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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明月的臉埋在黎敘的肩窩處,再一次哭出來

  所有人都站在外面,透過玻璃看著躺在病床上的祐祐。


  祐祐那麼小那麼小,身上插著那麼多的管子,賀瀾希也是當媽媽的人,她受不了這個,看不下去,捂著臉流著眼淚去了一邊坐著。


  珂珂也哭了,覺得祐祐好可憐。


  珂珂坐在她爸爸的肩膀上,紅著眼睛對爸爸說,「爸爸,祐祐現在很痛,我能不能幫他痛一半?」償

  明博把女兒放下來,緩緩蹲身,雙手按著女兒小小的肩膀,「祐祐知道珂珂姐姐這麼疼他,他就不會那麼痛了。」


  珂珂不是很相信,嘴裡喃喃的,「是嗎……」


  明博拍拍珂珂的小肩膀,「乖,去媽媽那邊。」


  於是珂珂最後看了一眼裡面的祐祐,轉身去了賀瀾希身邊。


  站在外面的所有人,有的擔心,有的難過,唯有黎敘,由始至終都是一張平靜的臉,沒有人能看出他在想什麼。


  他那麼愛他兒子,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平時他工作量沒那麼大的時候都會把兒子帶去公司,一邊工作,一邊守著兒子——現如今兒子虛弱的躺在重症監護室,他不可能不難過。


  痛在兒子身上,卻是傷在他的身上。


  但那又能怎麼樣?明月已經快要崩潰了,如果連他都跟著垮掉,那誰還能給他們母子當倚靠??他是個男人吶。


  到了晚上,所有人都回去休息了,醫院就剩下黎敘夫妻和段嘉蓉。


  祐祐已經睡著了,黎敘和明月依舊是隔著玻璃看他。


  祐祐的主治醫生這兩年都跟他們兩個很熟了,他過來對黎敘和明月說,讓他倆也回家休息,祐祐二十四小時都有人看著的。


  但明月打死都不走,她說她要在這裡等到祐祐和她一起回家為止。


  明月說著就又哭了,從祐祐進醫院到現在,她臉上的淚就沒有斷過,臉上的妝容早就花了,黎敘都給她擦過了好幾次。


  段嘉蓉也在邊上勸,勸她回去休息,這麼不吃不喝的拖下去身體會拖垮的——明月發瘋似的吼,「祐祐是我兒子不是你兒子,你當然體會不到那種痛!」?段嘉蓉被她吼得整個人都呆掉了。


  不過一秒鐘,戲就演上了,瞬間眼淚落下來,「小七,我也是關心你啊……祐祐是我一手帶大的孩子,我對他的關心不比你少啊……」


  黎敘看明月現在狀態特別不好,把她摟在懷裡,對段嘉蓉說,「嘉蓉你先走,我們在這裡再呆一會兒。」?明月還在哭。


  嗓子都哭啞了,一直在哭。


  段嘉蓉擦了一把淚,依依不捨的看了一眼重症監護室內。


  黎敘見她的確是關心孩子,這才又說了一句,「明月她現在這樣兒,你理解一下。」


  段嘉蓉擦乾淨眼淚,望著黎敘笑笑,大度的說,「黎大哥我不會放在心上的,我知道小七隻是太難過了。」


  說完又去拉拉明月的手,「那小七,我就先回家了,你也別太難過,醫生都說祐祐沒有危險了。」


  明月獃滯的,直掉淚,眼睛盯著玻璃窗的那端,視線只對那病床上小小的一團聚焦。


  面前的人說了什麼,她根本沒聽見。


  待段嘉蓉走了,黎敘才把她鬆開。


  黎敘長長的嘆了口氣,雙手摟著明月的肩膀,「聽我說,明月,你不能再這個樣子了,別等到孩子沒事了,你自己卻垮了。」


  明月沒有反應,還在抽泣,全身一抖一抖的,全然沒去聽他的話。


  黎敘舔了下唇,又道,「你看看我,你抬起頭來看我!」


  明月這才緩緩抬了眼睛,看著他。


  「我還在這裡,我是你丈夫,是黎祐希的父親,我不會讓他有事的,我說得出,就做得到。」


  「老公……」


  明月一下抱緊了他,再次嗚咽出聲,「祐祐全身都是管子啊,太可憐了啊……祐祐那麼小,那麼小……為什麼啊……」


  黎敘覺得心都要痛得裂開了,他為什麼沒有跟明月一起進去看祐祐?因為他知道,他一進去,他一看見自己兒子那可憐的樣子他那繃緊的弦就會斷掉,如果他連最後的一絲隱忍都動搖了,他和明月一起崩潰,那又該如何是好??這一晚,兩個人在醫院待到凌晨三點才離開。


  離開的時候明月還是不放心的,一步三回頭的進了電梯。


  她其實已經很累了,可是到了家,卻一點睡意都沒有。


  段嘉蓉睡了,馮姨卻還坐在客廳等他們,想要仔仔細細問一問祐祐的情況。


  但是明月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一張口就要哭。黎敘跟馮姨使眼色,等到送明月上樓了,他這才下來告訴馮姨祐祐的病情。


  黎敘一身疲憊的上樓,他原先以為明月已經睡了,可是進了卧室,卻看見她縮成一團在床上發獃,眼睛盯著窗戶外面,不知道在想什麼。


  黎敘也沒有打擾她,洗漱完了才回到床上,關了卧室里的燈。


  明月睡不著,黎敘自然也不會睡。


  兩個人就這麼躺著,沒有誰說話,也沒有誰先睡。


  「祐祐……」


  明月突然出聲,卻是帶著哭腔。


  黎敘原本已經平靜下來,她這一哭,他一顆心又擰緊了。


  他將她拉進了懷裡,緊緊擁著,彼此之間沒有一絲縫隙。


  這兩年,祐祐出入醫院是常事。


  打從祐祐出生開始,身體就沒有好過。有時候一個月進一次醫院,有時候兩個月進一次,身體抵抗力太差了,腸胃功能弱,吃什麼東西都容易即食,即食就會發燒。


  有一次持續發燒,祐祐整個晚上都迷迷糊糊的,真怕他就這麼燒成了小傻子。好在第二天退了燒,在醫院住了一個星期,終於康復。


  這一次,是祐祐生病最嚴重一次,前幾次祐祐生病已經把明月折磨慘了,這次她是真的撐不下去了。


  黎敘閉了閉眼睛。


  黎敘想起祐祐第一次生病,那是出生后的第二個月。


  當時正在過年,祐祐出生后的第一個春節,黎家和明家所有人都特別開心,然後就在那一年的年初一,祐祐就發高燒送進了醫院。


  當時明月看著祐祐扎針,祐祐哭得撕心裂肺的,在醫生手裡掙扎,又掙扎不動,都哭得沒聲兒了,明月一個大人,就那樣在醫生面前哭了出來,她對醫生說,求求你,他還這麼小啊,您輕一點,輕一點……


  現在想來,這兩年有了兒子,過得是開心,但更多的,是心累。


  黎敘低頭親吻明月。


  「會好起來的。」他對明月說。


  明月根本沒有聽他在說話,明月在自己的世界里,咬著小拳頭無聲的落淚,心裡一直在念著兒子的名字,祐祐,祐祐……


  黎敘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伸手開了床頭燈,一隻手捏住她的下巴,「明月你看著我。」


  一雙無神的大眼睛,就這麼看過來。


  她得是有多難過,才會是這般無助的眼神,看得黎敘心又要炸開了。


  他皺著眉,眉心一直沒有散開。


  面容似嚴肅,似陰森,他吻住了明月的唇。


  他想用別的方式來分散明月的注意力,舌頭鑽進去,一番舔舐,下一秒就翻身覆在她身上。


  明月一直在哭,毫無防備的在他懷裡,任由他有所動作。


  「祐祐會不會死掉……」


  當黎敘壓下來,雙臂緊緊箍住她的身體的時候,她睜大了眼睛,抽著氣,指甲摳進了他的皮膚。


  「不會。」他低沉的喘息。


  他吻她,撥開她的臉上的髮絲,那麼虔誠的親吻她的臉,小巧的鼻子,嘴巴,四片唇貼在一起,他小聲對她說,「祐祐有爸爸,有媽媽,祐祐會一直都好好的。」


  明月閉上眼睛,兩條纖細的手臂將丈夫抱緊,感受著身體里沉重的重量。


  祐祐漂亮的小臉蛋。


  祐祐笑起來微微上揚的唇角。


  祐祐叫爸爸媽媽時故意撒嬌。


  祐祐光著腳丫過來捏爸爸媽媽的臉,奶聲奶氣對爸爸媽媽說,哈哈,保衛森林,熊熊有責!

  祐祐是她和黎敘的兒子啊,是她那麼疼愛的兒子啊,現在他那麼痛苦的躺在病床上,身上包裹著紗布,那麼虛弱,那麼可憐。


  明月的臉埋在黎敘的肩窩處,再一次哭出來。


  ******

  黎敘做了二十分鐘就結束,之後他去洗澡。


  因為在祐祐身體好起來之前,暫時不打算再要孩子,所以這兩年兩個人一直都有措施。


  祐祐身體這麼差,沒有人能找到原因。


  做過各項檢查,不管是哪方面來看,祐祐都沒有任何問題。明月身體素質一直都很好,懷孕的時候也有注意,所以祐祐身體不好不可能是來自母體。


  醫生也沒有任何解釋,就說有些孩子前幾年就是比較弱,長大一點,身體就會越來越強壯,也不是沒有這樣的孩子。


  黎敘去洗澡的時候,明月窩在床上發獃。


  垃圾桶里是黎敘剛剛丟掉的套子,房間里還有他的味道,曖/昧的,yin亂的——明月的心思沒有在這裡。


  明月毫無睡意,一門心思想著天快點亮,那樣她就可以去醫院看祐祐了。


  今天晚上祐祐一個人住在冷冷清清的重症監護室,他一定很難過。


  明月想起那個年輕的小護士,小護士很漂亮,唇紅齒白的,說話聲音也是軟軟的很好聽,好像祐祐很喜歡她。那就好,那就好,祐祐在那裡有喜歡的人就好。


  明月腦子一團糟,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剛才黎敘做的時候她沒有狀態,其實他也沒有,明月知道這種情況下他也不可能有那種心思,他只是要分散她的注意力,看她哭,可能他也看夠了。


  黎敘不喜歡她哭,因為她一哭,他心裡就會難受。


  他不是很擅長表達自己的人,但他的關懷,明月一直看得見。


  明月從二十二歲那年認識他,嫁給他,到現在,她已經二十六虛歲了,是他的妻子,是他兒子的媽,想想,其實自己還是很幸運的。黎敘是個好人,是個好男人,好爸爸。


  明月胡思亂想的時候,盥洗室的門開了。


  黎敘系著浴袍帶子從裡面出來,明月已經閉上了眼睛。明月不想在說話了,她累了,哪怕是他的關心她也不想要再回應了。


  黎敘過來瞧了瞧她,看她睡了,便撩開她額上的髮絲,彎腰親她。


  薄薄的涼涼的唇,印在她的額頭上,帶著丈夫的關懷,帶著深沉愛意,帶著男人對女人的一片赤誠。


  之後他穿上衣服,去了外面陽台。


  風起了,一陣煙味竄進屋內。


  明月在黑暗中緩緩睜眼,轉身看去,於是她看見黎敘沉沉的背影——


  他對兒子的關愛,對兒子病情的焦慮,從來都不比她少。


  只不過他一個男人,他不能像她一樣,高興了笑,難受了哭,他只能掩藏自己的情緒,那樣才能給她一個依靠。


  明月閉上眼睛,手伸過去撫/摸著他的枕頭,眼淚再次湧出來。


  *****

  第二天早上,明月六點鐘就起來了。


  以往她上班,通常都是鬧鐘叫不醒,得讓黎敘親自撈起來,因為今天要去醫院看兒子,她比上班積極多了。


  起床的時候,老公的胳膊還搭載額頭上沉睡。


  明月想了想,湊過去親了他一下。算是,安慰安慰他。


  這會兒明月平靜下來了,想想,就覺得男人不容易。


  垃圾桶里的套子已經被明月擤鼻涕的紙巾扔進去蓋住了,曖/昧的味道早就煙消雲散,好像昨晚什麼都沒做過一樣。


  明月想起來,她這段時間忙於公司的事情,已經很久沒和他好好的親熱一番了。


  明月打算等兒子出院了再好好補償一下他。


  明月去盥洗室洗漱的時候,黎敘也起床了。


  男人光著上身走到她身後,雙手握著她的腰身,看鏡子里那張漂亮的女人臉——認識她三年了,她一點沒變,還是小女生的樣子,女人的風/情是有的,但更多的,還是身上與生俱來的純情。


  明月回看他,望著他笑了笑,又接著刷牙。


  「這幾天我也不去公司,我跟張穎安排一下,要緊事都安排在後面。」黎敘說。


  「不是今天下午要去日本簽合同?」


  「往後挪。」


  實在是簽不了,也無礙。生意做得再大,賺再多錢,都比不上家人的安康來得重要。


  黎敘低頭,親明月的後頸。


  明月身子很明顯縮了一下。


  很酥很麻,那感覺有點要命。


  他知道,她會敏感,淡淡的笑了笑,沒再招惹她。


  明月下樓的時候黎敘在刮鬍子,她沒等他,自己先下去了。


  段嘉蓉在廚房做早餐,馮姨在客廳看早間新聞。


  馮姨很想去醫院看祐祐,要不是這腿不方便,她真的會一起去,但她一個坐輪椅的,就怕給人添麻煩。


  這幾天在這兒,什麼都做不了,黎敘拿她當自己的媽一樣養著,馮姨覺得很對不住他。


  但黎敘和明月都不許她再說這樣的話,再說,夫妻兩個都要翻臉的,所以馮姨提都不敢提一句要回老家。


  這會兒明月下來了,馮姨自己推著輪椅過去,「小乖,等下到了醫院,你拿手機給我視頻,讓我看看祐祐吧。」


  明月笑笑,點頭,「好啊。」


  馮姨多少得到些安慰,這才嘆了口氣說,「嘉蓉說那屋子不是人人都能進去的,她都沒能進去看祐祐,我就想著,等你進去的時候,拿手機給我看看……」


  明月握住馮姨的手,低垂著眼瞼,心裡雖還在難受,語氣卻平淡了不少,「馮姨啊,祐祐太可憐了啊……」


  語氣雖平靜,聲音卻已經哽咽了。


  但明月很快就掩飾了臉上的憂傷,一會兒黎敘就下來了,她不想再讓他看見自己一張沒有生氣的臉。


  他放下工作來陪伴妻兒,明月想珍惜他的時間。


  明月去了廚房,幫嘉蓉打豆漿。


  說是幫忙嘉蓉,實際上是去道歉的。


  昨天晚上的事情她都還記得,她朝嘉蓉大喊大叫,說什麼祐祐不是嘉蓉的孩子,嘉蓉體會不到她一個母親的擔憂。


  她太混蛋了。


  明月覺得自己太混蛋了。


  祐祐是嘉蓉一手一腳帶大的,嘉蓉拿他當自己的兒子來疼的,她卻對嘉蓉說了那樣的話,嘉蓉一定要被她氣死了。


  明月走到嘉蓉跟前,微笑著叫她,「嘉蓉。」?嘉蓉看著她。


  嘉蓉看起來,好像沒有和她計較,這讓明月更是自責,「昨天晚上對不起,真的,我……」


  「別說了,沒事的,我都沒放在心上。」


  段嘉蓉笑眯眯的對明月說,「那種時候我也知道,你看見祐祐那個樣子,心裡特別難過,才會沒有理智說出那種話來。不過沒有關係,我不會生氣,因為我了解你啊。」


  明月笑著點點頭,「你不生氣就好,不生氣就好。」


  明月張開雙臂抱了段嘉蓉,「真的,看祐祐生一次病,我就覺得自己要折壽十年。但如果我折壽能換來祐祐一生平安健康,我真的願意。」


  段嘉蓉心裡頭冷笑。


  你要真的折壽五十年那才好呢,到時候,我不介意給你兒子當后媽啊。


  段嘉蓉拍著明月的背,安慰著,哄著,「別瞎說,哪兒有那麼嚴重,小孩子有個病痛才能長大嘛,不信你問我姨媽,我小時候就老生病——是不是啊姨媽!」


  段嘉蓉朝著外面喊了一嗓子,馮姨很快過來,「什麼呀?」


  「我說我小時候老生病,長大后就不會了,對吧姨媽?」


  「對啊,嘉蓉小時候啊,家裡本就沒什麼錢嘛,還老生病,搞得一家人人心惶惶,就怕孩子生病沒錢治啊。」


  「這就多虧了我親愛的姨媽資助啰,說起來,我們家都是靠姨媽接濟的呢。」


  三個女人在廚房聊著別的話題,明月也沒心思聽,不時的跟著笑一下,又盯著豆漿機。


  腦子裡想的,全都是她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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