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帝都大學，話劇社活動室。
「仙德瑞拉，脫下你的裙子！你永遠是滿身臟灰的灰姑娘，我怎麼會帶你去參加王宮的宴會呢？」後母看著灰姑娘身上她母親留下的禮服，面露猙獰。
「不要！我的裙子！不！」灰姑娘心痛地看著自己的禮服被惡毒的後母撕破。她也是一個少女，也想追求自己的幸福呀
灰姑娘的兩個姐姐上前來，高高在上，惡毒地嘲笑著她。
「就你還要進宮和王子跳舞？」
「是呀，也不看看自己有多臟，不怕熏著王子。」
「cut！」李妙社長兼話劇導演喊道，演員們忙收起了表演。
李妙社長恨其不爭，指著灰姑娘道：「你是被後母欺負虐待，不是被惡霸強/奸，拜託你的表情和叫聲不要讓人誤解，好嗎？」
女主角熊瑩嘆了口氣，暗想：被虐待欺負的叫聲和被惡霸強/奸的叫聲有什麼區別？這個怎麼演？
忽然李妙又指那那個「後母」罵道：「朱璇！你是後母！後母知道嗎？你不是惡霸強/奸犯，你『虐待』灰姑娘時能不能收起你那種惡霸強/奸/犯的表情和行為？熊瑩是女的吧，你撕她衣服扯破表現嫉恨惡毒就行，你渾身散發出要『剝光她』這種感覺是幾個意思？」
李妙頭痛，其她替補演後母的演員，太溫柔，惡毒感不夠，朱璇倒是能表現惡毒的，卻會演走形。
朱璇讓她演灰姑娘她肯定演不好，那角色太沒意思了，她很喜歡後母這個角，一演就興奮，能在戲里罵人，虐人，可以釋放人性中的邪惡因子，因為平日她的道德標準不允許她做出格的事。
朱璇被罵得狗血淋頭，熊瑩拉好自己因對手演得太過而弄亂的衣服，眯著眼看朱璇，道：「我說我的叫聲有什麼不對，是你演成惡霸，我的叫聲才錯的。」
李妙罵道：「你還有臉說，你是女主角，你被一個女配角的戲牽著鼻子走，很光榮？」
熊瑩道：「那是她演太過了，我那是直接反應……」
李妙打斷喝道：「重來!」
聖誕短假后一連上六天的課，然後就是元旦節了，話劇是西方傳進來的，話劇演出也向來是在元旦前後上演。拉拉隊的比賽過後，這幾天話劇天天排到很遲，不過朱璇演得還是挺帶感的。
冬天，還不到六點，外頭的天色已經全暗了，現在坐地鐵回家還要半小時，朱璇就打了個電話讓家裡不用等她吃飯。
朱璇又打了電話給李子明，可是他又是關機的，自上次約會分別都一個星期了，他們沒有見過面也沒通過電話，她根本聯繫不上人。
不會是出什麼事了吧？這麼一想，她心中產生一種莫名的慌亂。
背著背包走出校園，朱璇心事重重，任外界燈火璀璨，她也無法欣賞，直到電話鈴聲響起。
朱璇以為是李子明回電話了，馬上接了起來，可惜電話中傳來的聲音卻不是他。
「喂，你放學這麼晚？」
「哦，社團活動……」
「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知道？」
「你想知道一件事有什麼難的。」
「我覺得我要知道一個女生放學的時間還是不容易的吧。」
「哦……沒事我掛了。」
「喂！你這丫頭……你轉過來。」
「什麼？」
「向左轉！」
朱璇一聽，轉過身，抬頭一看。只見馬路對面一個俊拔的黃毛男子，一身黑色的風衣，脖子上一條白色的圍巾，正沖她揮了揮手。
「還發獃？過來呀！」他在電話中說。
朱璇哦了一聲，握著手機橫穿馬路，突然車燈一閃，他猛得撲上前來，把她用力一扯，拉她到了人行道。
「你都不看路的嗎？撞到怎麼辦？」他語氣有幾分急。
朱璇沒有心情和他吵架，只垂下了頭。劉昭居高臨下，卻見她膚如玉雪，一排長長的睫毛，在頰上形成了一片掠影，眉宇有幾分幽色，不由得心軟。
「你今天就一個人？」朱璇見他化裝打扮的樣子，又左右看看。
「不用看啦，暗衛，要能被你給全找出來，他們要失業了。」劉昭扶正她的頭，卻因為觸到她的臉頰和髮絲，有些異樣感覺，手輕輕移開，暗暗又攥起。
「你沒約『錢多多』他們玩嗎？」
「錢多多？呵呵……我幹嘛要約他？」劉昭聽到錢進的這個新外號不禁撲哧一笑，俯下頭看著她的明亮美麗的大眼睛，說：「不會是你想見他吧？不可以呀，他是你表哥！」
朱璇道：「說什麼沒營養的。」
劉昭笑容燦爛，說：「你沒這種心思就好，*的……」
「我懶得跟你說。」朱璇跺了跺腳，轉身離開。
劉昭跟上去與她并行，忽然說：「你欠他的錢，我已經替你還了……」
朱璇駐留腳步，轉過身，歪著腦袋瞧他，眯了眯眼睛，說：「誰要你還了？哦，你是想說，債務轉移了，是嗎？你找我來逼債的？」
劉昭也不禁目瞪口呆，三秒鐘后，他不可思議哧一聲笑，卻沒有開心的感覺，只是一臉懷疑地盯著她的額頭。
他飛揚的濃眉挑了挑，說：「朱璇，能問一下，你是怎麼長到這麼大的嗎？」
「吃飯長大的。」
劉昭哈哈笑，又說：「按你現在的想法，我是債主了，那你怎麼還錢？」
「果然是逼債的！我說皇太子千歲爺，你是不是在宮裡太無聊，又迷上什麼民間角色扮演什麼的？找我演《白毛女》呢？」最近排練話劇引起的「職業病」，老是在這方面發散思維。
「什麼《白毛女》？」
「戲劇。」
「你不是排練《灰姑娘》嗎？又排練這什麼《白毛女》了嗎？我都沒聽說過這齣戲。」
「《白毛女》是經典戲劇。它深刻地揭露了社會的階級矛盾，批判的就是你這種反動地主惡霸，讚揚歌頌的就是我這種堅強嚮往光明的勞動人民。當然，像你這種人看了《白毛女》，你反動的本質會讓你夜不成眠。一切反動派都是色厲內荏的。所以，你逼債吧，我才不怕你，我今年就不還錢了，有錢我留著過年買烤雞、烤鴨和烤全羊！」
劉昭原該生氣的，見她生動的表情卻忍不住哈哈大笑。
「那你一直欠錢，利滾利，將來更還不起了。還不起錢，難道你想……以身相許呀？」劉昭眸光一閃，眨了眨眼。
「呵呵，美的你！我欠錢多多的錢一點都不愁，你自己多事，少年人，別那麼有好奇心。」
「哎呀，你為什麼欠士達就不愁了呢？」
「我又不是永遠不還了。他是我遠房表哥，他不差錢時通融一下總可以的。」
「那你求我，我也考慮通融一下。」
「我才不呢，我讓『錢多多』把錢給你。」她掏出手機想給錢進打電話，手上一熱，他握住她的手阻止。
他一眼鳳眼微垂凝視著她的眼睛，朱璇這時就算因為當初他的話而一直有先入為主的觀念，也不禁感到有一絲的尷尬。
男子身材挺拔，花樣的年紀充滿著荷爾蒙的誘惑，女性本能令朱璇沒由來臉上一燥。
「阿璇，不用打給他，我還了錢也沒有找你逼債的意思……」
朱璇感覺他的氣息漸進，心中猛然一跳，手掙開了他的手，轉過身腳步微疾向前走。
劉昭跟了上去，又說：「明天就是今年的最後一天了，明天我會很忙，可是今年的最後日子，我想……」
朱璇深呼了一口氣，驟然頓住腳步，心亂如麻之下，她口不折言。
「殿下，你想怎麼樣？」
「我有話想和你說，想問你幾個問題。」
「你別那麼嚴肅，挺嚇人的。首先聲明，不能開玩笑，你如果說你喜歡我，那我怎麼接話？」
劉昭不禁一愣，原來強作淡定的心態又亂了，說：「怎麼……怎麼不好接話了？」劉昭滿滿的心事突然間被對象這麼粗暴的捅破。戀愛他不懂，追女孩他也沒有經驗，因為在意，所以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朱璇笑道：「那我得感覺自己特矯情，你怎麼說也是皇太子，我要給你頒『好人卡』，那怎麼好意思？是吧？」
「什麼是『好人卡』？」
朱璇突然嚴肅了幾分，看著他說：「你是個好人，但是我不能接受，我有男朋友了。」
劉昭呆住了，一時之間心中五味陳雜：酸痛、羞愧、憤恨、嫉妒、詫異、好奇種種感覺紛至踏來。
「啊……哈，原來……這叫『好人卡』，你們民間的姑娘想象力真豐富。我……我是想和你說正經的事。」少年的青澀本質卻讓他感覺想要掩飾，有什麼比少青初戀被頒好人卡更讓人難堪的——唯一能挽回一局的是他沒有說，是她事先打預防針。
男人，絕對不能在心愛的女人面前失了風度，不能失態，劉昭，你是成年人，你先冷靜沉住氣，事情都還沒有弄清楚。
朱璇暗暗鬆了口氣，內心卻是產生無比的羞愧，她剛才怎麼會產生那種錯覺，也太自戀了吧。會不會自己有一瞬間被這個少年皇太子吸引心動才會自我產生那樣的想法？朱璇不禁對自己的節操表示懷疑。
「什麼正經事？」
「我……我奶奶快過生日了，我不知道送什麼好，看看平民會有什麼不一樣的想法。」
朱璇一想，他的奶奶，那不是皇太后嗎？她一個小老百姓卻有什麼好主意呢？
正在這時，她肚子響了起來，劉昭提議找個地方吃飯，他把車停在附近。
朱璇上了他的車，他卻良久沒有說什麼，只隱隱約約釋放著冷氣。若不是他經歷的大場面多了，從小學會在危急時要怎麼端住架子，他可能也已經一潰千里了。
心亂如麻時，還是淡淡問身邊的女子：「我說……你，你怎麼會想到那方面……」
「什麼？」
「我如果說喜歡你……那個玩笑。」
朱璇臉微紅，乾乾笑了一下，說：「我突然間就想岔了，女生總有幾分想象力，你也別見怪。」
「沒有怪你……你，你真談戀愛了？」
「嗯。」
劉昭鳳目眯了眯，眉頭微蹙，感覺胸腔湧起一股脹痛得發狂的酸意和恨意，似乎有人勒住他的脖子讓他難以正常呼吸，他一隻手開車，一隻手有些顫抖，伸到領間鬆開自己的領帶，扔在了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