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第212章 母親

  慕容蓮衣這幾日與蕭庭一起，都在蕭赫的靈前守著。除夕夜蕭堯過來了一趟，本以為他是過來處置他們母子二人的，不想卻只是將蕭庭叫過去問了幾句，商量了一下發喪之事，就走了。


  尚未理解其中之意，第二天，也就是大年初一，現任皇後段雲裳又派人請她過去一趟。


  對於蕭堯后娶的這位妻子，慕容蓮衣的心情是十分複雜的。當初，她懼於「鬼之子」的傳聞，與來自於族內的壓力，拋下剛出生的幼子，銷聲匿跡。是這個女人，挽救了她的兒子，並肩負起了母親的責任，將他撫養長大。不僅讓他擺脫了「鬼之子」的陰影，還將他培養得如此優秀。她親自撫養長大的蕭庭，在他的面前，就像是稚子頑童一般，不堪一擊。


  如今，她被拉下了北江皇后之位。她到底該以一種什麼樣的心態，去面對這一位現任皇后，她自己都不知道。


  慕容蓮衣過去段雲裳那裡的時候，蕭舜還在她床前守著。看到慕容蓮衣進來了，蕭舜才起身告退。先向段雲裳行了一禮，再向慕容蓮衣行了一禮。禮數周全，無可挑剔。


  等他出去之後，段雲裳直接免了慕容蓮衣的禮，讓她到床前原本蕭舜坐地那個位置坐了。


  慕容蓮衣想說些什麼，但話到嘴邊，卻發不出聲來。總覺得在這個女人面前，自己有種說不出來的自慚形穢。


  段雲裳面色平和看著她，帶著淡淡的笑意：「我幫你照看了這麼多年的丈夫、兒子，你是不是該領回去了？」


  慕容蓮衣聞言，神情驀然一動，抬眸驚異地看向段雲裳，失聲問道：「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難道，你還不準備認他嗎？」


  「我……」慕容蓮衣沉默不語。


  段雲裳看著她淡淡一笑：「我相信這世上每一個母親，都深愛著自己的孩子。如果有的選擇，沒有一個母親，會願意拋棄自己的孩子。我知道你當初離開，肯定也是迫不得已。你之所以回到北江皇宮，重新嫁入他們蕭家，應該也是為了能夠時常看到自己先前留下的那個孩子。」


  「他已經不是『鬼之子』了，整個京城的人也都已經淡忘這個曾經的傳聞了，你卻還要一直記著，繼續對他避如瘟疫嗎？他只是個普通的孩子，與蕭庭一樣，你懷胎十月、辛苦生下的孩子。」


  慕容蓮衣的眼眶不由地濕潤了，哽咽道：「不能……我不能認他……這次若不是他們兄弟相殘，蕭庭差點死在他的手上，我決計不會吐露一個字！我絕對不會說的！」


  段雲裳輕嘆道：「事到如今，既然話已經說出了口，你再堅持不認他，也不過是在自欺欺人罷了。」


  慕容蓮衣聞言，心中一怔，連忙抬眼看向段雲裳，解釋說道：「我不能認他，也不想認他。他的母親，有你就足夠了。你才是他的母親。我唯今之願，只是希望能保住蕭庭。只要蕭庭能夠平平安安的，從這一場風浪中全身而退，我就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求了。」


  段雲裳微微頓了頓，似是覺出了她話語之中的顧慮，淺淺地笑了笑，說道：「你莫非是在顧慮我么？你以為我是在怨你讓舜兒知道了你是他的親生母親這件事嗎？」


  「不要誤會，我沒有這個意思。我前面說，幫你照看了這麼多年丈夫、兒子，也並不是與你開玩笑。我與皇上之間，並無情意，我們、不過是挂名夫妻……」


  慕容蓮衣一驚，抬眸訝異地看向段雲裳。段雲裳則回以一淺淡柔婉的微笑，徐緩地繼續說道：「我們兩個人，都是心如死灰之人。因為舜兒，我們相遇了。那時的舜兒，很自卑，也很脆弱。他需要一個母親給他溫暖和自信，讓他重新站起來。皇上那時也需要一個妻子，給舜兒一個完整的家庭，讓他可以像個正常孩子一樣長大。」


  「而那時的我，剛剛失去自己的女兒，萬念俱灰。在舜兒身上，我也能找到一些慰藉。所以，我們就走到了一起，各取所需……」


  段雲裳抬眸看著慕容蓮衣：「舜兒現在長大了，你也回來了，你們也該一家團聚了。蕭庭是你的孩子，蕭舜也是，你不該厚此薄彼。而且這些年，你虧欠他的太多了，也該好好地補償他了。我的病，已經回天乏術，沒有多少時間可以陪著他了。今後，他生命中母親的角色，還望你能夠重新一力承擔起來。」


  「我……」慕容蓮衣的眼圈在不經意間紅了，喉嚨乾澀，心頭苦澀，完全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她當初拋夫棄子，就已經做好今生不再相認的心裡準備。就算段雲裳這樣說，她也沒有顏面去認回這個兒子。


  「我會儘可能地補償他，但是……我不會認他。」慕容蓮衣的聲音隱約有些哽咽。


  段雲裳也不堅持，撫著胸口輕咳了幾聲，平了平氣息，說道：「如今，他愛上了東望的那位明珠公主，但是，他二人要在一起，只怕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儘可能地，幫幫他。」


  慕容蓮衣怔了怔，然後輕輕點了點頭。


  「至於皇上那邊……他雖然心中一直有你，但是不一定願意原諒你。你想要保住蕭庭，所能倚仗之人，也只有舜兒了。」


  段雲裳的身子虛，說了一會話，便睏乏不已。慕容蓮衣告辭出來，卻看到了一直候在院中，不曾離開的蕭舜。


  生分多年，母子相見，各自都已不知應該以各種姿態面對彼此。但是正面遇上了，總不好一聲不吭，全當陌生人般的擦肩而過。開口打招呼的話，又實在不知該如何稱呼對方為好。一時之間，相顧無言。


  作為小輩，蕭舜覺得，無論如何，還是應該由他來先開口。「母親……她睡下了嗎？」


  聽他喚出「母親」二字，慕容蓮衣心中著實一驚。聽他說完，才知他問的是段雲裳。「她睡了。」


  說完這句之後，又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了。略顯尷尬地站了會，慕容蓮衣就側過身，低頭從蕭舜身側繞行而過了。


  走出幾步，忽然想到方才段雲裳的託付，一時衝動，轉過身說道：「若是有需要幫忙之事，盡可來找我……」說完突然想到自己現在與「階下囚」也沒什麼兩樣，又有什麼能力能夠幫助到他。但是話已經說出口，只能強行解釋道：「慕容清那邊……還是有幾個可用之人的。」


  蕭舜微微一怔，她這麼一說，倒是提醒了他。慕容清雖然不足一提，但是他手下確實有幾個能人異士，比如能來無影，去無蹤的暗氏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