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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災星

  我叫王林,渝城人,1990年出生。


  在我出生當日,我的奶奶去世了,一個本無病痛的老人,就在我第一聲啼哭聲響起時,踉蹌倒地,與世長辭。


  「災星!」


  見到奶奶摔倒在地,爺爺竟沒有上前攙扶一把,而是冷冷的瞪了一眼剛剛出世的我,便氣呼呼的回到了屋裡,反鎖上了房門。


  更讓人不解的是,整個喪禮期間,爺爺都再沒露過面。直到出殯的那天早上,有人才看見他貼著玻璃窗,遠遠的望了一眼送葬的隊伍,神情複雜。


  他怎麼能如此的狠心?


  自己的老伴兒死了,他居然連面也沒露一下?

  爺爺的反常舉動,無疑引起了家人的強烈不滿,而不久后發生的一件事情,更是導致家裡人聯合將我爺爺掃地出門。


  那是在我剛滿一周歲的時候……


  因為是家中的獨子,父母特意為我辦了一個「周歲宴」,請來一大幫親戚朋友吃酒慶祝。


  酒足飯飽,有人卻忽然提議要給我搞個「抓周」儀式。


  所謂抓周,又稱拭兒、試晬、拈周、試周,這種習俗,在我老家鄉下由來已久。簡單來說,它是小孩剛滿周歲時,所舉行的一種能預測前途和性情的占卜儀式。


  見到大傢伙兒興緻頗高,父親自然應允。然後大家便一起動手找來了各種小物件,比如:印章、筆、墨、紙、硯還有各種零食、玩具以及女人用的胭脂、口紅等。


  然後就讓我媽把我抱到了中間,在不經過任何誘導的情況下讓我隨意挑選。


  抓周的小物件,每一件都代表著不同的含義,比如抓到印章,將來就有可能會做大官;而抓到女人用的胭脂、口紅,則說明長大後有可能是個沉迷女色的傢伙。


  本來,一切都很順利。


  無論我抓到了什麼,這也就是個家庭遊戲,博親朋們一笑,僅此而已。


  可怪就怪在,就在我剛要挑選時,爺爺卻一臉「高深莫測」的出現了。二話沒說,直接便將一把湛藍色的匕首放進了那堆物件當中,然後我就稀里糊塗的抓向了那柄匕首。


  就在眾人一臉納悶兒的看向我爺爺時,爺爺卻像是發瘋了一般,突然暴起,一把便奪過了匕首,同時嘴裡大罵了一聲:「妖孽!」


  寒光閃過,爺爺手中的匕首已是徑直划向了我的胸口。


  一切都發生的那麼突然,以至現場那麼多的親戚朋友,都沒來得及阻攔。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匕首,將我胸口的衣服一劈兩半,在我稚嫩的胸口上劃下了一道足有十來公分的恐怖血痕。


  殷紅的鮮血,瞬間染紅了身下的毛毯,我也「哇」的一聲,撕心裂肺的大哭起來。


  我媽當場就嚇昏了過去,我爸則是氣得一把將我爺爺推倒在地:「你瘋了嗎!」


  虎毒尚不食子,又更何況是襁褓中剛滿周歲的幼孫?


  我爸估計也是氣蒙了,上前就踹了我爺爺兩腳,然後便抱著我,火急火燎的沖向了醫院。


  所有人都搞不懂我爺爺為什麼要這麼做,他這到底是圖什麼呀?


  後來,也有很多親戚朋友問過他,但他死活不肯開口,只是夢呢般嘀咕一聲:「災星!」


  事情沒過多久,爺爺便被趕出了新房,回到了山裡的老房子,孑然而居。


  而我則在醫院的救治下,勉強撿回了一條小命。但那條長達十公分的疤痕,卻隨著我年齡的增長,越發猙獰。而我也因為這樣,從小體弱多病,以至很多人都擔心我會夭折。


  一直到我上了初中,過了第一個本命年,身體慢慢變好,家裡人這才鬆了口氣。


  在我的印象中,有關於爺爺的記憶一直都很模糊。少不更事時,我也曾去過我爺爺居住的老房子里玩耍,但每次都被我爺爺厲聲趕了出去,他還是那麼的不待見我。


  懂事後,我就極少見到我爺爺,也再沒有去過老房子。偶爾在街上碰到他,他也從不拿正眼瞧我一眼,彷彿多看我一眼,就要折壽一般。


  直到我二十歲那年考上大學,即將前往鄰省上學,臨行前的頭一天晚上,爺爺卻突然找到了我,讓我跟他去老房子一趟。


  說實話,當時我是真不太想去。


  一來是因為第二天就要走了,晚上還有很多的東西需要收拾。


  二來,其實我挺怕我爺爺的,同時也對山裡陰森的老房子有著陰影,那地方簡直就是我兒時的夢魔。


  不過,我到底還是去了。


  什麼原因我不清楚,也許是因為他那滿頭的白髮、佝僂的身軀。又或者是因為,他那哀傷而又期待的眼神……


  總之,我去了。


  我從來沒怪過我爺爺,我不怪他罵我是「災星」,也不怪他在我胸口留下這麼一道恐怖疤痕。


  血濃於血,他終歸還是我的爺爺,而且我總覺得我爺爺應該有苦衷。


  哪個老人不想兒孫滿堂,哪個老人不想自己的兒孫過的幸福?

  而我爺爺選擇在我的胸口劃一刀,付出的代價卻是整整二十年孑然一人,除了逢年過節給他送點兒好吃的,平日里根本就沒人去照顧他的生活起居。


  我想,他有他的苦衷。


  到了老房子,爺爺一臉平靜的看著我,問道:「你怪我嗎,王林?」


  「以前怪,現在不怪了。」


  「那你願意叫我一聲爺爺嗎?」


  爺爺一臉期待的望著我。


  「爺爺。」


  我用實際行動回答了他的問題。


  「好——好--」


  一聲「爺爺」,竟叫的他老淚縱橫,我注意到他當時的眼神,有欣慰,有感動,似乎還有委屈……


  他一定是有他的苦衷的,我越發堅信這點!


  過了好久,爺爺這才拭乾眼角的淚水,臉上再度恢復平靜道:「你相信爺爺嗎?」


  「嗯!」


  我很肯定的點了點頭,同時心裡竊喜,這麼多年的謎團今天終於要真相大白了嗎?


  「那你以後隨身帶著這個!」


  爺爺從他的枕頭下取出了一件用紅布包裹著的東西,無比莊重的交到了我的手上。


  我很好奇,正準備打開看看。


  「別看!時機不到!」


  爺爺嚇了一跳,趕緊攔住了我,這才說道:「你是伴著血光出生的,生來就命帶孤煞,接下來的四年裡,你的運氣可能一直不怎麼好,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四年後的明天,你可能會遇見一件你無法解決的事情,到那時你才可以打開紅布!如若不然,就把它燒了,永遠不要打開!切記!切記!」


  「四年後的明天?」


  我很納悶兒的看了爺爺一眼,問道:「為什麼不是今天呢?」


  「明天你就知道了!」


  爺爺的眼中越發哀傷說道:「還有就是,今天你離開以後,就再也不要回老房子了!叫你爸一把火燒掉好了!記住了嗎?」


  「哦……」


  儘管心裡滿是疑惑,對於爺爺所說的什麼「命帶孤煞」也並不以為然,但我還是順從的點了點頭。


  「你走吧!以後再也不要回這裡了!」


  說完這話,爺爺再次將我掃地出門。


  「爺爺!」


  我叫了一聲,爺爺卻迅速反鎖上了房門,再沒有應聲。


  唉,果然是個怪脾氣的老頭……


  我對爺爺的怪脾氣早已見怪不怪,知道他說一不二,也不堅持,掉頭便準備離開這裡。


  剛剛沒走兩步,我忽然感覺我的心裡好難過,回頭看了一眼老房子,心裡像是忽然生出了某種感應一般,我總覺得,這很有可能是我最後一次見我爺爺了!


  內心掙扎了幾下,最終還是克制住了想要回去找我爺爺的衝動,只是隔著好遠,對著老房子的方向,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


  我不知道的是,就在我對著老房子磕頭時,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此時正躲在門縫裡偷看,淚如泉湧。


  回到家,我好幾次想開口勸我爸去將我爺爺接回來一起住,話到嘴邊,終究還是又咽了回去。


  爺爺的性格太孤僻了,行事又有諸多古怪,我想我爸之所以會頂著不孝的罵名,將爺爺趕回老屋去住,肯定也有他的考慮,我這個當兒子的也不好多說什麼。


  第二天一早,我爸把我送上了火車,伴隨「哐當、哐當」的鐵軌撞擊聲,我離開了這個養育了我整整二十年的家。


  鄰省黔州離家並不算遠,歷經十個多小時的車程,中午時分,我抵達了黔州的省會黔陽。


  剛一下車,我便接到了我爸的電話,我爸開口后的第一句話便將我整個人驚呆在了原地:「你爺爺過世了,走的很安詳。」


  爺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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