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3章 輪迴的宿命
在天空中浮現出太陽紋案的同時,大明尊的額間也出現了太陽的紋案。
上下兩個金光璀璨的太陽之間,再一次建立起了聯繫。
一股貫穿天地的金光再一次浮現於世,那充滿質感的光澤在光束之上緩慢地流淌著。
楚風與燕十三交換了一個眼色。
這個眼色有些尷尬。
他們都知道會出現這樣的局面,是因為他們與大明尊動手所產生的劇烈的真氣震蕩已經與之前血氣激發的死氣起到了相同的作用,打破了兩個已經連接在一起的空間之間的壁壘。
他們想要阻止這種情況的繼續發生,就只有停止戰鬥。
但是一旦他們停手,那鎮鱗就會直接壓過來。
哪怕此刻二人聯手,來自鎮鱗的壓力由二人共同分擔,但是他們依然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那鎮鱗的巨大壓力。
鎮鱗就好比是一座壓在兩個人肩頭上的山。
他們兩個人此刻合力才能艱難地舉起這座山,使得這座山不會把他們壓垮。
但是這個時候這座山上站著的那個人在不斷地變沉,壓得他們越來越難以呼吸,壓得他們渾身的筋骨都在哀鳴。
想要讓那個人不再變沉,他們就只有鬆開手。
但是鬆手的那一刻,這一座山就會將他們壓得屍骨無存。
如果不鬆手,那一座山也會一寸一寸地壓下來,一樣地壓得他們屍骨無存。
「我送你們離開。」
楚風壓低了聲音,沒有回頭。
那一刻,所有人一愣。
他們以為最後的結果無非兩種,同生或者共死。
但是很顯然,楚風能接受同生,但是他不會接受共死。
死在這裡的人,已經夠多了的。
沒有必要再死下去了。
哪怕他此刻分心,會使得局面在瞬時變得更加惡劣,但是至少,可以保存更多的人。
楚風不擔心沒有自己他們無法離開那一座木橋,珊瑚他們既然能夠過來,他們自然有他們的辦法。
楚風深呼吸了一口氣,一手抵住了身前的那口殺劍,一手猛地后揮。
那一刻,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如海潮一般的氣息洶湧而來。
那股洶湧的氣息,直接推動著眾人向著遠方滾落而去,連一絲反抗的餘力都沒有。
只不過是一息之間,楚風便已經只剩下了一個渺小的背影。
只有天地間那一束金光,依然璀璨。
眾人跌落在滾滾的煙塵之中,看著那推送著他們而來的血潮一點一滴地慢慢消散,臉上都或多或少露出了幾分驚愕或是不甘的神情。
他們自然有著不甘,因為他們的命都是楚風此刻犧牲自己換來的,而楚風的生死,卻落入了一個難以預料的境地——雖然分明是凶多吉少,但是眾人卻也不願就此斷言他就一定沒有生還的機會。
他們更為不甘的是他們對此無能為力,似乎什麼都做不了,只有靜默地等待著一個奇迹的發生。
珊瑚最先從這股悵然的情緒之中緩解出來。
珊瑚站起了身,她撣了撣衣衫上的灰塵,沉默了片刻,然後才道:「走,我們要儘快離開這裡。」
「但是楚師兄他……」木秋雨有些不安地看著遠方,眼眸中透露著幾分焦慮。
「秋雨……我們對局面已經沒有任何的幫助了。」珊瑚咬了咬牙,「大明尊的事情我們已經無法改變了,但是至少我們知道燕十三的背後還有什麼人在謀划著這個局……那才是我們應該努力的方向。」
「真是冷靜的女人。」蘇錯看了一眼珊瑚,「冷靜得讓人有些齒冷。」
陸琪皺了皺眉,微微有些不快地看了一眼蘇錯,而後輕輕握了握了珊瑚的手。
陸琪在幾人之中雖然算不得最為機敏,但是卻是最為敏感之人,也最能體會他人的感受。
她能夠體會到珊瑚的悲痛,她更知道珊瑚與楚風之間所共同經歷的事情,那份情誼深厚,那份悲痛甚至應當在她的想象之上。
雖然陸琪不能理解珊瑚是如何在這樣的悲痛之下還能做到保持這樣的冷靜,但是陸琪卻十分理解珊瑚的每一個決定,所以她很堅定地說道:「珊瑚姑娘說得對,我們能努力的方向只剩下了一個。」
珊瑚艱難地笑了笑,沉默了片刻才道:「先離開這裡,我們再說。大明尊既然都已經出現,整個冥土都不會有太多的時間了,我們要抓緊了……」
珊瑚一邊說著,心中卻默默地嘆了一口氣。
關於冥土的事情,就連東王公西王母這等存在都不了解當年的真相,當年在冥土的一戰,除了因為鮫人族機緣巧合與大明尊重返世間牽連上從而推測出了大明尊被放逐到錯亂時空之外,他們一無所知。
東王公信任她的智謀,將整個冥土的事務交由她來處置,但是此刻阻撓大明尊之事方才失敗,她卻又如何能夠自信?
而至於下一步到底要做什麼,她更是無從知曉,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見招拆招了。
而此時遠在冥土的另一端。
局面從某個時候起早已變得混亂不堪。
成群結隊的死物在八座骨塔的組織之下與那些由一條條觸手一般的蠕蟲組成了浩蕩的聯軍,共同對付著匯聚在場的十六具古屍。
大地不斷地崩裂,一具具屍骸從長久的沉眠中驚醒,點燃了魂火,引頸向天,發出震天的怒吼,震顫了大地。
大如山嶽的巨獸,小如螻蟻的小怪,都爭相從長眠中醒來,不斷地加入戰局。
那些死物的魂火燃燒得愈來愈烈,雖然悄然無聲,但是在無聲無息之間卻已經將整片大地都徹底引燃。
而漫天飛舞的觸手則更是交織出一片又一片的網路,密密麻麻的,布滿了整片大地,就好像是被照顧得很好的莊稼地的莊稼一般,瘋狂地生長著,不會有停滯。
十六具古屍形態各異,或男或女,或長或幼,年邁的軀體看上去已經足足有八九十歲模樣,佝僂著身形,就彷彿是鄰家的老人一般地沒有絲毫的特異之處,而年幼的則才只不過是初生的嬰孩模樣,甚至還拖著半截帶血的臍帶。
十六具古老的屍骸雖然形態各異,但是無一不是七竅流淌著血淚,就彷彿在哭泣一般。
十六具古屍陷身在重圍之中。
八座骨塔與數十隻巍峨直入雲霄的怪物環繞著這十六具古屍,一具具死物與一條條觸手呼嘯著向著十六具古屍涌去。
十六具古屍環繞成為了一個圈,應對著向著它們落來的一切,沒有一絲一毫的懼意。
在它們的腳下已經堆積了無數死物的骨骸與觸手的殘渣,滿是惡臭的粘稠液體更是早已將它們淋遍。
但是它們卻彷彿是什麼精密的機械一般,依然不斷地戰鬥著,沒有一絲一毫的遲疑,出手果斷而狠戾,就彷彿是割草一般瘋狂地收割著死物。
但是即便這十六具古屍如此強大,那些死物與觸手依然前赴後繼,沒有任何的畏懼。
「嗚嗚——」
低沉的號角聲飄蕩在了蒼穹之下,大地隨之發出了一陣陣低沉的「轟隆」聲響。
一股股煙塵盤旋著向著天空席捲而起,一聲憤怒的咆哮響徹了整片天空。
一道土黃色的光芒從天空之中照耀而下,一頭九尾虎怒吼著踏破了滾滾的煙塵而來,盤旋在了十六具古屍的頭頂,眼眸中的魂火燃燒出異樣璀璨的光芒。
十六具古屍聽聞到怒吼之聲,紛紛仰首上望,看著那一頭九尾虎也紛紛露出了如臨大敵的模樣,不再是如之前一般應對自如。
但是九尾虎卻並沒有衝上前去,只是在空中盤旋著,彷彿是在有意識地盯緊了十六具古屍的動向一般。
號角聲綿延不絕,那死物愈發振奮,怒吼之聲此起彼伏,魂火的光亮更是愈發明亮了起來,直可以照破沉沉的黑夜!
而在更遠方,有一個圓潤的身形眯著眼睛眺望著那一片混亂的戰場,神色平靜萬分。
「陸吾?」
傲師古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有些慨然的笑容,自言自語地說道:「當年那一戰……你最後竟然變成了這般模樣么……看來你也沒有能夠逃出去啊。」
傲師古說著,又嘆息了一聲,目光從天空挪移到了地面之上,看著那一座座骨塔,一頭頭怪獸,與一具具古屍,眼眸中流露出了一絲精光,似乎有些興奮。
「不過你身邊那個人,又是什麼來歷呢?他手裡的靈犀角……似乎是來自西王母啊,她也要在這個局裡插一腳嗎?」
傲師古嘴角的笑容有些冷冽,但是卻又彷彿透露出一股苦澀的意味。
「只是冥土的事情該終結了,我們的故事,是該落下一個帷幕了。」
傲師古說著輕輕地嘆息了一口氣:「紅蓮,你做了這麼多,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這麼多年過去了,一切都又回到了原來的軌跡之上。什麼也沒有被改變,什麼也無法被改變。」
傲師古沉默了許久,才有些深意地回眸望向了身後的天空,輕聲呢喃起來。
「這也許就是宿命,誰也無法改變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