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

  廣袤的沙漠當中,看不到哪裡是盡頭,只有頭上的炎炎烈日指示著一個固定方向,讓人不至於迷失。 一個身影在這荒涼的沙漠中極穿行,留下了一串深深淺淺的腳印,隨著一陣狂風吹過,腳印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個身影就是達科,他已經在這沙漠當中跑了十幾個小時。也不知是幸或不幸,他在第二次傳送后就到達了這片沙漠中。腳印留在鬆散的沙子上,即便不去刻意掩蓋,也會在幾分鐘后消失不見,就連氣味在這樣的環境中也無處存留。


  到了這片沙漠當中,達科已經能夠確定,即便有維他命公會的殺手繼續追殺,也無法跟蹤到他了。雖然來到墨丘利位面的目的就是拉近對手與自己之間的實力差距,但在能夠選擇時,最好的策略還是避免接觸。這是他幸運的地方。


  沙漠中的風很大,吹過林立的奇形石柱和綿延的沙丘之上,會出奇異的尖銳聲響,彷彿怨靈絕望的嚎叫。於是達科知道了這片沙漠的名字——哀嚎沙漠,墨丘利位面的三大絕地之一。這就是他的不幸之處。


  據說在這哀嚎沙漠的中心區域,有一道虛空裂隙,狂暴的颶風正是那道虛空裂隙切割空間時引起的。當然這只是一個傳言,因為進入哀嚎沙漠中心區域的人,從來沒有能夠活著走出來的,所以這個傳言也就只能作為傳言半真半假地流傳下去,既不能證明、也不能證偽。


  狂風的吹拂使得沙丘形成的地形不斷變遷著,每隔一個月,哀嚎沙漠的地形都會變得完全不同,所以在這裡地圖是毫無用處的。惡劣的環境中同樣孕育出了頑強的生命,層層疊疊的沙丘在移動中形成了獨特地貌,使得大量適應能力強魔獸能夠在此生活。


  墨丘利位面的魔獸體型普遍比阿美西亞位面大一圈,這是因為位面的等階限制使它們少有天敵,令它們能夠向大體積的方向演化。這給了達科很多幫助,他很多時候能夠在遠距離現魔獸的蹤影,並及時改變路線躲避開。


  沙丘的間隔中,有時會形成綠洲,這些綠洲也都是些短命的存在,通常在一場大雨後形成,又在幾個月甚至幾天後消失。但不管怎麼說,有水的地方就有了更多的生機,此時在一小塊綠洲中,幾隻劍齒虎和一群腐狼以一條無形的邊界對峙著。十幾分鐘后,對峙產生了結果,它們分別佔據綠洲的一端,休息下來。


  達科也注意到了這處綠洲,他舔了舔嘴唇,最終還是遠遠地繞開。即便如此,達科的蹤跡還是引起了綠洲上幾隻腐狼的注意。它們警覺地抬起頭,現了人類后似乎愣了一下,接著就似緩實疾地跑來,然後吊在達科之後不遠不近的距離。


  達科察覺到了腐狼的跟蹤,也不以為意,仍然繼續以自己的節奏跑著。那幾隻腐狼跟的距離越來越近,達科知道當雙方的距離到達一個臨界點時,腐狼就會不顧一切地衝上來。好在腐狼是十分謹慎狡猾的生物,它們選擇的臨界距離也比較近,就在它們行將起衝鋒時,已經進入了達科精神力的作用範圍。


  「威!」達科猛然轉身,擺出一個自認為威武霸氣的姿勢,同時學著vitk4的慵懶語氣輕輕吐出一句。那些腐狼看到達科的轉身,先是嚇了一跳,隨後似乎感覺到什麼,眼中現出畏懼神情,立刻夾著尾巴跑掉了。


  越是惡劣的環境中,魔獸對危險的直覺就越是敏感,達科用了意志削弱來對付腐狼,果然奏效了。達科用力地吞了一口口水,他想起了烤狼腿的美味。可惜現在卻不是時候,若是與魔獸生戰鬥,就會留下很多無法掩蓋的痕迹,那樣很可能直接影響到他的逃亡計劃。


  達科再次戀戀不捨地回過頭看了看那片綠洲,然後毅然決然地轉過身,計算了一下跑過的路程,接著又拿出一張隨機傳送捲軸撕開。


  ……


  第三次傳送,達科的好運氣到頭了。


  「威!」周圍的空間剛剛穩定下來,達科就感受到了周圍的敵意,於是他下意識地出了一記意志削弱。當看清了周圍的場景,十幾隻全身帶刺的魔獸正紅著眼睛向他撲過來。


  達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高高地撞飛了起來。好在達科之前為了在沙漠中降溫,身上一直套著冰甲術,這次的攻擊被冰甲擋了下來,冰甲也化作一片晶瑩標示出了達科拋飛的軌跡。即便如此,達科還是被這些魔獸撞得頭腦昏聵,整條脊柱都感到陣陣巨痛。


  落到地上滾了幾圈,達科猛地跳起,撕開一張疾行術就狂奔起來。奔跑與傳送交替的逃亡方式,是現階段對於達科來說最適合逃避追殺的方法。尤其是在最開始的幾次傳送上面,若是連續進行了兩次傳送,隱蔽性上面就會大打折扣。所以不到萬不得已,達科不想進行連續的傳送。


  快地逃脫中,達科看清了剛剛攻擊自己的魔獸,那是幾十隻比腐狼還大一圈的刺蜥。刺蜥是一種生活在沙漠中的魔獸,它們全身長著像河豚一樣的刺狀突起。為了在乾旱的沙漠中生存,它們有著一種特殊的能力,能夠將尖刺接觸到的所有水分都吸收進體內。其他的魔獸只要被它們刺中,會在幾分鐘之內喪失掉全身的水分,化作一具乾屍。


  達科回頭觀察時,正看到幾片冰甲術的碎片掛在刺蜥的尖刺之間,以肉眼可見的度化作點點水漬再被吸收乾淨。再看到它們那通紅的雙眼,達科暗叫不好,這刺蜥是三階魔獸,他出的意志削弱不但沒能將它們懾服,反而激起了它們的凶性,於是成為了現在這樣的局面。


  達科心中暗自叫苦,沒想到看似拉風的意志削弱也不是能夠隨便亂用的。好在刺蜥的度並不很快,而達科又是逃跑經驗異常豐富,很快找到了一個適中的度,使得刺蜥追不上他,他也不需要消耗過多體力。


  在沙漠之中,總是會陷下很深的一腳才能停住,但達科已經找到了應對方法。先用輕身術將體重減輕,再以疾行術加快度,接觸地面時以整個腳掌著地,這樣就能夠在陷下之前向前衝出。


  沿著一道斜坡衝上了沙丘頂,達科就看到了一株巨大的仙人球,這仙人球有兩人多高,外表近似一球形,在這灼熱的環境中顏色綠得近於妖異。達科回頭看了看尚在斜坡上緩緩追趕的刺蜥們,決定先休息一會兒。刺蜥雖然有著不錯的耐力,但缺乏有力的攻擊手段,對他無法造成什麼威脅。


  達科走到仙人球的陰影後面,想坐下來休息一下,忽然覺得哪裡有些不對頭。他想起了書中看到了某些常識,沙漠當中為了躲避風沙的襲擊,通常植物都會生長在沙丘陰暗面的被風處,而不會生長在沙丘的頂端。


  正想到這裡,達科忽生警兆,他急忙向著前方撲倒,幾縷如同箭矢般的攻擊在達科的背上擦出幾道血痕,然後深深射入了鬆軟的沙土當中。達科一聲痛哼,卻已經來不及包紮傷口,因為背後那片巨大的陰影已經向著他傾倒過來,根根尖刺就欲將他扎穿。


  達科已經來不及起身,急忙向著沙丘的另一側翻滾過去。翻滾之間,看到那個巨大的仙人球也同樣滾動了起來,它竟是沒有根的!其上一根根尖銳的硬刺不斷擺動著,起到移動和掌控方向的作用。


  達科瞳孔驟然收縮,他認出了這個魔植!四階魔植中的仙人輪!仙人輪是原產自阿美西亞位面的魔植,雖然是草本魔植,但它的稀有程度也堪比木本魔植。其汁液是製作治癒類藥劑的材料,而上面的硬刺則可以直接用來製造優質箭矢。


  雖然仙人輪只是四階魔植,但在阿美西亞位面也極少見到仙人輪的材料,原因是在其死亡瞬間會將自身爆裂開來,全身的硬刺和汁液則會四散飛濺,很難收集。達科當然沒有想過要收集它的汁液,因為此時他已經自顧不暇了。仙人輪滾動的度也不算快,與達科橫身翻滾的度差不多。但達科卻是苦不堪言,吃了一嘴的沙土不說,後背上被仙人輪射出的硬刺擦破的地方已經漸漸有了麻癢的感覺,達科知道這是中毒的原因。


  於是達科在翻滾當中,開始準備起魔法。魔力波動漸漸變得強烈,卻沒有吟誦咒語聲響起,這是達科的三個真名能力之一,默誦。現在達科的施法已經真正達到了默的水準,這就是得益於他的默誦能力,默誦在平常交戰當中能夠起到出其不意攻擊對方的作用,但對於達科現在的情形卻是沒什麼幫助。


  隨著一片冰霜的聚集,一個四方型的牢籠堪堪將仙人輪封在了其中。而達科卻也在滾動中停不下來,向著沙丘另一側的斜坡滾了下去。遠遠地,達科看到那十幾隻刺蜥開始攻擊寒冰牢籠,並從中攝取水分。最後的結果必然是仙人輪與刺蜥們兩敗俱傷,但那已經不是達科需要關注的了。他唯一期望的是,雙方的打鬥將達科施法的魔力波動掩蓋住,讓他能夠繼續安安耽耽地逃亡。


  吐出嘴裡的沙子,取出一瓶解毒藥劑喝下,達科又開始繼續著他的逃亡之旅。


  ……


  沙漠中的危險並非只來自於魔獸,惡劣的自然環境一樣能不斷消磨著人的力量和意志。達科雖然全身包裹在斗篷當中,但沙漠里干洌的風依然將他的皮膚吹得皴裂,稍一運動就裂開了,溢出血液來。


  現在的達科已經不再是不死生物,但他現身在沙漠中的自己依然討厭陽光,太陽那灼熱的炙烤會加力量的流逝。當陽光強烈到沙漠里的這種程度,這種流逝度就很明顯,給達科的逃亡計劃造成了不小的影像。


  達科每跑出二到四個小時不等,就會撕開一張隨機傳送捲軸。並沒有因為沙漠的艱苦環境而放鬆逃亡計劃的執行。有很多次,達科傳送到一處,現依然身處沙漠當中,但周圍的環境卻是與記憶中的極為相像,彷彿自己才剛剛跑過一般。達科知道這是因為沙漠當中的地形千篇一律,讓他產生了錯覺。


  沙漠里最怕的不是迷路,而是絕望。很多人進入哀嚎沙漠的人就是因為誤以為自己在繞圈子,心生絕望而放棄了繼續趕路,活活被酷熱烤成乾屍,成為了一具枯骨,事實上或許距離沙漠的邊緣已經不遠了。


  而達科這樣通過隨機傳送捲軸來趕路的,其實更容易產生這樣的錯覺。但達科卻是經歷過前世今生的無數變故,相比現在只有初級魔法師的等級,堅毅的意志力更能體現他的強大。為了不被視覺所迷惑,大多數時候達科直接閉上眼睛奔跑,沒有了需要糾結的事情,反而讓他能夠以更快的度趕路。


  酷熱、嚴寒、乾旱和陽光,對準備充分的達科,還造不成太大的威脅,對他最有威脅的,實際上是沙塵暴。


  進入哀嚎沙漠以來,達科就已經見識到了沙塵暴,只不過那是生在極為遙遠的沙漠另一端。即便如此,達科仍然能夠從遙遠的觀察中感受到其中的威力,鋪天蓋地挾著沙粒的沙塵暴,殺傷力之強已經相當於四級氣系魔法。震驚之餘,達科只能祈禱那樣的沙塵暴不要被自己遇到。


  事實證明,像達科這樣的無信者,祈禱總是會起到反作用。


  夜晚時分,達科終於熬到了太陽落入地平線的時候,他疲憊地坐在一個沙丘上,拿出水來喝了一口。正在這時,他忽然覺周圍空氣有些異常的平靜。達科含了一下食指,然後豎在空氣中,靜靜地感應一會後,驟然覺一絲風都沒有。


  達科立刻緊張起來,氣系也是他的天賦魔法,在魔法學院時他與溫蒂交流過很多關於氣系魔法方面的知識,也了解了一些自然法則操控下的風暴,眼前這種變化,顯然是風暴來臨前夕的寧靜。


  哀嚎沙漠的風暴多如牛毛,從進入沙漠時就吹著狂風,然而那都屬於常態。若是忽然出現了現在這樣無風的情形,那就是沙塵暴將至的徵兆!

  攻擊範圍達到數十千米的四級魔法會是什麼樣的情形?達科沒經歷過,完全無法想象。就在這時,達科里看到哀嚎沙漠深處的方向,一層橫貫了整個地平線的黑影,彷佛山崩海嘯般劈天蓋地地湧來!同一時間,原本凝滯的空氣起風了,達科倒吸了一口涼氣。


  沙漠里的風暴從不是單純的風暴,強勁的風力,會把地上的沙礫卷進風中,更增風暴的威力,高運動中的沙礫撞到人的身上,即使是身著輕甲的武士,也會被打穿防禦。可是達科連鎧甲都沒有,於是他急忙掏出五張防禦捲軸來,將自己包圍成了一隻烏龜。


  遠方地平線那鋪天蓋地的黑影悠然而至,達科最後的反應是滾到了一處低洼的地方,用地陷術開出一個淺坑,再整個人跳了進去。望著頭頂呼嘯的而過的砂礫,達科神色越凝重,現在已經來不及做防風措施了,只能依靠自己這幾層防禦魔法來抵擋。看著那鋪天蓋地的黑影,達科真正體會到了自然法則的力量,達科雖然意志堅定,可是有能力抵擋這種可怕的自然之威嗎?他自己都有些沒有信心了。


  勁風的呼嘯聲,沙石撞擊的鏗鏘聲,衣角被狂風拂動的鼓獵聲,交織成一曲讓人心驚膽顫的交響曲。幾乎在沙塵暴臨身的一瞬間,半埋狀態的達科就被整個活埋了。緊接著剛剛涌至的沙石又再次被吹上天去,達科又暴露在了風沙中。


  達科就這樣在被埋與被吹襲的間隔中輪迴著,魔法波動接連不斷地傳來,那是他身上的防禦魔法在沙塵暴的打擊中不斷破碎。挾在強風中的沙粒撞到達科身上,像是被野蜂蟄咬般疼痛,即便隔著數層防禦也無濟於事。


  哀嚎沙漠當中,挾帶著大量沙石的風牆越來越高,在漆黑的夜晚,只能看到一片漆黑的陰影。遮天蔽日的風牆下,明月也消失不見,整個天地再次陷入無盡漆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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