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你失憶了豈會一點都不著急?」他盯著她只覺天下奇葩真讓他給遇上了。


  朱璇卻天經地義一般,說:「有什麼好急的?急有什麼用?爸爸媽媽這麼疼我,我覺得我很幸福,說了還要讓他們擔心。傻b才會浪費時間在一遍遍問自己『我是誰?我為什麼是我?』這種問題呢。」


  最初的陌生和慌張有家人用關愛去填補,她連對那缺親情缺愛情的前世都不太懷念了。重來一回,活好當下享受人生才是最重要的。


  「這麼說你是真的失憶了?腦子裡的血塊散了嗎?」


  「散了吧,我不想糾結這個。」她回答,「對了,請你不要泄漏這件事,會影響我的生活的,我不想雞飛狗跳地過日子。」


  劉昭複雜地看著她清麗姣好的臉龐,她幾次住院最近又太過辛苦,臉色也有些蒼白,唇色也淡了,就算會裝怪、耍滑頭,可這樣細細一看才發現她是怎麼樣一個罕見的殊美清麗的少女。


  她長長的睫毛顫抖了一下,劉昭覺得那似在他心口輕撓了一下似的,不由柔聲問道:「你真的無事嗎?嗯……還有誰知道這事?」


  朱璇道:「我真沒事。別人又不會覺得我不認識他就是有問題,也不會威協我,怎麼可能知道?」


  劉昭道:「那我就不多說了,不過,我建議你還是去醫院再做一做全面檢查比較好,特別是腦科。」


  朱璇搖了搖頭:「我又不是沒檢查過,我腦震蕩還變成瞎子,能不做全面檢查嗎?再說我後來還接連住了兩次醫院,哪次不檢查?記憶這種事本來就玄之又玄的,目前的科學很多無法解釋。我才不要再住院了。」


  劉昭看著少女的側面,她漂亮的眼眸朝他看了一眼,微微倔起的嘴唇,心中不禁心中一盪,他忙克制住。


  她忽然轉過頭來說:「我和你解釋清楚了,下次真別找我了。我失憶前被我朋友拉去圍觀你,我朋友們都沒事,就我重傷住院;然後第一次見到你,我鼻子重傷,第二次手擦傷,第三次是被人看到黃逸他們幫你來找我而被人打成住院,今天……屁股遭央。我覺得你是我的剋星,我若是孫猴子你就是我佛如來,我真的扛不住下次了,要是斷手斷腳怎麼辦呢?」


  劉昭想想還真是,但是原來也生出憐惜之意,但聽到這話他又覺十分不爽。


  「誰要來找你?你是誰呀?」


  「……」


  兩人靜坐了許多,各懷心思都沒有說話,直到朱璇的母親打電話過來問她怎麼還沒回家。


  「我媽喊我回家吃飯,我走了。」


  手腕突然被拉住,劉昭又馬上鬆了手,微微有些尷尬,說:「讓逸軒送你吧。」


  「不用了,不太方便。」朱璇心中一陣猛跳,直覺不要再招惹他。她走向大門,打開了門,卻見幾個人朝她倒過來。


  她連忙側身躲開,那不是黃逸、錢進、江風又能是誰?卻獨沒有見到陸程。


  聽牆角?這幾個人在想什麼呢?


  「你們……齷齪、下流,賊眉鼠眼、非奸既盜。」朱璇有些惱怒,搖了搖頭,跨出了大門。


  ……


  周六下午,東宮西所講武廳


  趙德海走進東宮時就問了內侍皇太子所在,他身為太上皇陛下的幾十年焦不離孟的近侍、前御林軍總管、前皇家情報局局長、前陸軍上將在皇宮的權威還是很大的。他一生未婚,也未住到宮外,自太上皇幾十年前登基,他除了出任務就在皇宮陪了太上皇一輩子。


  皇太子劉昭小時養在太上皇身邊,也是趙德海看著長大的。


  走進了講武廳,趙德海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幕。


  身形頎長的少年男子,一身白色窄袖漢服,雪絛束腰,舞著長/槍,一個槍花、兩個、三個、四個……


  每一個槍花都基本得到較好的控制,若說少年槍術的瓶頸,可能就是他長於和平年代,而且身為和平年代的皇太子,他沒有見過血。無論他的槍法戰意有多濃烈,他想像中的豪情霸氣殺意畢竟只是想像中的。也許豪情和霸氣一方面是因為他的身份,另一方面是耳濡目染著他的祖父或者他這個「趙爺爺」,但這也缺少殺氣。


  趙德海覺得他是個優秀的孩子,不過難免也因為他心中是僭越著把他當自己的孫子,自己的孫子,怎麼樣都是好的。


  劉昭的武術是跟著太上皇和趙德海學習的。趙德海是太/祖收養的孤兒之一,后還成為當年還是四皇孫的太上皇的伴讀侍衛,他們的師父卻又是太/祖手下的開國功臣。趙德海和當年的四皇孫一起讀書,一起習武,也一起當了兵,他年輕時是兵王,當年東南西北中六大軍區陸軍大比武,他獲得多項單人前茅名次。


  習武一點都不浪漫,是很苦的過程,趙德海記得,當年劉昂、黃逸都無法堅持下去,也沒有追求習武上的突破,但是劉昭堅持了下來,就算到了現在,下午得空時分,他還是喜歡在東宮空蕩的講武廳中訓練槍術。


  真正實用的武功沒有太多的花俏,沒有飛來飛去,而槍術的精要就是刺,挑選最精確的角度發揮人體肌肉組織的潛力,挑選最有殺傷力的點當作目標,合理的利用符合力學等科學的原理的招式刺敵。絕對不會有想想中的神奇招式,又或者說有什麼飛腿踢人。一寸長一寸強的冷兵之王,槍比腿長比腿硬,有槍在手,誰會用血肉組成的腿?當然,除了不得不做的防禦和移過。


  劉昭的槍術已經行雲流水了,時而繁複時而簡單,時而精巧時而樸拙,時而快速時而緩慢。但劉昭仍覺得自己沒有悟到更多,只是學習前人的技,而沒有在自己的實踐學習中悟到更多。他也明白,技可學,悟終要靠自己。而他想要的突破和悟卻是不能如他的意,或者他所悟到的和他的貪心不成正比。


  其實他是焦躁的,對於自己想要想追求的東西,地位如他,也終有無能為力的時候。可是他偏是較真的那類人,沒達成目的,心中如何放下?

  趙德海觀他氣息臉色,也知他練了很久了,道:「殿下,歇會吧。」


  劉昭收/槍,站好調節著自己的氣息,松活自己的肌肉,然後把長/槍放進兵器架子上。


  「趙爺爺,你怎麼來了?」


  趙德海道:「軍事學院的李將軍進宮來,拿了一堆的論文來,我年紀大了,如今一看那麼多字就頭暈。」


  劉昭淡笑道:「所以,你溜出來了,留著皇爺爺一人去應付李將軍的糾纏?」


  「老李就是個老來瘋,都多大年紀了,就他還愛搗鼓。」


  劉昭覺得以自己的資歷無法去隨意評價一個和爺爺同輩的前輩,會太過輕狂。他於人前還是很端得住的,只不過當遇上那人時會破功,居然會做出一些他從來不會做的事。


  趙德海道:「殿下似乎急了點。」他說的是槍法,只有急才會忽略他的全身崩得過緊了,而少了那一份從容。


  「我覺得我一直到達不了你們的境界。」


  「所以,你沒有耐心的,開始懷疑。」


  「……」


  「你七歲學槍,十幾年都過來了,還少這幾年嗎?」


  劉昭心想,學槍最終可能會水道渠成,但是其它呢,幾天幾年又有什麼區別?

  或者,是否他真的非要不可?又是否他真的需要?

  劉昭和趙德海出了講武廳,請他到後花園亭中喝茶閑聊,劉昭忽道:「昨日給父皇請安,父皇又談及我有沒有興趣從軍幾年,唉。」


  「那你怎麼想?」


  「我非是怕吃苦受累,只不過我若入伍弄不好連個作秀都不如。趙爺爺,你說,我不如暄哥哥嗎?父皇就是那麼多想法?」劉昭不是對熱血軍旅沒有幻想,如果他不是皇太子他一定會去,都說當兵後悔三年,不當兵後悔一輩子。皇帝陛下就是沒有當過兵後悔一輩子,加上一些政治因素,所以總希望他進軍營歷煉,就盯著他的時間。皇帝設想著大三一讀完,到大四是一般學生的實習期,他們提前準備,明年就可以順利入伍了。但是,劉昭卻更加清醒,他害怕形式主義,經歷太多了。


  「殿下真是說笑,您是皇太子,他是親王世子,如何能比?」趙德海雖也是看著劉暄長大,但是論起親厚自然是劉昭,人心本就是偏的。


  「誰又在乎這些了?」


  「殿下這話錯了,皇太子就是皇太子,皇太子要做的事豈能參考世子?主客不分,本末倒置。」既然是皇帝陛下有的想法,全皇宮除了太上皇之外,恐怕也就趙德海敢評價一句這樣的話。


  劉昭一想,輕輕一笑,岔開了話題:「趙爺爺的生辰快要到了。」


  「難為你年年記得我這個老頭子,再過兩年就八十了,也不知能活幾年。」


  「趙爺爺又說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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