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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7章 君子劍道

  穆少恩突如其來的一劍,貫穿了大明尊的心臟。


  哪怕是大明尊,這樣的傷勢,也根本難以應對。


  不能怪大明尊輕敵,也不能怪大明尊大意,誰能想到,穆少恩會在這個時候,會面對著這樣一個敵手,用自己的一條命去送上這一劍。


  穆少恩之前的表現太平靜了,平靜地就像他真的就想要迎接大明尊的到來一樣。


  尤其是從裙子的死亡開始,一直到最後,穆少恩的反應都太正常了。


  既沒有刻意做作的漠然,也沒有勉為其難的悲愴,一切的表現都太自然了,順理成章,無可挑剔。


  就連楚風等人都沒有察覺到任何的不妥,都已經對穆少恩絕了痴想,又更何況是根本就不了解穆少恩的大明尊或者步凌關。


  換了是誰,大概也都會相信穆少恩的誠意吧。


  於是在這個時候,穆少恩就揮出了那一劍,那致命的一劍。


  穆少恩到底是出於什麼樣的動機,又有著怎麼樣的謀算,又與誰是同謀,這些秘密也隨著穆少恩的死而一起湮沒了。


  也許會有一天這些真相都會重見天日,但是也許這一天也永遠不會到來。


  「穆師兄……」


  看著那隨風飄散的沙塵,陸琪呢喃,有些慚愧,慚愧自己對穆少恩的信任發生了動搖。


  原來穆師兄從來沒有變過,原來穆師兄一直都還在。


  惟長太息以掩涕。


  大明尊的嘴角也浸出金黃色的血液,他眼眸中有些憤怒,卻沒有慌張。


  大明尊右手握緊了手中的金杖,左手一招,將掉落在地的封神榜與生死薄招來,隨著大明尊的手指比劃而慢慢地張開。


  明黃色的絲絹所捲成的封神榜在空氣之中慢慢地舒展而開,就好像是一個年邁的畫師偶得了一副珍貴的真跡之時,懷著無比崇敬的心情想要一睹真跡的容顏,又害怕自己的手腳顫抖將這真跡損壞了一般,顫顫巍巍,無比謹慎地展開了畫卷的一角。


  畫卷的一角展開,漫天的璀璨神光,映得蒼天一片神聖,就彷彿當真有諸天神佛降臨於世了一般。


  遠方傳來了飄渺虛無的歌聲,就好像是千萬里之外有千萬人在同時清唱一首輓歌一般,令人心神震動,卻又哀而不傷。


  一瓣瓣璀璨晶瑩的花瓣帶著馥郁的芬芳從天空之中飄落而下,紛紛揚揚,宛如一場春雨,鋪滿了大地,化為了塵埃。


  那一冊古老而單薄的冊子也發出了「嘩嘩」的聲響,一個老學究在孤燭之下翻越著這古老的善本。


  一個個神秘莫測的字元從那古老的善本之中飛舞而出,與天空中灑落而下的花瓣交相輝映,交匯出一幅幅古老的畫卷,穿越了漫長歲月的長河,才緩慢地傳遞到了當前。


  雖然受了重創,但是暫時得到了封神榜與生死薄的相助,大明尊也沒有陷入敗局之中,依然能夠與楚風勉強抗衡。


  翻滾的死氣與血氣雖然兇猛,但是此刻面對那漫天的花雨與一個個古老的字元也無能為力。


  如果楚風單獨將其中的一股氣息釋放也許能夠取得更為顯著的效果,但是楚風卻沒有那樣的能力,他只能夠勉強地駕馭著相互壓制的二氣,將二氣同時運轉,哪怕會因此而使得功法威力被大大地削弱,卻也好過這浩瀚的二氣失控。


  楚風現在雖然看起來佔據了主動,但是他也很難受。


  死氣和血氣實在是太浩瀚太澎湃了,他的身體本來是根本無法容納這二氣的,但是他卻咬緊了牙關,冒著的巨大的危險強行收納了二氣,哪怕二氣也在迅速地消耗,然而身體依然在時刻承受著二氣的反噬。


  哪怕因為那一株小樹引入了大量的生氣護住了楚風的血肉臟腑經脈,但是劇烈的疼痛依然讓楚風痛不欲生。


  而且小樹雖然強大,但是為楚風體內注入生氣的速度卻終究是有限的,以目前的狀態來看,小樹也無法長久地維繫楚風這樣的運轉,如果不能速戰速決的話,那最後的結局將會是楚風因為身體崩潰而失敗。


  他此刻卻也已經沒有了退路,如果無法戰勝大明尊,等待他們的也就只有死亡而已了。


  楚風不想死,也不想此刻還在他身後的朋友們死去。


  楚風咬緊了牙關,異色的雙眸中爆發出了愈加璀璨的光芒。


  楚風決定不能再這樣拖下去了,他知道自己有必要做出一些犧牲了,他再一次提高了真氣運轉的速度,直接將二氣運轉提升到了小樹的極限狀態。


  小樹能夠維持這樣的狀態不會太久,所以他必須速戰速決。


  「噗——」


  一聲輕響,一對黑紅相間的羽翼在楚風的身後猛地展開,那一對羽翼精緻到了極點,從每一根羽毛起都精細萬分,纖毫畢現,就好像那真的是一堆羽翼而絕非是二氣所化為的法相。


  一縷縷紅黑色相互繚繞的氣息從那對羽翼的每一條縫隙垂落而下,帶著一股氤氳朦朧之感,神秘萬分,匯聚成為雨簾,垂落在地。


  與此同時,楚風眼眸里燃燒著的二氣的火焰也猛地爆燃,左眼純黑的眼睛中陡然出現了一片火焰,右眼純紅的眼睛中則出現一點深沉的長夜。


  覆蓋在楚風體表的凝實成為衣衫的二氣也在瞬間相互滲透相互交織,發出一聲聲巨大的怒吼,震耳欲聾。


  楚風右手一握,司青劍在手。


  一聲咆哮從楚風的喉頭深處發出,司青劍也隨之清嘯,龍吟驚天。


  大明尊微驚,看著那一口青色的細長寶劍,微微有些訝異,孟章君?

  大明尊沒有能夠驚訝太久,楚風的劍便已經隔空刺來。


  楚風出手就沒有任何的保留,一出招便是最直接最兇猛的萬劍成道。


  他有些感謝劍名無聞將這一招的精髓毫無保留地傳遞給了他,他自己的功法還沒有完全地成形,真正有力的攻勢,便也只有劍名無聞的萬劍成道而已。


  千萬道各異的劍意凌空而生,在澎湃的二氣的催動下,每一口劍,每一道劍意都發出了異樣的光輝。


  那一口口劍都彷彿是從古老的歲月中走來的劍,神秘而古樸,笨拙而憨直。


  歲月不曾將這一口口劍的劍鋒磨礪得鋒銳,卻將這一口口劍的劍脊打磨得筆直。


  劍,號稱君子。


  一個人的劍,就是一個人的骨骼。


  筆直的劍,對應著的是一個人筆直的骨骼。


  堅不可摧,寧折不彎。


  一道道劍旋轉,發出凄厲尖銳的長鳴,穿破了萬里重霄,直入了九幽黃泉。


  萬道不同的劍,唱響了同一個旋律。


  萬道不同的劍,相互排斥,相互輝映。


  它們在等待,在等待當中的那一口劍。


  那一口青光流轉,卻微微有些彎曲的司青劍。


  楚風握緊了司青劍,雙眼流淌下了血淚來。


  他橫步,然後出劍。


  楚風劍出的也是筆直。


  筆直地刺向了大明尊。


  楚風沒有用劈,用斬,這樣充滿了力量,充滿了氣勢的動作。


  因為到底,劍是為了向前刺而生的。


  君子之劍,走的素來是光明正大的路子,不隱其惡,不揚其善,是非曲直,盡在其間。


  所以劍路,是直的。


  直著來去的劍路,包含了劍道萬象。


  一劍遞出,萬劍歸宗。


  這一劍穿空,前進。


  萬道劍匯聚而來,尾隨在這一道劍身後,萬道光華璀璨,向著那漫天花雨與古老書卷刺了過去。


  花雨輕盈,但是卻厚重萬分。


  青色的司青劍劍鋒微微一接觸到那飄落的花瓣,頓時便如同刺入了一片湖水之中,哪怕有再大的力氣,打入水中,也不過泛起漣漪,激起波瀾,水卻還是水,連綿不休。


  但是司青劍並沒有因此而退卻。


  司青劍從來不想化為堤壩斷流。


  司青劍是劍,一口從天而降的劍,落入江河之中,那便要直接穿破江海,鎮入大地之中,化為一根定住江海翻湧的擎天之柱。


  江河流動,卻只有繞過這根擎天之柱。


  這一根擎天之柱在重重的花雨的簾幕上撕開了一條小小的口子。


  司青劍微微顫抖,撥開了重重花雨的簾幕。


  其身後,萬劍怒吼,順著司青劍在那重重花雨簾幕之上撕開的那個細小的口子一擁而入。


  一擁而入的萬劍進入了花海。


  凌厲的劍意在花海之中縱橫,紛紛揚揚灑落的花瓣在萬劍凌然的殺意之中凋零。


  萬劍向前,向著大明尊,光明正大,一往無前。


  但是老學究卻捧著那一卷古老的書冊,在萬劍之前,不緊不慢地翻看。


  第一道劍在古老的薄薄的冊子前三尺猛地停滯住,沒有任何的減速,就好像空突然就被鎖死了一樣的不自然。


  萬道劍至,萬道劍止。


  那本冊子里沒有它們,它們便是虛無。


  那本冊子無視它們,它們便是妄誕。


  那本冊子記載了人間的一切一切,有的都在冊子上,沒有的,從來不會在。


  那本冊子悠閑地翻閱過千萬頁,讓人有些懷疑它是否真的就只有所見的那麼薄。


  冊子慢慢地合攏,然後它卷了起來,就好像是一個先生順手捲起了書卷要打頑童的手心一樣。


  君子五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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