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8章 絕望之希望,黑暗之黎明
顏青羽在開關玉前駐足停留了下來。
顏青羽看著那旋轉著的開關玉,神情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她沉默了片刻,才向開關玉緩慢地伸出了手。
「嘰——」
一隻隻眼睛環繞著顏青羽而睜開,瘋狂地轉動著,發出的聲響接連成一片水聲。
「轟隆隆——」
黑暗之中,那正在蘇醒的力量發出了一陣呼嘯,彷彿陷入了狂喜之中。
顏青羽的手懸浮在了開關玉的上方,她回過頭,看了看終於衝到了楚風身邊,抱著楚風的楚玲瓏,微微笑了笑,帶著幾分涼意地道:「快走吧。」
顏青羽回過頭,閉上了眼睛,沉默了片刻,而後猛地伸手,一把抓緊了開關玉。
開關玉才被她握在手裡,她的神色頓時便一陣扭曲,面龐上的肌肉也瘋狂地抽搐了起來,使得她的神情愈發猙獰可怖,就好像是受到了莫大的痛楚,正在咬牙強撐一般。
一陣陣宛如煎炸食物一般的「嗤嗤」的響聲不斷響起,一股股青煙從顏青羽的掌心之中不斷地翻滾而起,使得顏青羽的右手在剎那之間便變得一片焦黑,失去了往日的潔白晶瑩,就好像是被燒焦了似的。
顏青羽手中緊握的開關玉灼熱萬分,*的熱量散不在她的手臂之上,無論她如何駕馭自己體內的真氣修復,都始終無法抵禦那開關玉中源源不斷湧出的熱量。
那灼熱的氣息暫時被她封堵在了肩頭的經脈交匯處,雖然還不至於向身體的其他各處蔓延,但是她知道,只怕要不了多少時候,那*的氣息將會沖開她的封鎖,蔓延遍她的身軀各處,而她……將會被這股強大的力量化為一片劫灰。
顏青羽緊緊咬著牙關,緊緊攥住了手中的開關玉,一點也不想要鬆開。
原來她也早已做好了開關玉被他們大椿果實奪走的準備,一旦開關玉落入大椿果實之手,那澎湃的力量就將從開關玉之中瘋狂地湧出,將大椿果實徹底摧毀。
原來這也才是開關玉能夠穿破一切結界陣法的本質,小小的開關玉之中積蓄了連大椿果實都無法應對的能量,哪個陣法能夠抵抗得住開關玉的衝擊而不破裂而開?
果然不愧是那個女人,竟然擁有這般的實力,死後的遺物都能徹底鎮壓住大椿果實。
可惜,即便是那個女人,面對著半睡半醒的大椿,也只有犧牲自己才能勉力鎮壓,才能為這個世界儘可能地拖延時間。
她有些怨恨,怨恨著那個布置下這一切的女人。
她也有些佩服,佩服那個為了自己的信念,為了芸芸眾生而甘願犧牲自己的女人。
她抬起頭,想要正視那個女人。
她看著那個女人的面容,眼角陡然一酸,就連視野,也變得模糊了起來。
她覺得這個女人好溫暖,溫暖得……就彷彿是母親一樣。
那女子修長的睫毛倏然眨動了起來,而後她睜開了眼,一片絢麗的白光頓時湧入顏青羽的視野,讓一切都徹底模糊了起來。
吞沒了一切的璀璨白光漸漸消退了下去。
顏青羽這才睜開了眼睛,然而映入眼帘的,卻不再是黑暗的鬼國,而是一片破敗的河山。
天空中布滿了裂紋,裂紋中滲透出五顏六色的光彩,也將天空染得一片絢麗,富有層次感。
大地到處都是溝壑,一道道縱橫交錯,深淺相夾,使得大地滿目瘡痍。
真正恐怖的是從天空的裂隙之中洶湧而出的滔滔河水,從九天之上瘋狂地沖簌而下,衝擊在支離破碎的大地之上,使得大地泛起了洶湧的洪濤。
夾帶著泥沙灰燼的渾濁的河水在大地的溝壑之中怒吼著,河道之間彼此衝撞之處,浪濤更是翻卷而起,向著四周的高地怒吼著拍了過去。
一具具衣不蔽體的瘦弱屍體隨著洪流而流動著,遇到河道狹窄之處,屍體難以流通,便一具具堆積淤塞了起來,甚至形成了與四周高地持平的高地與山峰。
河道兩側不時可以看到零星的幾個人影,他們冒著被洪流捲走的危險從洪流之中打撈著屍體。
他們將一具具靠近岸邊的屍體奮力地拖回了岸上,而後背在了自己的身上,向著高地的安全之處走去。
在高地最高的平地上,到處都可以看到人影,每一個人都面黃肌瘦,失去了焦點的雙眼之中毫無生機,除了不時的眨動之外,連轉動都幾乎沒有,就彷彿是死去了一般。
這群活死人圍聚著火堆,茫然地等待著。
他們在等待著那幾個打撈屍體的人將屍體背回來。
屍體被背了回來,扔在了平地上,那一刻,很多人渙散的眼眸之中終於閃過了一絲精光——就好像是餓極了的野獸,終於看到了食物一般。
幾個稍顯健康一些的男人走了過來,手裡帶著刀形模樣的石器,邊緣被磨得很鋒利。
他們從撈屍人的手裡接過了這些屍體,而後將手裡的石器*了那屍體的腹部,開始緩慢地解剖起來。
在他們解剖屍體的時候,圍著火堆的幾個女人也搖搖晃晃站立了起來,她們拿起了營地邊的各種盆和桶,走向了那些解剖著屍體的人,將那些器皿放在了幾人的中間。
解剖著屍體的人很認真很小心地分解著那一具具屍體,毛髮堆積起來,人皮盡量地保持完整,脂肪層又從屍體之上剝離,肉和內臟又要分開,頭顱則好好生生地放在一邊。
他們解剖屍體的時候神色沒有任何的改變,就好像這一切他們已經習慣並且麻木了一般,就連那幾個像死人一般的女人,也是一般的平靜麻木,就好像在她們眼前被一點點分解的不是人類的屍體,而是什麼牲畜一般。
顏青羽覺得有些噁心,然而打撈屍體的人卻還在不斷地冒死打撈屍體,分解屍體的人也沒有一刻再停下來。
他們有時候會囁嚅著嘴唇說些什麼,只是聲音太小顏青羽根本就聽不清楚,更多的時候,所有人都保持著詭異的沉默。
一具具屍體被分拆完畢,那些女人合力拖曳著一盆盆被切塊的人肉,艱難地挪動向篝火旁。
另外的人早已拿起一根根焦黑的東西扔進火堆之中,使得火焰燃燒得更加旺盛,也有人打好了水,架起了土陶做成的鍋子,等著那一盆盆早已開始腐敗的肉。
一塊塊腐敗的肉被扔進了鐵鍋之中,在渾濁的水中被熬煮著,一點點地變色,變熟。
圍著土鍋的人眼中終於一點點恢復了生機,看著鐵鍋中那一塊塊肉,越來越明亮。
不斷有人舔了舔乾燥皸裂的嘴唇,彷彿再也壓抑不住了一般,神色變得有些瘋狂。
然而撈屍人卻在這個時候回來了。
撈屍人是所有人中最強壯的一群人,他們紛紛坐下,拿起了自己的碗,而後拿起了木瓢,開始從鍋里舀走了湯肉。
他們付出的體力是最大的,所需要承擔的風險也是最大的,他們分走了最多的肉和湯,無人質疑。
而後是分屍人,分屍人也一一分走了一碗碗湯和肉,緊接著才是其他更弱小的人。
越是強壯的人,越是代表著族群生存關鍵的人,所分走的食物自然也就越多,越是弱小衰弱的人,所分得的東西越少,因為他們並不會帶給這個族群更多的收益。
一個撈屍人帶著自己的湯碗,和一個老人以及抱著嬰兒的虛弱婦人匯合在了一起。
撈屍人看著老人與婦人碗里的湯和肉,皺了皺眉,將自己碗里的湯和肉倒給了老人和婦人。
那婦人哆嗦著蒼白的嘴唇,輕輕搖了搖頭,撩起了殘破的衣衫,將*塞進了哭鬧不止的孩子的口中。
那孩子死命地吮吸著婦人的*,然而卻沒有得到任何可以填飽肚子的東西。
孩子的哭喊聲愈發大了起來,撕心裂肺,讓人無比地心酸。
男人沉默著,而後從婦人的懷裡抱過了那個小小的,皺巴巴的,看上去只不過才出生了幾天的孩子,左手端起了湯碗,顫抖著將那湯碗向孩子的唇邊送去。
那婦人就像是瘋了一般撲過來,一把打開了那個湯碗,那湯碗之中寶貴的食物和湯汁灑落一地。
婦人的眼淚不斷地湧出,她拚命地擠著自己乾癟的*,就好像那般真的能擠出一些奶水來一般。
然而沒有一滴奶水從她的*中擠出來,但是無論她如何用力,無論她如何拚命,沒有奶水便是沒有奶水。
男人沉默著,輕輕拍了拍女人的肩頭,搖了搖頭,拿起了被打落的湯碗,看了看裡面還殘存著的一些湯汁,咬了咬牙,再一次把那湯碗緩慢地遞送到了那嬰兒的唇邊。
哭啼的孩子已經火燒火辣的咽喉被突然湧來的濃湯所滋潤,他頓時停止了哭鬧,小手抓住了碗的邊沿,貪婪地吸食著到了嘴邊的一切……
顏青羽愣愣地看著那一切發生,腦海里一片空白。
吃飽了的孩子睜大了一雙黑亮的眼睛,那雙眼睛中充滿了生機,充滿了對這個未知的世界的好奇。
他的手伸向天空,四肢不斷地舞動著,在婦人哼唱的歌謠聲中漸漸熟睡了過去,嘴角還掛著一絲的笑容。
那個男人狠狠抹了抹眼睛,離開了老人、婦人和孩子,他走到了夜色的最深處,淚水頓時也決堤而出。
他瘋狂地用拳頭轟擊著眼前的大樹,粗糙的樹皮使得他的皮膚很快就破裂,鮮血不斷地溢出,將微微有些凹陷的樹榦染紅。
那個男人疲憊了,扶著樹榦緩緩地跪倒在地,瘋狂地撕扯著自己的頭髮,甚至將頭皮也都撕扯了下來。
「啊——」
那個男人仰天發出了一陣充滿了悲憤的怒吼,那其中充滿了太多的情緒,凄愴萬分,令人肝腸寸斷。
一個個麻木的人聽到那一聲回蕩在夜色中的怒吼,乾涸了許久的眼角也驀然流淌下來了兩行清淚,蒼白的嘴唇哆嗦著,喉頭蠕動著,也忍不住發出了一聲「赫赫」的嘶吼。
壓抑的嘶吼逐漸變得高昂了起來,在夜色之中此起彼伏,從近處一直向遠方蔓延。
那是遍布了這片大地的有著同樣悲苦命運的人的怒吼,的哀鳴,的痛苦。
他們不知道未來在哪裡,希望在哪裡。
但是他們通過這種方式,在痛苦之中傳遞著一個訊息。
「他們會活下去,他們會努力活下去,哪怕此刻陷入黑暗,哪怕看不到希望所在,但是只要他們還活著,他們就一定會向更好的世界進發。他們會努力為後代去創造一個不再需要吃人就能生存的世界,他們不會再讓後人走上他們昔日的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