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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九章 是耶非耶(下)

  劉澤之答道:「情報來源必須絕對保密,內容應該是可信的。崔峰,你怎麼看?」


  協助劉澤之會見萬里浪的崔峰知道情報的來源,他答道:「我對馮根生了解的不多,可曾兩次聽周局長誇過他,周局長看中的人,怎麼會如此草包?唉,這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好在馮根生掌握的潛伏特工都已安全轉移,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劉澤之沉吟不語。


  鞏肅和說道:「劉副局長,您再想什麼?」


  「王庚去哪裡了?」


  鞏肅和奇道:「剛一見面我就向您彙報了:我命他帶人轉移馮根生知情的七八個外圍小組。您是說……對啊,按照紀律,馮根生被捕后,應該先轉移聯絡點和潛伏行動組,而後才是組織結構不是很嚴謹的外圍組織,雖然可能就差一天……截止到目前,並沒有傳來外圍組織被破壞的消息……」


  崔峰又反應過來:「劉局長,您的意思是馮根生有可能詐降?可那筆偽鈔又如何解釋?」


  「那筆偽鈔存放在哪裡,除了馮根生,任何人都不知情。」


  鞏肅和疑惑道:「可那也只能保證不會因為有人在取走偽鈔的時候,撞上76號,從而造成損失。數額如此巨大,等同資敵!」


  劉澤之答道:「你只知其一,運到上海的偽鈔本就是試用品,葛佳鵬等人先後試著印製了好幾個批次。馮根生奉命收藏的這一批數額不小,卻都因為顏色偏差較大,不敢冒險在淞滬地區使用。周局長的意思是先交給馮根生收藏起來,有機會移交給經濟不發達的日戰區,儘可能派上用場。最近上海分局接受的任務很重,一直沒有顧上。」


  崔峰點頭道:「要想詐降,當然要付出代價,才能取信與倪新,一批問題較大的偽鈔,還在可以承受的範圍內,可馮根生就敢這麼肯定,老鞏已經緊急安排了轉移?」


  「這就是默契,戰友之間不著一字,彼此卻可以託付生命的默契。」


  鞏肅和頓生不勝負荷之感,說道:「老馮這麼做,有可能搭上比性命還要寶貴名譽,可我們無法和他聯繫,怎麼配合?對了,剛才送來的情報的人,能否繼續……屬下失言,請劉副局長見諒。」


  「畢竟只是我們的推測,再耐心等一等。老鞏,尋找紙鈔印刷生產線,有進展了嗎?」


  「有,民國二十一年,商務印書館總管理處、編譯所、四個印刷廠、倉庫等均毀於一二八事變,後來又重建了一部分,上海、南京淪陷后,商務印書館處遷重慶。滬、港貨棧和印刷廠均被日軍劫持。印刷廠有一條生產線,可以改造後用於紙鈔印刷。」


  「改造設備需要哪些配件,怎麼才能從上海運走這麼大一條生產線,你有計劃嗎?」


  「還沒有,所以我想再過兩天再向您彙報的。」


  「日本人知道這條生產線有可能改造成紙鈔生產線嗎?」


  鞏肅和很肯定的答道:「日本人肯定不知道,民國三十一年,小野平一郎下轄的特種經濟管理處印製各種證券,本來想建立一家小型專用印刷廠的,找到過商務印書館印刷廠,那裡的兩名技術工人不願意為日本人效力,答覆說無法改造。」


  「你是說印刷證券和印製紙鈔所需的設備有相通之處?這兩名技術工人是軍統的人嗎?」


  「我也不太懂,那兩名技術工人是這麼說的,他們並不是軍統的人,是我屬下的潛伏特工剛發展的外圍成員。」


  「除了生產線,我們還需要技術人員,這兩個人有可能去重慶嗎?」


  「有,屬下已經調查過了,也徵詢過此二人的意見,他們也答應了。不過還有三名家屬同行。」


  劉澤之答道:「當然要保證家屬的人身安全,老鞏,你提前安排,先把家屬秘密轉移到浦江縣,交給李奕。」


  「是。劉副局長,我曾去看過,一整條生產線,體積龐大,怎麼才能人不知鬼不覺的轉移出來?」


  「這條生產線還在使用嗎?」


  「一直在正常使用。」


  「先想個什麼辦法,停產,才談得上轉移。崔峰,從現在起,你正式參與轉運生產線的行動。」


  崔峰答道:「是,有兩名技術人員的配合,製造故障,達到停產的目的,並不難。可我建議首先要想好如何轉運,做好準備后,再停產。」


  「你說得對,老鞏,你是怎麼想的?」


  鞏肅和答道:「最困難的並不是拆卸運出,而是偌大的設備突然不見了,不可能不引人注目。劉副局長,我在重慶局本部的時候,聽說過上海分局曾執行『盜火計劃』,葉君遠偽造了一條假的盤尼西林生產線掉包。」


  「是的,可現在葉君遠、葛佳鵬都遠在重慶,且不論蔡坤有沒有這個能力,他落入了76號手中。」


  崔峰提議:「能不能請局本部派葛佳鵬來上海?」


  劉澤之答道:「我會儘快提出請求,唉,孔霂,可惜了,即使葛佳鵬能來,他也需要助手。」


  崔峰又道:「能否把葉君遠也派到上海?」


  劉澤之失笑道:「你想什麼哪?」


  鞏肅和說道:「等葛佳鵬來了,再說吧。劉副局長,張特派員還在76號手裡,當務之急是要設法營救。」


  「那是當然,否則我何必費盡心力打聽被捕人員的詳情?老鞏,說說你的看法。」


  「說實話,我沒有辦法。我聽說從76號營救您,是因為有內線配合。我的意思是……這一次當然還需要內線。」


  劉澤之無奈的答道:「你是在拐著彎問我76號有沒有我們的內線?我還是那句話:沒有。」


  鞏肅和心道:沒有?那剛才那份情報是從哪裡來的?


  崔峰插話道:「我提議營救的時候放棄馮根生。他叛變,沒必要營救;他詐降,更不能破壞他的計劃。我們營救了別的人,馮根生也可以藉此機會得到倪新的信任。」


  鞏肅和反駁道:「老崔,扯遠了吧?現在的問題是營救的辦法!聽你話里話外的意思,好像營救是十拿九穩的事。而且老馮怎麼可能真的叛變?劉副局長都推斷他是詐降,你卻……」


  「我什麼時候認定馮根生一定叛變了?又什麼時候說營救十拿九穩了?我是說……」


  劉澤之擺手制止:「好了,都少說一句,崔峰說的是對的。」


  崔峰又道:「我也一直在琢磨如何營救,想來想去,無處著手。劉副局長,您可是軍統的傳奇人物,周局長、陳勁松,還有張弛,都說過您奇計百出……」


  劉澤之打斷了他的話:「行了,別給我戴高帽子了。這樣吧,先給局本部發電彙報,不能再耽擱了。至於營救,也許一個人有辦法,可這個人不是我……」


  崔峰問道:「您指的是……」


  「馮根生。」


  鞏肅和、崔峰面面相覷,鞏肅和問道:「馮根生?這麼說您對他沒有懷疑?可……怎麼和他聯繫?即使聯繫上,他剛叛變投誠,倪新能信任他嗎?能有什麼作為?」


  「我想如果馮根生是詐降,他會很快有所行動。」


  下午四點三十分,倪新強撐著回到76號,劉威平在大門口迎候:「局長,您回來了?小野將軍在辦公室等您。」


  倪新很不悅:「您怎麼在這裡等候?有這個必要嗎?哪學的逢迎拍馬?馮根生勸降有結果了嗎?」


  「馮根生勸降沒有結果,屬下並不是特意迎候局長的。川島重明教授一直沒有到,屬下給南京國防部去電詢問,說是為他調撥了專車,不到十一點就出發了,所以到大門口迎接。」


  五個多小時了?倪新似乎感覺到了不祥。劉威平又道:「局長,馮根生不僅勸降無果,他的情緒波動還很大,居然在地下室的走廊里嚎啕大哭,太不像話了,屬下覺得他的投誠會不會有問題?」


  倪新的想法卻正好相反:連累長官被捕,背叛了信仰,出賣了戰友,這樣的處境下的馮根生怎麼可能不內疚神明?彷徨、自責,都在情理之中。過於冷靜,或者急於立功,反而不合常理。


  二樓辦公室的謝威放下電話,從窗口看到倪新,匆匆跑了出來,迎著倪新說道:「倪局長,國防部調撥給川島重明的專車司機老鍾打來電話……」


  「出事了?」


  謝威奇道:「您是怎麼知道的?那名司機說十二點五十五分,他們路遇車禍,被人有意誘到農田裡,汽車陷了進去,川島重明教授被騙下車,而後……被狙擊手殺害了,一同遇害的還有保鏢岡本直人,汽車和川島教授的助手韓先生也被劫持了。」


  倪新駐足怒道:「不到一點發生的惡**件,為什麼到了現在才彙報?兇手是誰?那名司機有問題嗎?」


  「那名司機說他的外套、公文包、證件都在汽車上,汽車被劫持,他只能步行,走了三個來小時,才找到願意讓他免費使用的公用電話。兇手是軍統上海分局。」


  雖然早在意料之中,倪新還是問道:「如何確定的?」


  謝威答道:「那名司機說兇手讓他轉告:『轉告岡村寧次:上海分局局長周成斌替天行道,川島重明先去閻王爺那裡替他佔個地!』。局長,聽國防部的人說那名司機嚇壞了。屬下不覺得他有問題,一是他事先並不知道要送的人是誰,二是出了這麼大的事,他如果是同謀,怎麼可能不一同撤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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