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蘇醒
楚風一共有三對破鑿,一對給了楚紫兒,一對給了離綰,一對給了靈紅蘿。
三對破鑿的樣子都是一樣的,所以楚風為了區分,在每對破鑿上都貼上了標籤,此刻顫鳴的是三對。
三對破鑿都在顫鳴,這麼說,自己是離開了那個封閉的世界了么?
所以破鑿之間又能互相聯繫了吧?
楚風打開了楚紫兒的破鑿,楚紫兒留下的信函很簡短:「已回巫國,脫險勿忘。」
楚風坐下身,在芥子囊中翻找出紙筆,給楚紫兒回了一封信,報了平安。
不過其實只要楚紫兒還活著,她就知道自己還活著吧?
楚風笑了笑,打開了離綰的破鑿。離綰的來訊也很簡單:「你怎麼能死?」
楚風愣了愣,誰說自己死了?
難道是離若水?
這麼說,離若水已經離開了萬壑山了。
楚風準備給離綰回信,但是這個時候楚紫兒的回信卻已經到了。
楚風看了看楚紫兒的回信。
楚紫兒這次的回信倒是很詳盡,看墨跡的新舊程度應該是早已準備好了,只是因為自己遲遲沒有收走第一封信,所以她才沒有寄出。
這封信告訴了楚風,離若水做了什麼。
在離若水的故事裡,楚風是一個英雄,一個極其悲壯的英雄。
在這個故事裡,楚風來到萬壑山的時候,離贇和離若水還在苦苦支撐,在一群大帝的殺戮場中活得極其艱苦。
楚風找到了他與離贇,按照約定,應該由楚風離開將訊息傳回給離水,但是就在離贇和離若水護送楚風離開萬壑山大陣的時候,一位閑得無聊的大帝降臨,派出了屈服於他的幾位強者,絞殺三人。
那是一場慘烈的血戰,儘管離若水與離贇奮力血戰想要阻攔那些強者,但是那些強者實在數量太多,就算離贇全力施展也防不勝防。
楚風被當場重創,離贇為了保護楚風陷入苦戰,而離若水也戰至重傷,最後關頭已經瀕死的楚風把開關玉交到了離若水手中,並讓離若水轟擊地面,導致了大地坍塌,楚風為了掩護離若水撤退,抱住一位強者,用離若水所不知道的方式引發了體內陣法,拖著附近的強者盡數落入了無底深淵,在下落過程中,離若水見到了一次劇烈的爆炸,只怕是已經身亡。
而離贇,也為了掩護離若水逃離,最終戰死。
這個故事簡單地概括就是楚風捨生取義,離贇壯烈戰死,離若水得以逃生。
從編故事的角度來說,離若水的確編了一個不錯的故事,沒有什麼明顯的破綻。
已經死亡的人離贇死了,不能確定是否死亡的人楚風則是有極不可能的可能存活——雖然這個可能被離若水自己否定,但是故事中卻留下了足夠的空間。
然而離若水不知道一件事情,離綰不知道,離瀾也不知道。
楚風的婢女楚紫兒與楚風之間有著生死符印簽訂的契約,這種符印簽訂的契約使得楚紫兒能夠感知到楚風的存在,能夠把楚風的生死狀態同步反映到楚紫兒身上。
儘管很有可能會是萬壑山大陣的隔絕作用阻止了符印的同步效應,但是楚紫兒卻不認為生死符印會這麼輕易被隔絕,所以楚紫兒有些懷疑離若水。
但是楚紫兒卻沒有說出她的懷疑與依據,第一,這與她並沒有什麼關係,第二,她也沒有切實的證據,輕易地質疑離若水只會帶來一些大麻煩。
所以她不動聲色地找了個借口離開了離水,回到了巫國,等待楚風的消息。
在信的末尾,則有一行嶄新的筆記,墨跡都沒有干透,楚紫兒提議他把自己手裡的越界符寄給自己,自己代楚風標定后寄還給楚風,讓楚風脫險。
楚風不得不承認楚紫兒的決定是正確的,暫時也不準備給離綰回信,所以他也急忙把離綰給自己寫的信重新放回了破鑿——然後希望她不要聽到破鑿接收到訊息之時發出的蜂鳴——或者就算聽到,也要以為這是一個幻覺。
離綰的性子太直率了,她沉不住氣,也不會掩飾自己,而離若水則絕對不是一個容易對付的人。
雖然現在事情還沒有暴露,但是楚風根據以往對離若水的了解,猜測離若水只怕回去之後就開始著手處理一旦真相暴露之後的應對之策了。
距離他進入萬壑山,已經過去了快一個月的時間,離若水只怕也準備得差不多了。
如果他的應對只是要逃走的話還好說,但是如果是別的應對的話……他太早把真相告訴離綰,只怕不僅僅是離綰會有危險……有危險的甚至會是整個離水。
所以楚風不得不暫時不給離綰任何訊息,他需要親自去離水一趟解決這些事情。
楚風收起了離綰的那一對破鑿,便又打開了靈紅蘿的破鑿。
靈紅蘿的破鑿落入了她身邊的人手裡,所以在那次通訊之後,這對破鑿之間再也沒有聯繫過。
因此,這次突然來臨的通訊讓楚風有些始料不及,到底是靈紅蘿取回了破鑿,還是依然是他人在傳訊,都只有看過了這封來信才知曉。
楚風打開了破折,取出了摺疊得整齊的四方塊。
紙張質量很好,屬於最上乘的書寫類紙張,紙面光滑整潔,薄如蟬翼,輕盈萬分。楚風小心翼翼地展開紙張,紙張上的字跡很粗放,一看便是出自男人之手,內容也很簡單直接,粗暴至極。
靈炎之命,以功法換。破軍炎。
破軍炎是魔焰國的國主,靈紅蘿的祖父。
破軍炎是一個極其兇狠的人物,在三百年前就已經威震整個魔界,以他一人之力,殺得附近的國家紛紛臣服在了魔焰國的腳下,凡不臣服之人,盡數被破軍炎所滅殺。
而靈紅蘿的母親,蘿國王族的女王,也在蘿國被破軍炎攻破之後,為了換取紅蘿一族的存活,忍辱嫁給了破軍炎的兒子,那個喜好女色四處播種的狂炎。
真是一個無情的家族,連自己的血親,也要當做籌碼換取更多的利益嗎?
楚風有些心酸地想,他為靈紅蘿感到難過,為靈紅蘿竟然生活在這樣一個艱苦的環境中感到難過。
那個小姑娘,應該吃了很多的苦吧,可她還是那麼喜歡笑,笑起來眼睛還是那麼好看,目光清澈得像是水一樣。
楚風的心莫名地一痛,他已經平靜了許久的內心陡然泛起了波瀾,那是他對自己記憶深處情感的追溯,也是他對現實的不滿與悲憤。
為什麼世間總是存在著這樣只要為了利益,就可以不顧一切的人?
楚風大笑了起來,帶著一懷悲鬱,帶著難以遮掩的憤怒,直笑得眼淚都流了下來,楚風才猛地止住笑聲。
他取出了一張紙,取出了一支筆,然後工工整整地寫下了一篇功法,然後他笑著把這張紙塞入了破鑿。
作為手握多種功法的人,五年多以來專心於研究功法運行的人,楚風對一門高級功法進行一些不為人知的改動並不是什麼困難事,尤其是在他已經掌握了噬魂魔鳴這門功法的基礎上,針對噬魂魔鳴設計一些小陷阱並不是什麼大問題。
這些小問題並不是什麼大問題,以破軍炎的眼力看不出來才是問題。
然而楚風卻也不擔心,因為這些小問題真的很小,即便意識到了其存在也很難引起重視,而且原本就不配套的內外功之間相互運轉本來也會出現一些小瑕疵。
楚風在期待破軍炎不斷地向自己索取功法,他也會不斷地為破軍炎送上他想要的功法,只是每一次,楚風都會做出相似的改動,使得這些小問題不斷地累積疊加,最後會到怎樣一個地步,就取決於他們的貪婪程度了。
楚風收起笑容,又給楚紫兒回了一封信,他暫時不準備返回人間,因為他還需要去穹朔州安葬一位前輩的骨殖——那之後,也許時間會讓離若水的戒心沒那麼強烈,那個時候他就必須去一趟離水。
楚紫兒無奈,也只能回信叮囑了楚風小心注意安全,不要拿生命冒險云云,尤其囑咐楚風不要急著去找離綰。
楚風笑著搖了搖頭,跟楚紫兒把一些瑣事安排好之後,才把所有的物件都收拾了起來,取出了標定在莽山州的越界符。
楚風撕開了越界符,一道空間裂縫頓時撕開了天地,綻放出耀眼的光芒,便頭也不回地走進了空間裂縫之間。
而在楚風撕開越界符的同時,在遠處山丘上的一片草叢中,一雙眼睛猛地張開了。
那是一個躺在草叢中的男人,雙手交叉握於胸前,深埋於一朵朵白色小花之中。
男人面容很英俊,眼窩有些深陷,高鼻樑,顴骨有些突出,嘴唇卻很薄,一頭黑色的長發似乎有些濕潤,隨意地披在腦後。
男人睜開眼,一雙深灰色的眼睛看著天空,目光有些渙散,沒有明顯的焦點。
過了許久,他才嘆了口氣道:「易邪終於還是死了嗎……」
然後他半坐起身,看向那道天地之間的空間裂隙,眉頭微微一蹙,輕聲自語道:「老東西啊老東西,我拋棄了妻子與人民,苦守此地這麼漫長的歲月都忍下來了,你倒是走得瀟洒。」
男人嘆了一口氣,站起了身,緩緩邁步,到了那生滿了銅銹的戰車邊上,看著那一輛戰車,而後又到了那一座石碑的跟前,看著那一座石碑,沉默了許久之後,才滿是感慨地道:「那古老的真相已經埋沒於時間的洪流……只是,事情還不曾得到一個了結嗎?只是……你又怎麼知道,這個局會按照你的意思走呢……」
而萬壑山上,一條清澈的溪流旁,一棵巨大的早已枯死石化的大樹之上生長著一枝翠綠的枝條。
一隻略顯乾瘦,滿是皺紋的手輕輕捻住了那條枝條,過了許久才有一個沙啞的聲音道:「他回來了啊……擅布局而不好布局的人,這次……是要布下怎樣的一個驚天大局呢,我們……會是敵人嗎?」
(《第二卷·踏莎行》卷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