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醫館被砸(三)
蘇沁然整理衣服,然後讓自己笑起來很自然。
宇文靜和她的仇還不止這些呢。如果她沒有猜錯,宇文靜今天只是來個下馬威的,到了後面她還會變著法子來找茬。
只是眼前她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忍了。
「沒關係的,謝謝鼓勵,神農堂本就不會輕易倒下去,今日受傷的百姓,我們一律出錢醫治,只不過,只能去其他醫館了。償」
「還有,來看病的百姓,也請去其他地方醫治吧,神農堂,這幾日應該開不了門。」蘇沁然說著說著,嘴角有些苦澀。
眾人紛紛安慰她。
不出半柱香,都收拾差不多了百姓紛紛離開。因為,實在沒什麼可收拾的。
蘇沁然打發小廝離開,關上大門,大廳瞬間陷入黑暗。一片昏黃中,蘇沁然彎腰撿起半個雕刻精美的牛頭,抬手摁在柱子上另一半。
一鬆手又啪嗒掉落,咕嚕嚕轉了幾圈。
蘇沁然微微低頭,嘆了口氣,席地而坐,抱著半個牛頭坐成一團,把自己埋進黑暗中。
冰涼順著背脊一路竄上來,直達心底,拔涼拔涼的。
今天……真不是個好日子。
宇文靜出現的太詭異,前幾日才遇見,今天便找上門開,還一副不認識模樣,看樣子她是有備而來。
到底是誰告訴宇文靜自己在這京城裡面?
而且,神農堂……好心痛……
隔著千山萬水,居然還能和龍傲寒扯上關係,難道,他們的命運真是糾纏在一起的?
沒人能回答,蘇沁然靠在柱子上,難得的質疑起天道。質疑上天讓她穿越的目的,居心何在?
「唉…」她重重嘆了口氣。
但這口氣尚未嘆完,就被突如其來推門聲掩蓋。
門,刷的推開,蘇沁然不知道,那十幾斤都大門還可以靈活到如此地步,軸承發出吱的一聲,一人逆光而來。
他裹著一身冰冷,一身寒氣,一步踏進大廳,彷彿把陽光也帶進來,驅逐陰暗。
他眼神一掃,落在活著的,喘氣的蘇沁然身上,微微鬆了口氣。
那胸口低微的起伏,卻落在蘇沁然眼中。她抬頭眼底都是迎風而來俊美都容顏。
她感覺眼底一酸,連出口都帶著不易查覺都依賴,「沉淵……」
你來了?
平日里看到就嫌棄煩人的人,在此時竟然那麼渴望見到。
蘇沁然心口被豁然撕開大口,呼呼的往裡面灌風。
彷彿,有什麼要塌陷了。
江沉淵大步走過來,單膝跪下,扶著她肩膀眼神深沉,「誰做的。」
蘇沁然抿唇不語,緊了緊懷中牛頭,看起來是隱忍又倔強,看的江沉淵心底如一灘春水似的化了,放軟語氣,「你沒受傷吧?」
蘇沁然搖頭。
江沉淵不顧華麗的衣袍,也席地而坐,坐在她身旁,伸手揉揉她頭頂,但目光在她額頭停住。
那裡,髮絲齊根而斷,原本俏皮的劉海短了一截。
「怎麼了?」蘇沁然順著他眼神,伸手摸過去,入手是扎手的頭髮,愣了下,隨意笑笑,「其實,短髮也挺可愛的,畢竟我長的那麼可愛。」
這次輪到江沉淵不語,只是深沉的看著她,然後緩緩道,「然兒,相信我,沒有下一次。」
「什麼?」蘇沁然手指扣著牛頭,疑惑抬頭。
江沉淵扭頭不語,半天才重新笑起來,只是,蘇沁然覺得那笑容有些可怖。
「你放心,欠你的,都會給你拿回來。」
次日。
神農堂終是閉門歇業了。
門外周遭依舊如昔,連門口小路上悄然開放的野花都搖曳生姿,誰能想到,神農堂內部七零八落的,像被暴風雨卷襲過一般。
昨夜江沉淵在傍晚離開,踏著霞光帶著一身可怖的氣息離開。蘇沁然不知道他要去做什麼,只知道修復神農堂需要銀子,一大筆銀子。
她低頭皺眉,背後插著雞毛撣子,隨著她的動作一晃一晃的,坐在四樓的窗戶邊,迎著灼亮的日光撥著算盤。
不對不對,算錯了。
她晃晃算盤,圓潤檀珠互相撞擊的嘩嘩響,聽起來頗有節奏感,卻讓她心下更加煩躁,懊惱的仍在一旁,抬眼望向遠方。
突然,目測在三條街之外,出現一路疾馳黑漆漆的隊伍,人群如流水般被分開。因為太惹眼,蘇沁然實視線一路追隨,想看看他們去哪裡,沒想到,眨眼間便到了她神農堂門外。
馬蹄騰空,人立於馬上橫臂收韁,四十人的隊伍只發出一聲馬蹄落地之聲,突起的煙塵彷彿也被踐踏在腳底下。
後面拉的馬車上穩穩走下一人,身形有些熟悉,蘇沁然探頭一看,頓時笑了,只是笑容有些淡。
當笑意傳達到眼底之時,便化成了疏離。
她伸手扣住窗戶,使勁關上發出啪的聲音。
樓底之人多是高手,這麼大的聲音從頭頂響起,怎麼可能不看。
連皇帝都抬頭望去,只不過見到緊閉的窗戶和窗台上顫抖的花枝。
他若有所思,往身後丟了一眼過去,然後親自走到醫館門口扣門。
「陛下,還是屬下來吧。」侍衛攔住皇帝的行動。
皇帝擺擺手,「不用,你退下。」
「可是,您是……」
「我說退下!」皇帝皺起眉頭。
如今他威信是不是下降了?一個兩個都要違背他的意志,和他唱反調?
他往後看了一眼,在轉身抬起手腕,但尚未落下,大門已經慢慢開了。
門露出一條縫,縫中一個人影抵在裡面。
「不知陛下駕到有失遠迎,堂內嘈雜混亂,恐怕會驚了聖駕,就不開門了,陛下有什麼事就直接說吧。」
蘇沁然緩慢的,一字一句說道,語調平靜。
但越是這樣,皇帝知道越是難辦,而且,之前怎麼沒見你這麼恭敬?
他心裡嘆了一聲,抱拳,「蘇小友,今日我不是以皇帝的身份而來,而且以父親身份而來,我的女兒砸了你的神農堂,我特地帶她來賠禮道歉!」
門內沒有動靜,反而是皇帝身後突然傳來大叫聲,「父皇!為什麼!您為什麼對這個女人這麼恭敬?!」
蘇沁然看去,只見宇文靜怒上眉頭,大步跨過來,伸手就要推開門,「躲藏什麼!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就憑你還想讓我道歉?!」
宇文靜練過武功,蘇沁然抵不過她,索性後退一步,拖了個椅子舒舒服服坐在上面。
所以,當大門一來陽光射進去,眾人只見一女子坦然而坐,神態平靜的不正常,背後是廢墟一片,她坐在廢墟上,身上浮光,腳踏黑暗。
眾人微微一愣。
這女子,不平常。
這是皇帝,哪個見了不顫抖下跪三呼萬歲?這女子語言不恭敬也就罷了,竟然姿態比皇帝擺的還高。
不能忍啊!皇帝侍衛當先發難,想在陛下面前表現一番,抽刀就威脅。
「大膽刁民!竟然見了陛下不下跪?該當何罪?!」
被無辜發難的蘇沁然抬起眼,落在侍衛身上,手指扣著椅子,隨意道,「陛下還沒說話,就輪到你說話?你比陛下還大?而且,陛下之前說了,不是以皇帝身份而來……究竟是我聽錯了,還是你覺得皇帝的話是空氣?」
語調平靜緩慢,卻無端讓人感覺壓力,侍衛額頭沁出汗水,慌張的想解釋,「不是,陛下我沒有……」
皇帝揉揉腦門,揮揮手,「把他帶下去!」
這年頭出師不利怎麼的?一個個智商有問題似的,真是……不堪大用!
皇帝一想到,最近身體在越來越好,多半是蘇沁然的葯有作用,這樣的人,絕對不能得罪。
「宇文靜!」想到這裡,他突然板臉,語氣嚴肅。
宇文靜心下一抖,吶吶上前,「父皇爹……」
「給我道歉!」
宇文靜驀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後退一步,「父皇!您在說什麼啊!我是公主!怎麼可能給這個刁民道歉!」
宇文靜恨恨的看向蘇沁然,都是她!一定是她使用詭計迷惑皇帝了!
她現在恨不得撲上去撕爛她那張平靜的臉!
蘇沁然被盯著,也沒什麼表示,只是站起來淡淡道,「陛下大可不用如此,公主是公主,刁民是刁民,公主高高在上自然看不上我,還請不要為難了。」
皇帝聞言心下一沉,一眼望向宇文靜,這一眼帶著淡淡的威脅。
宇文靜唇抖著,咬著,臉色憋的通紅就是不肯開口。
如今這麼多人看著,若是她開口,以後必定淪為帝都貴人口中的笑柄,那些掛著虛偽笑容的人,會善意的安慰她,在背後譏笑她!
不!
她不要!
她緊了緊手中鞭子,要是殺了她,或許爹就不會計較了?和死人相比,她更重要才對。
她眼中狠辣不加掩飾,不知皇帝看見了,連蘇沁然都看的分明。
唉,又多了個仇敵……不對,宇文靜是早就結下樑子才對。
在西旭國,為了龍傲寒。
蘇沁然思緒飄遠,皇帝還尷尬著呢。
他歉意的看了蘇沁然一眼,在看向宇文靜之時,眼中帶了些決然,「宇文靜。」
「父皇……」宇文靜一抖,總覺得這名字叫的有些不同尋常。
「現在,道歉!」
「父皇!」
她不滿的看向皇帝,皇帝負手而立,淡淡回望,那一眼,充滿威脅淡漠……和帝王家的無情。
宇文靜臉色一白。
爹要拋棄她了?
之前,被用作棋子其他公主,不是去和親,就是嫁給朝中大臣,而她,最想嫁的就是龍傲寒,要她嫁給別人不可能!
而現在,若是不道歉她就會被塞給其他人……想到這裡,她眼中狠歷一閃,半天才低聲道,「對不起。」
蘇沁然走到她面前,笑道,「你剛才說什麼?我聽不見。」
「對不起。」宇文靜瞪了她一眼。
「什麼?」蘇沁然把放在耳朵邊,歪頭,「你再說一遍?」
「對!不!起!」宇文靜對著她耳朵怒吼,火氣衝天。
這次,蘇沁然聽清楚了,掏掏耳朵,無奈道,「叫那麼大聲做什麼,我又不聾。」
宇文靜「……」
你給我等著!
她一咬牙,跺跺腳,一轉身跑出神農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