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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儀式

  「喂喂喂,我說你們都溫柔點啊,這麼粗暴對待女孩子,會遭天譴的啊!」


  在顏青羽的叫嚷之中,她被幾個巫族的男人架上了石器,被高高地捆綁在了那石柱之上。


  顏青羽一襲青衣地被捆在石柱的頂端,嬉皮笑臉地看著祭壇之下正圍繞著石器做著祭祀的一些巫人。


  這些巫人都穿著奇怪的衣物,戴著猙獰的面具,渾身佩著鈴鐺,一邊繞著祭壇行走一邊念著晦澀的話語。


  那些晦澀的語言顏青羽完全聽不懂,想來也是巫族的語言,不為外人所知。


  在廣場的四周,是圍觀的一眾巫人,在無數架起的火盆躍動的火光之下,看著顏青羽,有些人神色中有些敬意,更多的卻只不過是想來看熱鬧的而已。


  兩個平日里照顧顏青羽起居的巫族女子靠在一起,交頭接耳,不時地向顏青羽投去幾縷擔憂的目光,顯然是擔心這次儀式會不會出意外,害了顏青羽的性命。


  「希望青羽妹子好命吧。」那瘦高的女子嘆了口氣,「說實話……她若是出了什麼意外,我會很難過的。」


  「我也是。」另一個女子低聲嘟囔道。


  「不過是一個外人而已,有什麼好難過的。」一個微有些凌厲的女聲響起,卻是肩頭盤繞著一條毒蛇的蘭芷。


  那瘦高女子有些氣惱,冷哼了一聲道:「難怪有些人找不到男人呢。」


  雖然蘭芷是亞聖女,但是他們一族素來都是剛直的性子,有什麼不快的多是說出來,也不藏著掖著。


  蘭芷嗤笑了幾聲,理都不想理這些女子,而是將目光看向了南邊。


  南邊的高台則通過竹橋與那巨大的圓形石器相連接,高台上此刻已經站立著三個人,兩個人在前並肩而立,一人微微靠後。


  站在最前左側的是一個一身寬大黑袍拄著木杖的老者,那是巫族的大祭司,同時也是巫族的族長濡劇。


  在濡劇右手邊的是一個形容枯槁的老婦人,走起路來顫顫巍巍,似乎隨時都會跌倒一般的,是巫族的蠱婆覃廈。


  在濡劇和覃廈身後的則是一襲素衣的聖女方瓊,面容微見緊張,似乎並沒有那麼輕鬆。


  在高台下層的,則是巫族的十二位長老,都在默默地等待著。


  顏青羽的衣衫在夜風中颯颯作響,她有些期盼地環顧了四周,並沒有看到熟悉的臉龐。


  她幽幽地嘆了口氣,以前總以為遇到什麼事了有師傅會來救自己,所以恣意妄為,但是到了現在,才知道自己真實太胡鬧了。


  「老東西,不來救我,等我回去你就死定了。」


  顏青羽低聲嘀咕道。


  並不是每個人都會在需要的時候就會出現的,就算是師傅也做不到每次都及時出現的啊。


  顏青羽倒是很想大鬧一番,但是她現在不僅僅是被封住經脈了,她現在除了還能扭頭四處張望以外,連一步都邁不出去。


  只能求上天保佑,一切順利了,顏青羽暗自心想。


  巫族古老的梵唱戛然而止,台下祭祀的巫眾當即散開,十二個各色衣著的祭司均勻地環繞祭壇站定,一股莊嚴肅穆的氣息頓時籠罩了四野。


  喧嘩的眾人都屏住了呼吸,抬起頭看向高台,看向他們的族長濡劇。


  濡劇緩緩邁出一步,雙手微微舉起,用一個沙啞的聲音道:「同胞們,我們巫族的聖物,在外流露了無數歲月之後,終於再一次回到了我族的懷中,這是我族先祖在天之靈在冥冥之中的指引。」


  濡劇說著,所有的巫族之人也都虔誠地將閉上了雙眼,感謝先祖之靈的引導。


  「我知道,有些人不認同我們將冒的風險。雖然我們不信奉中原人的禮儀道德,但是以威脅他人性命的方式為自己謀利是一種錯誤,這是置之四海而皆準的原則。但是,我族的聖物又豈能還在外人的手裡輾轉流露?為了我族的尊嚴,這一切的罪孽都將由我來承擔。」


  「無論結果如何,我也請所有人都記住這個可能被我殺害的女孩——她是我們巫族的恩人,她的恩情,我們應該世世代代牢記。」


  濡劇說著,竟然當真向顏青羽彎下了腰,深深行了一禮。


  在濡劇的帶頭下,所有的巫人都面朝著顏青羽彎腰低頭,以示敬意。


  顏青羽翻著白眼,大聲喊道:「喂老匹夫,有本事你們幾千年前幹嘛不去找白帝要,以前幹嘛不去找別人要,現在就欺負我弱小,還說得這麼大義凜然的。你們巫族啊,就是欺軟怕硬的一群膽小鬼!」


  顏青羽一邊說著,一邊吐出了舌頭,盡情地嘲諷著。


  濡劇完全無視了顏青羽的嘲諷,抬起頭,將手中權重輕輕一跺,道:「儀式開始。」


  方瓊的眉尖微微一顫,看了看顏青羽,又別過頭去。


  顏青羽撇了撇嘴,冷冷地看著十二個長老開始齊聲念誦晦澀拗口的咒語,那些咒語開始還聲若蚊蚋,但是卻漸漸變得動若雷鳴,振聾發聵。


  伴隨著咒語的念誦,顏青羽感覺到了腳下的石器開始顫動,石器之上那充滿了花紋的液體也彷彿不斷受到了加熱一般,逐漸地翻滾了起來。


  十二個長老背後插著的三丈三尺的紅底黑紋大旗忽然無風自揚,一聲聲怒吼自那大旗之中傳來,繼而一個個紅色的虛影也站立在了祭司的身後,與那大旗融為了一體。


  隨著咒語的念動,那十二條虛影逐漸凝實,咆哮聲也愈來愈響徹環宇,漫天的飛鳥都被硬生生震落在地。


  高台附近的幾個巫族之人彼此面面相覷,總覺得感受到了什麼極其不祥的感覺,渾身都禁不住有些發毛。


  這到底是怎麼了?

  濡劇渾濁的眼裡逐漸有了一絲精光,他緩緩走上竹橋,凌空踏步,一道道波紋從他的足尖擴散開去。


  濡劇一步一顫地走到了顏青羽身旁,與顏青羽面面相對。


  「顏姑娘,得罪了。」濡劇低聲道,卻也不給顏青羽說話的機會,便將枯瘦的左手搭在了顏青羽的額頭上,輕誦起來了古老而晦澀的咒語。


  顏青羽覺得自己的身體很難受,有一股力量就像是要把她脹開了一般的,讓她渾身都難受得難以忍耐,渾身的毛孔都漸漸地浸出了鮮血來。


  蒼翠的光芒出現在了顏青羽的額頭與濡劇的手掌之間。


  濡劇開始緩緩收手,從那蒼翠的碧光之中,出現了一棵幼小的樹苗,青翠欲滴,每一片葉子都微卷著,像是剛剛睡醒了一場懶覺。


  顏青羽開始感受到一陣陣難以言喻的劇痛,那種痛楚使得她再一剎那之間便神識模糊,只剩下了無意識的低吟,不斷浸出的鮮血順著石柱之上的花紋緩慢地流淌著,滴落進了石器的花紋之中。


  「滴答——」


  鮮血滴落在石器之中,旋即便迅速地擴散了開去,使得那原本便如同沸騰起來一般的液體都劇烈地翻滾了起來,發出一陣陣「咕嘟咕嘟」的聲響,一縷縷氤氳的氣息,隨之蒸騰而起。


  在蒸騰的霧氣之中,十二條虛影陡然開始凌虛踏步,自虛空中一步步,緩慢地走向石器的中心。


  他們的每一步踩落,都彷彿是踩踏在了大地之上,發出沉悶的轟隆聲。


  「喂喂喂,這是什麼鬼東西啊!」那沉悶的轟隆吵醒了有些意識不清的顏青羽,已經浮現在她與濡劇之間的樹苗陡然縮回了她的眉心,顏青羽大聲喊了起來,「你們沒有告訴我要流這麼多血啊!」


  方瓊看著顏青羽一張已無血色的面龐上浮現出的痛苦神色,眉間不由得隨之一顫,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看起來這麼殘忍?


  七關為什麼會自己縮回顏青羽的體內,七關其實並不想回來么?

  「啊——」顏青羽一聲痛苦的悲鳴再也壓抑不住,頓時便如黃鐘大呂一般迴響在夜空之下,那其中苦痛,連方瓊聽了都不由背脊發涼。


  真的有這麼痛苦嗎,讓一個十四歲的孩子,來承擔這樣的痛苦,未免也太殘忍了一些吧?


  「都給我住手!」一聲厲聲的呵斥陡然響起,「你們知不知道你們在做什麼!」


  一道白色的光芒飛舞而落,出現在夜空之中,那是一個白衣銀髮,掛著銅蛇耳環,**著雪白雙足的女子。


  「覃雪聖女!」


  有三百餘年前就活著的老人看著那陡然出現的女子,不由得面露驚愕之色,失聲吶喊出聲。


  三百餘年前,有盜賊闖入巫國盜取萬年冰髓,當時的聖女覃雪先行追擊,而後亞聖女覃廈也趕去支援。


  不久后覃廈負傷返回,並且帶來了聖女覃雪戰死的消息。


  沒有人懷疑覃廈帶回來的消息。


  因為覃廈是覃雪的親妹妹,她們是雙胞胎的姐妹,自幼時起便形影不離的姐妹,可以分享一切,甚至當年還立下了要嫁同一個男人的誓言的雙胞胎姐妹。


  但是此時此刻,突然出現在空中的那個人影,那裝束,分明便是三百餘年前,去追擊那盜賊的覃雪聖女。


  覃雪聖女,真的還活著?


  一道道懷疑的目光落向了覃廈。


  覃雪還活著,覃廈自然便是最值得懷疑的人。


  覃廈眯起了有些渾濁的眼,輕聲自語道:「三百多年了,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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