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標

  達科和奧托兩人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著,奧托倒還坦然一點,達科真是懷疑自己是不是被人詛咒了。  在虛空裡面費盡千辛萬苦救出一個人來,結果還是個出來探險連坐標都不帶的二貨。


  「要不要先相互介紹認識一下?」奧托看著達科一副懊惱的神情,隨便找了點話題。


  達科想了想,只好鬱悶地接受了現實,「達科,冰系魔法師,之前在墨丘利位面的,嗯……因為一點兒意外,就跑出來了。」


  「因為一點兒意外?」奧托又一次帶著笑意審視達科,彷彿在看著一朵大奇葩,「你遇到的一點兒意外可真不小呢。」


  達科被奧托這樣看著很不自在,有些惱羞成怒地說,「確實是一點兒意外!你在幸災樂禍嗎?」


  「在廣袤虛空中有無數的異位面,據我所知,五級以下的次級位面跑出來的探險者,雖然數量很少但也還是有記載的。」奧托表情變得嚴肅,但馬上又話鋒一轉,「不過像墨丘利這樣的次級位面,本身已經與阿美西亞這樣的主位面相連接,不需要自己去尋找力量等級更高的異位面。這種情況還要跑到虛空來,你或許是第一個。」


  達科張了張嘴,究竟沒能找到什麼理由來反駁,只好瞪了奧托一眼,「你還沒有介紹自己呢!」


  「我啊,說來話長了……」奧托緩緩閉上眼,沉默了良久,才看了達科一眼說,「說了你也不會感興趣的,就不告訴你了。」


  「你……」達科本來正準備聽個熱血悲壯的故事,沒想到卻被奧托耍了一票,浪費了剛剛積攢起來的感情,「那你是怎麼被魔晶水母圍住的?那麼大一群水母,在極遠的地方就能看見,可不存在誤入的情況。」


  「哦,那群水母啊,我是自己殺進去的,費了好大勁才衝到正中央呢。」奧托撓了撓頭,「我本來覺得,在虛空當中被魔晶水母吸成乾屍,這樣的死法也還不錯。」


  「什麼?」達科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奧托,「你這不是自己尋死么?」


  受到達科的指責,奧托好像做錯了事情一樣,摸了摸鼻子,「我之前還沒意識到,被你這麼一說,好像確實是的。」


  達科徹底狂躁了,「你知道我為了救你擔了多大風險嗎?你竟然是自己想不開了要自殺?既然是這樣你幹嘛還要跟著我從水母群里出來?」


  「既然有人來救我了,說明我命不該絕,所以就跟著你跑出來了。」


  奧托一副理所應當的表情,讓達科有種用冰錐刺死他的衝動。達科已經漸漸將前因後果聯繫起來,知道奧托說的恐怕一切都是真的,不帶位面的空間坐標就跑出來虛空中,與其說是探險,倒不如說是自殺更貼切一點,不然也沒辦法解釋奧托為什麼會出現在魔晶水母群的正中央。


  「我怎麼這麼倒霉!」達科的胸口急劇起伏著,氣急敗壞地叫道,「要自殺的話,去哪不行?為什麼一定要到虛空里來呢?」


  「位面里的人太多了,後路也就太多,不會給人一種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快感。」奧托望著茫茫虛空,目光中竟透出無限嚮往。


  達科徹底無語,他從奧托的眼神中得到結論,這個瘋子絕對是跑出來尋死的!而且竟在無意中被他給救了。達科一陣後悔,他若是早知道奧托的情況,是肯定不會去救的。


  「本以為你知道怎麼回去位面的路呢,結果卻是這個情況。」達科的氣憤重新變為失落,搖頭長嘆道,「按照我現在的度,回到阿美西亞位面可能都要幾年以後了。」


  「怎麼可能會需要那麼久的時間?難道你認為虛空中探險的強者們都是靠自己趕路的嗎?」奧托驚奇地看著達科,似在對他的無知感到震驚。


  「難道不是嗎?」達科一臉的疑惑。


  「當然不是,走過一次路徑的強者會以天然的虛空裂隙將兩點相連,那種裂隙在虛空當中叫做路標。不同的路標會指向不同的方位,比如那片魔晶水母聚集的區域,我就是通過路標的指引找過去的。」


  達科大張著嘴聽著奧托的敘述,才得知了這其中的信息。這倒不是因為他孤陋寡聞,而是因為魔法學院中學員等級普遍較低的原因,學院並沒有導師講述虛空探險方面的細節。學院也沒有開設這方面的課程,其實也是為了防止學員太過好奇,在低等級就深入虛空引不測的後果。


  達科試探地問,「如果能夠找到路標,回去阿美西亞位面需要多久的時間?」


  「多則三個月,少則一周就能回到位面了。」奧托看著達科露出欣喜的表情,又打擊他道,「你也別高興得太早!虛空的廣袤遠非我們能夠想象的,一個小小的路標在這片空間中,想要找到又談何容易?要知道,路標可不會光!」


  「但你一定知道怎麼找到路標!對不對?我救了你,所以你一定要帶我回到阿美西亞位面去!」


  面對達科這樣無賴的請求,奧托卻直接點頭應了下來,「本當這樣,我們簽契約吧。」


  達科也沒想到事情會這麼順利,畢竟他已經將奧托救出來了,說的難聽點,還是阻礙人了家的自殺計劃。但既然奧托提出要簽契約,他也不猶豫,立即開始施法。但他張開在空中的手馬上就停住了,他現在虛空當中是沒辦法簽訂諸神契約的。於是只能從空間戒指里拿出羊皮紙,開始寫法則契約。


  寫到一半,達科抬起頭,狡黠地問,「如果按你所說,回到阿美西亞位面只需要三個月,那麼三個月之後你似乎也沒什麼事情好做呢。不如就幫人幫到底,一直護送我見到我要見的人吧?時間期限一年,怎麼樣?」


  「如你所願。」奧托果然直接滿口答應,接著又思索著說,「一年後因為背契而被法則抹殺嗎?這樣的死法似乎也還不錯呢。」


  達科暗暗握了握拳頭,他知道自己賺了。雖然對他一年的追殺期限已經熬過,但僱主必然不會善罷甘休,若得到了他的消息,仍然會不依不饒地給他製造麻煩。阿美西亞位面與墨丘利位面不同,是力量上限高達九級的主位面,若是被高出自己等級太多的人追殺,他恐怕就不能像對付vitb12那樣僥倖了。


  達科回到阿美西亞之後,可能還要面對各種各樣未知的麻煩,而若是有奧托這樣一個大劍師級別的盾戰士同行,就能在應付危機時更加從容。而且從奧托的性格來看,他即便是求死也不願消極地死。他似乎喜歡將自己置於險境,然後在拚命地反抗當中體驗跌入死亡的過程。這也就是說,只要簽訂過契約,奧托就會儘力去達成它,而不會消極怠工。


  達科按照法則契約的格式一步步寫明,光點匯聚中代表這格式已經符合了要求,只需要雙方的認可了。奧托拿過契約,仔細地看了一遍,又帶著驚訝地重新審視了一遍達科,「耐克瑞蒙斯?你竟然還和那個亡靈法師家族有關係?一年之內帶你返回阿美西亞位面,並回到菲麗絲·耐克瑞蒙斯的身邊,就這麼簡單對吧?」


  達科輕嘆著點頭,「你認為很簡單嗎?那就簽約吧。」


  奧托直接咬破手指,將一點鮮血彈在了自己的名字上面。接著達科也拿過契約,在上面印上了一個血指紋。法則的符文亮了起來,契約上的兩點血跡分別引出一縷連線,牽連在二人的身體上,接著就爆散成一片光點,消散於虛空當中。而那張契約也從中一分為二,變成了兩張,分別落在達科和奧托手中。


  「但願這一次,能順利死掉。」奧托將契約摺疊收好,眼中閃過一絲落寞。達科驚訝地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他們兩人認識的時間並不久,相互之間也不是很了解,對於對方的心結沒有什麼言權。


  接下來達科就與奧托開始了虛空中的穿行,這次的旅途非常漫長,途中奧托也給達科演示了戰職強者是如何在虛空中穿梭的。他直接依靠武技躍入虛空的間層中,然後又在數千公裡外彈出。單以度而言,奧托比達科還要快一些。但這樣的穿梭卻是極其消耗體力,而且也不安全,戰職者從虛空的間層中彈出位置無法準確操控,若是遇到虛空風暴就會十分危險。


  時間就這樣一天天過去,某一天達科計算時間時,現從他離開墨丘利位面算起,已經過去一個月了。一個月時間對於達科來說已經接近心理的預期,但每當看到這虛空他又感覺到自己的無力,他有些無奈地嘆道,「奧托,你說會不會我們兩個一直都找不到回去的路,然後雙雙被餓死?」


  「當然不會!」奧托乾脆地說,他向前方凌空一點,指尖射出一道鬥氣,瞬息間就延伸到極遠的地方,達科向著那個方向望去,居然看到了一個石台。奧托率先向著石台移動過去,對達科說,「這不是已經找到路標了么,接下來的路可以節省很多時間了。」


  達科急忙兩次閃現,來到了那座石台上。石台不大,只有十幾平方米的面積。在石台上方,有一團深紫色的虛空裂隙正在緩緩變幻著形狀。這裡是一處天然的虛空裂隙,在虛空之中十分常見,探險者都會躲開它們,防止被其中不穩定的空間糾纏住。


  「這個裂隙與天然形成的虛空裂隙沒什麼區別,這種裂隙只要經過人為穩定后,就能夠當做空間通道來使用,不過沒有人知道它們通向什麼地方,於是也就不能利用起來。」奧托向達科講解道,「這裡的石台則是人工修建的,你看石台四角的銘文。那四個點起到了錨定空間的作用,使得這處天然的虛空裂隙能夠成為一條為人所用的空間通道。」


  「這些坐標是什麼人構建的?難道他們通過了這個虛空裂隙之後,看看是在哪,然後再回過頭來建立石台嗎?」達科先是檢視了四角的銘文,接著又在石台正中的裂隙之下看到了文字,最上面幾排是銘文,達科只能認出少數幾個銘文,更下面則是精靈文和人族文字。上面寫著這個路標的編號,所處的位置到各個位面的大概距離,以及這個虛空裂隙的初次記錄者和石台的構建者等信息。


  「從最早期開始虛空探索的時候,就有人用這種虛空裂隙來節省路程的時間。但這種虛空裂隙通向哪裡卻沒人知道,只能待原路返回時再做標註。到後來,這樣的標註就成為了一種模式,將其通向的位置標明,可以為自己再次經過時提供路標,也為後來者提供方便。」奧托拿出隨身攜帶的魔晶,向石台當中補充魔法力,開始忙碌著穩定那道天然的虛空裂隙,「石台上魔法陣的作用是穩定虛空裂隙,但還需要補充魔法力才能揮作用。不然若是在通過的時候這裂隙生形變,身體就會被空間截成兩段,嗯……其實這也是個不錯的死法……」


  達科也拿出空間戒指里的魔晶,與奧托一起向石台中輸入魔法力,同時看著上面的銘文,其中大多數文字並非是在魔法陣中起作用,但依舊用了銘文,於是達科問道,「這處路標,是魔族構建的?」


  「創建路標的生物,各個種族的強者都有,這種石台樣式,就是魔族的風格。不過後來顯然有精靈族和人族強者經過這裡,並重新做出了標註。」奧托證實了達科的猜測,接著又說,「人族建立的路標與魔族的相差不大,也是虛空中找到的石塊隨便搭建的,不過要粗糙一些,而精靈族的則過於華而不實了一些。」


  奧托就那樣娓娓訴說,而達科就安靜聽著。漸漸的,一幅恢宏畫卷就在他面前展開。在過去的數千年中,一代代強者不斷在虛空中進行著探索。他們出自不同種族,來自不同位面,但探索未知、尋找存在終極意義的目標卻是一致的。他們當中大多數是聖級,也有像達科和奧托這樣次級位面走出來的等級較低的職業者。


  虛空當中,能夠威脅到他們生命的因素實在是太多了。他們就這樣小心翼翼地前進、不斷深入,有時一次來回就要花費上百年的時光。隨著這種虛空裂隙的路標被廣泛構建,他們才找到了一條條捷徑。但這些天然傳送通道未必都是捷徑,有時也會是致命的陷阱。探明每個天然傳送點的走向,也需要強者們以生命和血肉去堆砌。


  最初將虛空裂隙構建成路標的人已經無據可查,但它卻像一個燈塔,引領著無數後來的強者們去以此為依託,繼續探索未知的無盡虛空。自它之後,66續續有天然的虛空裂隙被現,探明了其連通方位的人都會在旁邊記錄下來。就這樣,一代代強者們步步為營,逐漸將一個個孤立的位面以路標連接起來。


  達科面前的就是這樣一個路標,只不過它通向的地方,距離阿美西亞位面更加遙遠。但不管怎麼說,有了路標就可以遵循著它的指引一路走下去,總有一天能夠回到位面中,相比漫無目的的探尋,這樣令人在心理上更有安全感。


  位面內的傳送陣和傳送捲軸,其實依然是憑藉空間魔法進行的傳送,距離越遠需要消耗的法力越多。而位面間的空間傳送依仗的卻是空間法則,無論兩點間距離多遠,傳送消耗都是破開空間所需的法力。這種以虛空裂隙進行的傳送就與位面間傳送是相同的道理,所以途經多個中轉站的傳送並非是一直向著指定方向而去的。有可能現在達科在距離阿美西亞位面十萬米的地方,傳送過一次之後就距離千萬米了,但經過了多次中轉總會到達距阿美西亞位面最近的一個坐標。


  當整個石台表面紋路漸次亮起,表示魔法力已經補充完成了,石台上方的虛空裂隙也在魔法陣的作用下漸漸變為一個圓形。達科忽然覺,變成了圓形的虛空裂隙,似乎與空間神殿中的傳送門極為相像。或者說,這就是同一種空間法則的表現形式,只不過一個是天然的,一個是人工的。奧托將魔晶從石台四角上拿下,也回到正中央的傳送門前。


  「對面有可能正處在虛空風暴的範圍中,做好防護再過去。」奧託交代了一句,就率先挺起巨盾越入了空間通道。達科默誦咒語,施法了冰霜護甲防護自身,隨即也緊隨著躍入那空間通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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