門。安卓追到房門口高聲叫道,「不要再回來了!我會殺了你!」
安卓重重地關上房門,虛脫一般地癱坐在地上,然後顫抖著將一張血契追蹤捲軸展開,並把匕上的鮮血滴在上面一滴,喃呢自語著,「不要再回來了,這個家早已經名存實亡。凱文,你會恨我嗎?呵呵,恨就恨吧,不過與你犯下過同樣的罪行之後,我已經不再恨你,這就足夠了。」
長久以來,在安卓的潛意識當中,一直認為是凱文殺死了母親,所以他對凱文的感情其實是又愛又恨的。當安卓猶豫不決是否該殺死父親以幫其完成夙願時,這個念頭成為了一顆舉足輕重的砝碼。
你殺了母親,我也殺了父親,犯下同樣的罪行之後,我也就沒有理由再恨你了。安卓自己都沒意識到,他殺死父親還有這樣一個層面的原因。
呆坐了片刻,安卓艱難地站起身拿出一張紙,寫完一封信之後,將其與那血契追蹤捲軸一起丟進了房間中的小型傳送陣。做完這一切,安卓最後看了房子一眼,釋放魔法將房屋點燃,就也同樣消失在雨中。
兩天後,彼得拿著血契追蹤捲軸在一片樹林中找到了虛弱不堪的凱文,「呀,我看你天賦不錯,我們在此相遇也算是緣分,你就跟著我去聖迭戈魔法學院去學習好了。我身上也沒帶什麼值錢的東西,這個血契追蹤捲軸不如就送你作見面禮吧。」
也不知道凱文到底有沒有聽清楚,已經一頭栽倒在地餓暈過去。
凱文所不知道的是,在他拿著血契追蹤捲軸記載各種魔獸位置之時,其製作者也在通過捲軸所在的位置變化,了解著凱文的生活,四年來從未間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