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標
布萊特在魔鬼峰頂上靜靜地冥想,同時等待奧蘭多的到來,一個多小時之後他才緩緩睜開眼睛。 他能感覺到體內的法力上限有所提升,這種感覺在沒有**的時候是從來沒有過的,能夠感覺到提升也就更加有動力去修鍊,這就是肉身帶來的好處。
「唔,法力上限有提升了,按照這樣的度,只要再一個多月的時間,就可以成為中級魔法師了。」達科的精神波動傳了出來。
「的確是這樣的,達科,你終於恢復了。」布萊特能感受到達科此時的精神波動,已經確定其情緒穩定了很多。
「一味的消沉又有什麼用呢?反正還要在魔法學院呆上四年多的時間,肯定會有機會同主人將誤會解釋清楚的,現在我們只要先努力提升實力就好了。」
布萊特聞言沉默了一下,然後忽然一本正經地問,「達科,你有沒有想過,在魔法學院中學習的意義?」
「意義?不是為了結業嗎?」達科脫口說出自己的想法。
「在這裡結業,有額外的好處嗎?只有那些沒有天賦的學員,才會想著湊夠學分結業,然後做個事務導師!」布萊特的言辭很是極端,卻不容置疑,「我們的目的應當是為了變強,為了應付以後可能會出現的危險!」
達科愕然,他從被主人召喚出來再到入學,都是別人在安排著他的生活,並沒有自己想過目的意義之類的事情,在他看來,既然被送進了魔法學院,就應該以從這裡結業為目的,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才行。而布萊特則不同,他有著自己的想法和計劃,不希望自己的生活被外人安排,這只是兩個人很多的不同點之一。
達科一時間沉默了,他覺得布萊特所說的確實有道理,畢竟他與布萊特的源頭都是同一個靈魂,對很多事物的認知都是相同的。但是他們兩人對前世的認同度有所差異,而轉生之後的經歷也完全不一樣,所以他們的許多想法又不盡相同,以至於產生分歧。
魔法學院的學業,其實達科並未仔細去考慮過,他只是想著菲麗絲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好了,如果菲麗絲明天要他退學,他也會毫不猶豫地退學。布萊特自然知道達科的想法,於是也不直接在某些事情的決定上與達科唱反調,而是通過在魔法學院中學習的意義引出了達科對於很多東西的思考。
見達科沉默下來,布萊特也不催促,他知道這種內心中的抉擇並非是一時半會兒能夠做出的。只要現在幫助達科種下一顆種子,達科就會在不斷地思考自我價值中向著布萊特趨同,畢竟他們是同一個人,如果沒有其他人的干預,可以說兩人在記憶共享過之後,就是完全相同的。
布萊特走到魔鬼峰邊緣,向著遠處的廣袤山林望去,心情舒暢了不少。現在他法力充裕,決定找些事情來消耗一些法力,就是要在法力的不斷消耗與補充當中,才能不斷衝擊身體承載法力值的上限,當量變產生質變時也就是等級的提升了。
山頂上風有些大,有外界影響的情況下並不適合抄寫精度較高的魔法捲軸,於是布萊特決定練習一下結構簡單的大型魔法陣,比如傳送坐標之類的。想到這裡,布萊特忽然愣住了,他緩緩將頭扭了一圈,重新觀察了一遍此處的情況。
魔鬼峰的峰頂,是一整塊難得的平整岩石,很適合用來抄寫大型魔法陣。而這裡又是荒郊野外,距離最近的聖迭戈也有一千多公里,這一切的條件都正好滿足了某個需要。布萊特不由得都感到不可思議,真是好巧,夢魘要求他在遠離城鎮的位置畫出一個坐標,幫助它指引傳送方位。而布萊特第一次從魔法學院出來,到的第一個地方,就遇到符合多個條件的情形。
達科感受到了布萊特的想法,也是贊同地說,「一年的時間限制才過了幾個月,但你同夢魘簽過了契約也不能賴賬,不如就早點將這個約定完成。反正也不知道奧蘭多什麼時候能到,閑著也是閑著。」
布萊特點點頭,將一張羊皮紙從空間戒指里拿出,上面是一個五芒星形狀的空間坐標,這正是夢魘給他的。布萊特依然有些疑慮,「這種坐標畢竟是要連接到亡靈地獄的,若是精度稍有差池,就無法成功傳送。」
越是遠距離傳送,對於坐標精度的要求就越高。當初在斯哥特城中,黑暗教會的普通魔法師都能直接在廣場上完成坐標的抄寫,那是因為傳送距離很短,並不需要多高的精度。但現在布萊特的這個坐標,卻是要聯通異位面的,精度要高出十幾倍。這種工作普通魔法師根本無法勝任,即便以布萊特准銘文師的水平,成功率也不高。若是精度不達標,在亡靈地獄的夢魘就根本感應不到,那麼也就算是失敗了。
達科見布萊特的猶豫,反倒來勸慰他說,「反正來日方長,我們現在又不需要有什麼壓力,也不急在今天就一定要成功。你就當做是平常的練習,隨便弄一個出來就好了,這樣思前想後的都有些不像你了。」
布萊特想想也對,權當是等待奧蘭多時進行的練習就好了,於是他調節了一下狀態,並將各種材料從空間戒指中取出來。先是將魔鬼峰峰頂的這塊岩石清掃了一下,並在上面用水銀簡單地打了個型,再標定幾個重要迴路的連接點。
布萊特按部就班地一步步做下來,很快就進入了工作狀態,魔法筆的筆尖在岩石表面輕輕劃過,卻沒有出任何響聲,因為那筆尖並未真正與岩石接觸,只是滲出筆尖不到一毫米的墨水在岩石上不斷留下痕迹。他對這種大型魔法迴路的抄寫更加得心應手,漸漸地進入了一種忘我的狀態。
這還是布萊特在有了肉身之後第一次進行抄寫,在加上穩定手環的輔助,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的銘文水平已經達到了一種與過去完全不同的等級。在獲得肉身之前,僅僅有一副骨架的布萊特控制不好手腕的轉折和法力輸出,連初級銘文師都算不上。但此時在**對力量的精確操控下,他抄寫過程中的準確度大大增加,甚至已經不亞於普通的中級銘文師了。
半個多小時過去,岩石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正五芒星結構,其中還夾雜著各種空間法術中銘文組成的迴路。正是這些銘文在不同位置的特定排布,決定了每個坐標的獨特性。在銘文組成的迴路當中,不斷有魔法力在周流往複,以特定頻率的波動定位了它所處的方位,使得相同的坐標之間能夠產生空間層面的聯繫。
將這個坐標完成的時候,布萊特已經是滿頭大汗,山頂的風吹過他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雖然只是個普通的空間坐標,但為了控制它的精度,布萊特也是竭盡全力。他不由得心生感嘆,若是他也有奧蘭多的血脈能力精確就好了。
看著自己的作品,布萊特感覺心情很舒暢,這是他獲得肉身之後第一次抄寫銘文,這讓他大概了解了自己抄寫銘文大概的精確度。現在的精度自然比獲得肉身之前要高得多,這樣看來,他抄寫魔法捲軸的成功率又能有不小的提升。
這時那個坐標之上的空間忽然出現了小幅度的扭曲,這一變化立時將布萊特的思緒打斷。當他仔細觀察的時候,那扭曲程度已經急劇加大,瞬間冒起了大片的空間波動,整個峰頂的空間都好似沸騰了一般。
布萊特暗叫不好,慌亂中撕開了一張疾行術捲軸,就連滾帶爬地向著外圍狂奔。空間波動說明正有人要向著坐標傳送過來,毫無疑問那一定是夢魘。布萊特很清楚這種遠距離傳送的風險,因為傳送距離太遠的關係,空間亂流外溢是不可避免的。一般來說跨位面傳送都是使用傳送門,以固定通道鏈接兩個位面的空間門,才能避免空間亂流外溢的情形。這種穩定性的差異,正是傳送門與傳送陣的最主要差別。
空間波動同時也扭曲了光線,這致使魔鬼峰頂都散出一陣陣光怪6離的光彩。還好這是白天,光亮並不太明顯,若是晚上出現很可能會吸引來很多魔獸,那樣的話布萊特可是必死無疑了。
但現在布萊特不需要關心魔獸的問題,因為空間亂流已經讓他手忙腳亂了,他竭盡全力地狂奔,將自己的度揮到極致。當背後的空間波動出一聲爆響時,他猛地向前撲出,無盡的亂流夾雜著塵土和碎石從他頭頂呼嘯而過。
夢魘那全身覆甲的黑色身影出現在峰頂,她略有些狼狽地從傳送陣中跳出來,走了兩步就跪倒在地面上,嘴角溢出一縷鮮血。強行進行跨位面傳送,對她也是不小的負擔,傳送過程中極不穩定的空間給她造成了不小的傷害。但她並未有任何驚懼的情緒,而是單純的欣喜和悲傷。她之前一直在等待著坐標的完成,當感應到了這邊的坐標,就立刻動傳送,第一時間趕過來了。能夠順利到達阿美西亞位面,對她來說已經足夠,與這個大目標的達成相比,那點小傷根本不值得一提。
跨位面傳送需要大量的能源,也不知道夢魘是怎麼弄到的。通常傳送陣之間的空間移動都只是在位面之內進行,從未有人以這種方式搞跨位面傳送的,夢魘也算是開了一個先河。跨位面傳送方面,像空間教會那樣,一次性高投入地建立永久傳送門,再無限次地使用才是最好的方式。通過空間教會傳送去幾個次級位面,傳送費用只需要2ooo金幣,而夢魘為了這次傳送,她在亡靈地獄那邊準備的資源,摺合下來至少有幾十萬金幣。兩者差了足足兩個數量級,可見性價比的巨大差異。
夢魘跳出來之後,那坐標也是噼里啪啦一陣亂響,連帶著魔鬼峰的整個峰頂都是猛地一陣震顫,然後化作一堆堆不規則碎石轟然坍塌下去,在山下的密林中驚起了一大群飛鳥。布萊特腳邊,與他相隔不足一個身位的地方,剛剛還是堅硬平整的峰頂,現在已經變成了碎石堆。
城鎮中的傳送陣處都是以黑鐵作為基質抄寫的空間坐標,堅硬程度足以抗下空間波動的影響。而這種以普通岩石為基質的坐標,當然無法與黑鐵的堅固程度相比。更何況這傳送距離還是跨位面級別的,溢出的空間亂流自然更多,僅僅傳送了一次峰頂就被外溢出來的空間亂流切碎。
還好布萊特抄寫坐標的精度還算可以,不然溢出的空間亂流只會更多,肯定就會波及到他了。這種空間層面的力量,對於只有初級魔法師等級的布萊特來說,就是不可抵擋的。可以說布萊特是自己救了自己的命,也說明夢魘根本就沒考慮過他的安危。
布萊特心中有氣,跑過去就準備與夢魘理論。但他跑到距離夢魘不遠處,卻停下了腳步。因為他看到夢魘正趴在那裡,身體微微地顫動著,淚滴不停地滴落在滿是碎石的峰頂。夢魘竟然哭了!她一邊哭一邊喃喃自語著,彷彿在傾訴著什麼難過至極的心緒。
「主人啊,我終於回來了……趕在這一個千年到來之前,回來了……您不必再多等了,三年之後,就是您的復活之期……」
言罷,夢魘就直接化作夢魘馬的形態,一溜煙地從山峰懸崖一面跑遠,四蹄所至竟是如履平地。
峰頂只留下布萊特一人,獃獃地立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