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第136章 真相
車隊剛離開城門三里，就停了下來，偽裝成僕人的眾人，聚集在侯興安所乘的馬車前，儼然把馬車包圍了起來，和外面的車隊分成了兩個部分。
車廂內，李忠義和侯興安靜靜的坐著，桌上擺放的茶具，除了出城門的時候做做樣子，再也沒有動過。
扮成駕車人的李哥掀開車簾對裡面的李忠義喊了句：「都準備好了。」
「嗯。」李忠義點了點頭，然後對著侯興安說道：
「侯公子，讓你的人先去通州等著吧，你本人還得跟我們走一趟。等到了地方就放你回去。」
「叫沐姑娘進來，我跟你們一起走。」侯興安平淡的看著李忠義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叫沐姑娘過來吧。」李忠義也無所謂的對外面的李哥交代道。
很快沐瑾汐就從另一輛車上下來，回頭對月娥交代著讓她照顧好蓮兒，便上了侯興安的馬車。
「沐姑娘你好了嗎？」侯興安一看到沐瑾汐就緊張的問道。
「好了.……對不起侯公子，把你牽扯了進來。」沐瑾汐臉上帶著愧疚的對他鞠躬致歉。
侯興安嘴裡念叨著「無妨無妨。」想要去扶起正在鞠躬的沐瑾汐可又不敢去觸碰她的身體，只能伸手虛浮著，昨日緊握指尖的那種親密，對於他來說似乎還在夢中。
「侯公子，該叫你的人走了。」李忠義打斷了兩人的對話說道。
侯興安答應了一聲，起身掀起帘子，叫來了遠處一臉緊張的管家，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管家一臉難看的抓著侯興安的手，不停的搖著腦袋。
「好了，就按我說的辦，鄭管家你帶人先去通州候著，過不了幾****就會趕過去和你們回合。」侯興安不顧他的阻攔拍了拍管家的肩膀就回到了車內。
看了眼已經回到車內的少爺，再看馬車四周被這夥人圍得嚴實，鄭管家也知道，就算他現在不走，也不可能從這些人手中把少爺毫髮無損的搶回來。
而他家的老爺，可就剩這一個少爺了，要是少爺出事，他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得，他也只能希望少爺預測的正確，只能期望這些人說話算話便帶人離開了。
「李先生，月娥姑娘說想要去出口看看。」沐瑾汐對李忠義說道。
「.……」李忠義沉默了一下，他知道月娥是還不死心，還在指望那個許她終生的情郎沒有跟著他師傅一起騙她。
他無奈的搖了搖頭，但也沒有拒絕，畢竟無論如何，總要讓她死心才好。說了句「好！」
就讓眾人改道繞了一小圈，來到了山間的一座瀑布面前。
馬車剛停下，月娥就從後面的車上跳了下來，一頭衝進了瀑布之中。
李哥怕她出危險，連忙叫人隨她一起進了瀑布。
瀑布之內是一座鏤空的山洞，山洞地下就連通著地道，如果計劃沒出現意外，他們當初應該就是從山洞裡的地洞上來才對。
進了山洞，月娥大聲的呼喊著情郎的名字，「志明！志明！」
四周的山壁也跟著回蕩著：「志明！志明！」的迴響，但卻始終無人應答。
「月娥姑娘，或許人已經跟著戚老漢跑了，你別喊了。」跟上來的人見她瘋了一樣的大喊勸道，但也沒忘記在一旁點起火把遞給她。
「不會的，不會的。」月娥搖著頭嘴裡說著不會，接過火把繼續向前找去。
突然就在一塊巨石的地方，她似乎看到了什麼。
「志明！志明！」的喊著沖了過去，跟來的人也連忙追了上去。
「志明你別嚇我啊！志明你醒醒志明！」月娥跑到近處，才發現他的志明正倒在地上，丟掉了火把，跑過去一把抱住了他。
不停地跟他說話，抱著他哭泣哭泣。。。。。
可是人已經死去多時了，屍體已經僵硬了更別提溫度了，早已變得冰冷。
「月娥姑娘，節哀。」來人也只能這樣安慰著，同時拿著火把在四處看看，企圖找到點什麼.……
「月娥姑娘!這裡有字！」他用火把指著巨石的一角。
「枯松？」他有點不敢確定，因為字跡是用血寫上去的，而且十分潦草，顯然書寫之人當時受到了極大的痛苦。
「枯松？枯松！」月娥嘴裡念叨了兩聲，突然明白了，這枯松指的就是瀑布外面的一顆老松樹。
當年正是在那棵樹下她們二人私定的終身。
一時間月娥想到了兩人過往的點點滴滴，淚水又控制不住的流了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背起了志明的屍體，留著淚向瀑布的出口緩緩走去。來人也曾想著替她背著屍體，但是被拒絕了只能在前面舉著火把照著路。
瀑布之外呢。
眾人也都從車馬上下來，正好灌些清水，便在瀑布下面的水潭前稍作休整。
侯興安的也算是逃過了李忠義的看管能夠暫時的放鬆一下，而他的目光無論是在車上，還是下了車都一直沒離開過沐瑾汐。
沐瑾汐此時正和老郎中攙扶這蓮兒從車上來下，去水潭邊清洗下傷口。
眾人渴了的喝水餓了的吃著乾糧，困了的乾脆靠在樹榦上，眯著眼小憩一會兒。
這幅景象也算是安詳。
直到月娥把志明的屍體背了出來，直到她從那棵老松樹下找到了一份用油紙包好的信才打破了這份安詳。
「月娘，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或許我已經不在了，但至少證明你還活著，那樣就好.……」
「其實，你的家人，並不是被張鳴崗陷害的。」
「.……他們是死在師傅和我的手上。」
「當年我和師傅被張鳴崗陷害，被貶邊疆，雖然歷經萬險逃了回來，但是物是人非，剛回到故土的時候我們師徒二人身無分文。」
「所幸，被當時酒樓老闆，也就是你得父親收留暫時住了下來。」
「後來師傅覺得酒樓的位置十分巧妙，正處他們戚家祖上傳下來的地道上方。」
「師傅便起了鳩佔鵲巢的主意，都怪我當年同樣被仇恨沖昏了頭腦，沒有阻止他，不然.……」
「師傅當年有個同窗的好友，那時正好巡撫路過肇慶，師傅便通過他給你父親一家誣陷進獄了還把污水潑到了張鳴崗身上，然後又通過他取得了你家的房產。」
「這個人是誰，我不知道，但是我記得當時偷聽他們談話的時候，這人自稱是師傅的東林故友。」
「後來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們裝作報恩，把你從教坊司救了出來，然後給你灌輸對張鳴崗的仇恨，希望有一日能夠利用你替我們報仇。」
「只不過沒想到，後來我竟然真的愛上了你。」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或許是我對你說過的唯一真話了。」
「原諒我，一直喜歡你卻不敢表露出來。」
「我怕被師傅看出來我們二人的關係，而害了你。」
「可是沒想到，最後師傅還是知道了，但他並沒有對你做什麼，甚至還向我承諾，只要報了仇，就讓我們二人遠走高飛。而你父母的事情將永遠不會有人知道。」
「原諒我的自私，我怕你知道了真相離開我，答應了師傅也信了他。」
「直到這夥人出現，師傅和我都知道機會成熟了，便開始籌劃著復仇。」
「可是不知道怎的，原本充滿仇恨的我，一想到你心中的仇恨就淡了，也愈發的不安了。」
「最後我決定把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都寫下了，放在我們當初定情的樹下。」
「如果一切順利，就讓我們遠走高飛，永遠忘記這一切。」
「而如果你看到了這封信.……」
「你可以恨我，怨我，但請相信我，相信一個想和你白頭偕老的仇人的勸告。」
「忘記這一切，走的遠遠的，找個好歸宿，相夫教子，不要再迷失在仇恨之中……」
事情的發展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他們沒想到這個戚老漢如此狠毒，沒想到這個志明如此痴情，更想不通戚老漢這麼做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只有侯興安從這封信中發現了其中的隱情。
東林故友啊，自然指的是這兩人都是東林黨。
而他最近了解的朝堂動向，也是東林黨大勝楚黨，不說在在朝堂上一家獨大，也算的上佔了半壁江山了。
而東林黨幾乎都是出自江浙一帶，在其他的地域很是勢微，如今朝堂之上東林佔據上風，這邊兩廣總督府爆炸，炸死一大堆的其他黨派官員。
騰出來的位置，不正好落到了佔了上風東林黨的頭上。
而且最主要的是兩廣總督的職位，一旦到手，大可以在兩廣一帶廣開東林書院，大樹門徒。從而讓東林一脈不再局限於江南一帶。
而這也似乎就能解釋的通，為何老漢明明有如此多的炸藥，還非要等到這時才報仇。
或許他更多的不是為了復仇，而是為了他心中的野心而已。
月娥趴在屍體上痴痴的哭了許久，好不容易停止了哭泣，來到了李哥身邊。
「刀！借我。」
李哥沒說什麼，就把手中的刀遞給了她，但還是暗中戒備著，怕她做出什麼自殺殉情的傻事。
沒成想，月娥提刀就來到了志明的屍體旁。
左右一揮，兩刀，砍斷了志明的雙手。這一下把眾人都驚住了。
但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
她就撿起被砍下的雙手，沖著水潭扔了進去。
然後就在那顆兩人定情的松樹之下，用刀和手硬生生的挖出了一個坑把屍體埋了進去。
就在蓋土之前，她又用刀割斷了自己的長發，也丟進了坑中。
……
不知過了多久，月娥已經跟著眾人遠去，水潭邊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一隻只小動物又出現在了水潭的周圍覓食嬉戲，似乎剛剛這裡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而唯一的改變，就是松樹下，那個用血寫著的「亡夫志明」的墓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