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攻
黑暗神殿正門外,正有一群二十多個身著城防軍制式鎧甲武士圍在門口處。 這些武士的等級竟全部是中級武士,而且隊形嚴整,全身散一股肅殺之氣,顯然是身經百戰。路過的人看到這群殺神,都被其勢所攝,遠遠地躲開。在這群武士的後方,三個人並肩站立,似在等待著什麼。
「塞爾比,已經確定了那個瀆神者在神殿里嗎?」中間的一個身著牧師袍的矮小老者頓了頓手中的法杖。法杖上不斷散放出灰黑色的流質,好像活物一般,這根法杖比他本人要高出一大截。
塞爾比看了看他的拐杖,眼神有些驚慌的錯開,「沒錯,阿瑪尼主教。是個不死生物,有人看見了他從正門進入神殿里去獻祭。側門我已經命人關閉了,只要在這裡,一定能等到他出來。」
老者另一側的是個趾高氣昂的中年人,穿著法師長袍,「等會那個瀆神者出來了,二位只需要在此觀戰就好了,我們城防軍瞬間就能結束戰鬥。」
塞爾比皺了皺眉,「史蒂芬,請不要著急,我們需要先確認了它的靈魂,才好出手。」
「哪裡需要這麼麻煩。」史蒂芬撇了撇嘴,不屑地說,「直接把那不死生物控制住,再來檢測它的靈魂不也是一樣?」
塞爾比這次是想要萬無一失,才同時找了身為神官的主教阿瑪尼和聖歐文的城防軍領史蒂芬。但從那天菲麗絲與威爾遜的戰鬥中那隻骷髏的表現來看,它顯然是不會束手就擒的。如果按照史蒂芬的想法去做,把那骷髏幹掉了,萬一那靈魂在阿瑪尼主教手中逃脫,再上演一次斯哥特城中借體轉生的事情,那再想要找出它可就困難重重了。
雖然連續兩次轉生的可能性幾乎為零,但塞爾比為安全起見還是執意要讓阿瑪尼主教先行進行探測,只要被黑暗神官注視過的靈魂,就會留下印記,到那個時候這個骷髏的靈魂就插翅難逃了。
還有一點就是,如果探測出它的靈魂中有光明的信仰,那麼將它除掉也就順理成章,即使菲麗絲之後找來也可以拿黑暗神殿的教規來壓她。但若是不進行探測就毀掉她的骷髏,則變成了實打實的蓄意攻擊,那時他就不得不承受菲麗絲的憤怒。想到這裡,塞爾比不由得一抖,天知道那天不怕地不怕的耐克瑞蒙斯小姐會瘋到什麼程度。
塞爾比執意想要先探測靈魂,也就是這些原因,他正想要繼續說服史蒂芬時,阿瑪尼主教卻開口了,「還是由我先來驗證它靈魂的純凈程度吧,吾神既不會縱容任何的異端,也不會冤枉任意一名虔信者。」
這話說得極有技巧,意思就是即便它不是異端,但若也不是虔信者,那麼也不保證會縱容它。塞爾比得到了阿瑪尼主教的支持,立時心底大定。史蒂芬則是不以為然,但也只能接受這樣的安排。
「來了!」阿瑪尼主教低聲說著,塞爾比和史蒂芬立刻看向殿門,半晌過後一個黑影才漸漸從黑暗的門廳中顯露出來。
黑暗神官不止在黑暗神術方面比其他職業者強大,他們的精神力在與神明交流的過程中同樣也得到了提升。這就使得黑暗神官常能感知到極遠處的靈魂波動,即使在黑暗神殿中,精神力探查會被神力所阻隔,他也比塞爾比兩人更早察覺到了來人。
「出來了!」在阿瑪尼的法杖上,那灰黑色的流質愈加躁動,彷彿隨時準備擇人而噬一般。當那個黑影剛剛踏出門口,一點灰暗色彩就以那法杖為起點綻放開來,霎時間一切可見的景象都在這團綻放的灰暗中隱沒、消逝。這情境極易令人誤以為被散播開來的是黑暗,而光線才是受到驅趕的陰霾。
四級黑暗神術,靈魂探查。
在那黑暗神殿門口的絕對黑暗之中,有一團圓球形狀的光華被襯托出來,下面還拖著一條細小尾巴,證明這是依附在**之上的靈魂。這靈魂中一半是純凈的白色,另一半是深邃的黑色,黑白之間涇渭分明,整體緩緩轉動著,有如一團漩渦。
「沒錯了!有一半光明信仰。給我上!拿下他!如有反抗,當場格斃!」史蒂芬高聲叫著,帶領城防軍一起沿著台階沖了上去。
塞爾比卻有些疑惑,他覺得很奇怪,這個靈魂是一半光明一半黑暗,二者強度不相上下,但若真是布萊特的靈魂,他怎麼可能在幾天時間內擁有如此強大的黑暗信仰?雖然疑惑,但塞爾比也來不及阻止史蒂芬的城防軍。
「弄錯了!快退下!」阿瑪尼急聲高叫著,但沖在最前面的城防軍已經進入神殿門口。在探查出這個靈魂的屬性時,阿瑪尼主教已經知道了這個人的身份,但也只能懊惱自己的冒失。
一瞬間,所有衝上階梯的城防軍全都倒飛回來,一個個在階梯上變成了滾地葫蘆。這些滾下來的武士又將下面的軍陣衝擊,一時間混亂不堪。
「阿瑪尼主教,你這是在探查我信仰的虔誠度嗎?」一個威嚴而又有些慍怒的聲音響起,在場的所有人不由驚得一陣抖。於此同時,神殿門口那一團濃稠的黑暗瞬間化開,一個滿頭銀的中年男人緩緩走出,金色的瞳孔明晃晃地昭示著他的身份。
「不敢不敢,」阿瑪尼急忙回應著,「聽說有一個瀆神的亡靈在神殿當中,塞爾比找我來凈化那亡靈,納里奇樞機主教。」
塞爾比也只得硬著頭皮說,「納里奇樞機主教,我偶然看到一個不死生物進入神殿當中,感覺它的靈魂有些問題,於是找來阿瑪尼主教進行鑒定。」
「哦……」納里奇樞機主教長長地應了一聲,「一個大武士也能感應到別人靈魂有問題,教皇大人的學生果然能人所不能。」
塞爾比憋得滿臉通紅,又無法反駁。
「唯暗永存。」納里奇也不糾結這裡的事情,道了句祝福,就徑自走下階梯。
「唯暗永存。」阿瑪尼、史蒂芬和塞爾比一齊回應。
城防軍正在哼哼唧唧地從地上爬起,見到納里奇樞機主教走來,急忙連滾帶爬地躲閃開,讓出了一條通道。史蒂芬也在一旁低著頭,直到迪奧帕斯走過,才抬起來。
目送著迪奧帕斯離開,阿瑪尼忽有感應,又回頭看向黑暗神殿的正門。那裡又是一個身影出現,但這次卻要來的快得多,沒等其他人反應過來,那道身影已經衝出殿門,從高高的台階上跳下,正落在眾人為納里奇樞機主教讓出的通道處。它就地一滾消去墜勢頭,就繼續往前跑去。
城防軍的武士們反應也是極快,瞬間前圍后撲,將那人圍在中間,但他們又想起阿瑪尼的命令,要等待靈魂判定過之後才能進攻,於是攻擊立刻多了些猶豫,無法盡情施展。
這道身影自然就是布萊特,他在走出神殿的途中已經現了神殿外的包圍,此時即便身處重圍也絲毫不驚慌。一片晶瑩剔透的白色風暴忽地自他手中放出,正是他自出來的通道中就開始準備的四級冰系魔法,暴風雪。
本就凌亂的城防軍立時被這個四級魔法所打亂陣腳,布萊特的暴風雪不在殺敵,只為增加混亂。暴風雪本就是群攻魔法,覆蓋面積大而單體傷害與二級單體魔法相當,除非是打擊艾琳娜結界那樣的大面積目標,可以將所有攻擊都釋放在結界之上,其餘並沒有太大的用途,但此時在布萊特手中卻有效達到了製造混亂的效果。
於此同時,布萊特又掏出一個黑色的捲軸拉開,一片黑色神力光芒放射出來。緊接著,一個雜亂的旋律響起在所有人心頭。阿瑪尼主教驚愕地現,他的神術竟無法成型,他立刻就意識到是受到了暗夜旋律的影響,這更加讓他大吃一驚,四級的黑暗神術怎麼可能被一個不死生物放出來?
同時,城防軍中的五名魔法師也覺,無論怎樣吟誦咒語,那熟悉的魔法就是不能成型。他們萬萬沒想到此時限制了他施法的就是達科剛剛兌換出的四級黑暗神術,暗夜旋律。只要在這旋律覆蓋範圍之內,所有咒語都會受到干擾,而無法吟誦成功。其效果與禁魔光環相當,只是範圍和作用小了很多。
暗夜旋律是黑暗神術中比較另類的一個存在,在實戰當中極少得到運用。之所以這個神術不實用,主要是因為不分敵我,但凡神術範圍之內咒語的吟誦都會收到干擾,但能夠默的法術卻不受影響。另外戰場之上瞬息萬變,真正大量使用的正是那些能夠默甚至瞬的低級法術,於是暗夜旋律的作用也就大打折扣。所以這個神術,大都被神官中的銘文師抄寫在羊皮紙上,以捲軸的形式出售給武士使用。
但布萊特現在的狀態,暴風雪已經基本耗盡了魔力,自然不用擔心這些弊端。正在武士被暴風雪阻擾、魔法師無法放出法術之時,他已經趁著混亂向前方跑去。
「別想跑!」當頭一槍從前方刺來,長槍上繚繞著噴張的鬥氣,布萊特認出這是曾刺中自己的那柄長槍,外表粗陋至極但實質鋒利異常。布萊特揮出自己的佩劍正面迎上,槍劍相擊,布萊特的劍被砍成兩截,遠遠飛了出去。布萊特也跟著順勢向後滾倒,側向一轉,向著神殿側方的小巷子跑去,卻看到前方一個矮小老者已經擋在他的去路上。
「卑微的弱者,以為用了暗夜旋律,就能逃脫嗎?給我跪下!」阿瑪尼眉心出現縷縷透明的扭曲幻象,這是精神力極度凝實的表現,「精神鞭笞!」
布萊特只覺得一股強大的威壓憑空出現在自己腦海當中,震得頭骨嗡嗡作痛,整個靈魂都被帶得顫抖起來,同時一股強烈的痛覺自各個神經瘋狂湧向了他的四肢。布萊特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在地上,他依靠著極強的意志力才抵受住了這股痛覺,即便如此他的度也一下子減慢了一半。
神官最大的依仗是神術,其次就是強大的靈魂,即使現在不能釋放法術,也能用最純粹的精神衝擊直接從靈魂層面將對手的反抗粉碎掉!阿瑪尼所使用的精神鞭笞正是最常用的精神類法術之一。
布萊特並未驚慌,他連歐文意志降臨時的威壓都體驗過,這點衝擊相比起來已經差了不止一個層次。布萊特引導著自己的精神力一點點釋放出來,向著那威壓的所在衝去。布萊特並不會精神衝擊的技巧,但在阿瑪尼對他動精神鞭笞時,就已經建立好了二者靈魂相連的精神力路徑,布萊特只是沿著這路徑的反方向將自己精神力放出去。
當布萊特與阿瑪尼的精神力相互接觸,兩人的身體同時震了一下,阿瑪尼覺對方竟然有能力反抗,立時又驚又怒。他隨即將自己的精神力加到了最大幅度,布萊特立時覺得壓力陡增,似乎層層水壓從四面八方向著他壓迫,而他根本無處可逃!在這壓力迫使下,隱藏在布萊特靈魂中的點點暗金色光芒相繼亮起,然後順著那精神力的方向逆襲而出,信力第一次在靈魂的交鋒中施展它的威能。
塞爾比看到布萊特被阿瑪尼的精神衝擊阻住了前進,即刻跑上前去準備給予布萊特致命一擊。但卻見,布萊特只是被延遲了一下,就繼續向前,跑過了阿瑪尼的位置,而阿瑪尼卻只是站立不動,半晌后七個孔竅才緩緩流出幾縷鮮血,仰躺倒下。
以布萊特的這點精神力,本是不可能依靠純粹的精神衝擊將阿瑪尼擊敗的。但阿瑪尼身為黑暗教會的黑暗神官,他的信仰就是黑暗,在布萊特靈魂中更高一個層次的黑暗信力衝擊下,剛好被針對性地壓制。於是阿瑪尼就這樣在靈魂層面被擊敗了,這令布萊特都是十分不可思議。
「阿瑪尼主教!」塞爾比驚訝之餘也顧不得阿瑪尼的傷勢,從後面追向布萊特,他的度比布萊特要快上許多,而且布萊特還剛剛被精神衝擊延遲了一瞬,百米過後,塞爾比已經追到了布萊特的身後,一槍掃在他的背上,巨大的力量將他打的向前滾出好幾個跟頭才停住。
於此同時,一道道暗色箭矢狀魔法也不斷從遠處襲來。三級暗系魔法,大暗矢術。這魔法的源頭出自戰圈以外的一處空地,史蒂芬正在那裡遙遙注視著布萊特。當史蒂芬現布萊特釋放了暗夜旋律,就儘力地向著遠處跑去。他本就身處戰陣後方,遠離布萊特釋放暗夜旋律的地方,很快就跑出了神術的作用範圍,只是距離過遠已經沒辦法以精神力進行準確鎖定。史蒂芬精通的魔法中,不乏作用範圍寬廣的群攻型魔法,但塞爾比與達科的距離太近,使得史蒂芬只能用大暗矢術進行遠程瞄準。
一道道漆黑的魔法箭矢不時射在在布萊特的身邊,給他造成了很大麻煩,塞爾比的攻勢同樣不曾減緩。為防止布萊特再次借力脫逃,塞爾比不再使用重擊,而是使用輕巧靈活的挑刺,每一槍刺出都能讓布萊特損失一小塊骨頭。他們背後,殿門前的諸多城防軍,都已在暴風雪中失去戰鬥力,戰鬥到最後,又演變成為強者之間的決戰。
塞爾比和史蒂芬漸入佳境,打的越來越有默契,往往塞爾比的一個甩槍被布萊特躲過,就正撞上了史蒂芬的暗矢。布萊特手裡握著一把匕艱難地應付著一戰一法的夾擊,這匕是菲麗絲當初翻出來給他裝備的,也是個精良級的武器,並未像那普通級佩劍一樣一刀兩斷。論起武技布萊特當然不是塞爾比的對手,當他的匕阻擋不及,就只能用骨架上比較硬實的地方硬抗,漸漸地布萊特身上傷處越來越多,幾乎就快要散架。更何況,之前與阿瑪尼精神力的對沖,雖然莫名其妙地將阿瑪尼放倒,但布萊特的頭腦中也被震得轟隆隆作響,有如一個悶雷在頭顱里炸開,衝擊波一陣陣地回蕩在神經當中,過了很久都不消散。
這時,塞爾比一槍刺出,正中布萊特的右肩胛骨,隨即槍頭上氣芒大漲。怦地一聲,整隻右臂應聲飛離布萊特的身體。布萊特卻是借著這一槍的衝力,極後退,抬起左手臂硬接了一記暗矢,於是左前臂也被轟碎。
布萊特幾乎變成一根人柱骷髏,他搖動著僅剩的左上臂骨,蹣跚地跑向史蒂芬。史蒂芬剛剛耗空了魔力,正拿出一瓶中級魔法藥劑喝下,卻看見那具骷髏帶著同歸於盡的表情向自己跑來。史蒂芬被嚇得不輕,驚駭之下頓時被魔法藥劑嗆得面紅耳赤,一口魔法藥劑全部噴了出來。
布萊特勉強調集起剩餘不多的魔力,出一個冰月術,史蒂芬在自顧不暇間側翻閃避開。當史蒂芬終於將鼻腔里的魔法藥劑吐出,爬起時正看到布萊特蹣跚地跑進了小巷子中。史蒂芬立刻憤怒至極,沒想到身經百戰的自己竟被一個骷髏嚇住。他掏出一張捲軸,猛地撕開,一瞬間暗系魔法瘋狂洶湧起來,如同上百條黑暗的觸手向著小巷子衝去,襲向布萊特的背影。
四級暗系魔法,暗影之觸。被布萊特所激怒,史蒂芬竟然連壓箱底的魔法捲軸都用了出來。
轟鳴聲中,布萊特被魔法的巨大衝力沖得趴倒在地,即使是強化過的骨骼也架不住這樣兇猛的攻擊,他的整個下半身都被轟碎,成了一地的骨頭渣,剛剛若不是他及時俯身,恐怕整個身體都會化為碎片。
忍受著劇痛,布萊特用唯一剩下的左上臂在地上艱難爬行,爬過的地面上留下一片片細碎的骨屑,是從即將散架的骨骼上掉下的。布萊特肩膀以下的知覺都已失去,否則他估計自己很難承受這樣的痛感。
如果一個不死生物被徹底打碎,並得不到死息的修補,同樣會化作一攤死物。但對於布萊特來說,他的身體就是自己的法器,若是法器被毀,靈魂也就會消散掉,即使之後被送回亡靈地獄,破碎的靈魂殘片也只能匯入多個不死生物的靈魂中,他的自我意識將永遠消失。
兩道身影從後面走來,布萊特知道自己已經無法逃脫這兩人的追擊。聽著背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布萊特心想,要結束了嗎?
才剛剛從不死生物的軀體中復活,就要被徹底的抹殺?這都是些什麼人?因為什麼事情要置我於死地?
不!我要活下去!
我要活下去……要活下去……活下去……下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