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四章 失蹤(下)
夜市雖然熱鬧卻並不大,何其莘搜了一圈毫無所獲,回到豎井上方,只見倪新耐著性子挨個訊問附近的攤販:「你是否看見在我們之前,有一個人從這裡出來?」
攤主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不清楚,沒看到。」
倪新又問隔壁的另外一個攤主:「老闆,你是否看見在我們之前,有一個人……」
沒等倪新說完,那人連連擺手:「不知道,我什麼都沒有看見。」
夜市出入口已經開始有了喧囂聲。
這時,毛駿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倪局長,屬下聯繫上錢隊長了,他命令一部分人下了地下管道,帶了另外一部分人分乘三輛汽車趕來了。」
錢明奇很快也趕來了,倪新命令道:「錢隊長,看見夜市出口馬路對面那家飯店了嗎?你命令兩名部下臨時徵用。」又指著周圍幾家攤販:「把這幾個人帶過去,我要審問。」
錢明奇答道:「是。」
倪新言辭溫和,舉止文雅,和他打過交道的幾名攤販並不害怕,紛紛抗議:「你們是誰?憑什麼把我們帶走?」
「就是,我們是交了攤位費的,生意做不成算誰的?」
「我是不去,我都說過了:什麼也沒看見。」
錢明奇臉一板,沖著叫的最凶的攤主腳下連開兩槍!子彈打在柏油路上,火花四濺!怒道:「就憑這個,行不行?76號問話,誰敢不配合,一律格殺!」
原來是76號!眾人都嚇壞了,啞然失色,老老實實的跟著錢明奇向飯店走去。
倪新又道:「毛處長,派個人去地下管道把所有的人都叫上來,你帶隊勘察現場,繼續搜查夜市,沒有我的話,任何人不得出入夜市。」
走進飯店,倪新拿起電話:「我是倪新,思文,將軍在嗎?」
「將軍在76號你的辦公室,命我帶著特工隊過去協防。」
倪新答道:「給你一個地址,抓捕甘敏,而後交給將軍處置。」周成斌潛逃,留著甘敏這條線沒有用了。
「我明白了,這就去辦。」
放下電話,錢明奇在包間里擺好一套桌椅,請倪新就坐,自己侍立一旁,命部下押進來一名攤主。
倪新問道:「說說當時的情況,豎井裡在我們之前上來的那個人去了哪裡?」
那名攤主答道:「好像是有個人上來,然後來了一輛三輪,我忙著做生意,等我再抬頭,人就不見了。長官,你一定要相信我。」
「三輪車夫長什麼樣子?三輪車有何特徵?」
「長官,我是真不知道。」
「你以前見過這輛三輪在此出入嗎?」
「回長官的話:沒印象了。」
「錢隊長,先把他帶出去。再叫一個人進來。」
有一名攤主被帶進來,隔開包間和大廳的板壁只有一人多高,他聽到了相鄰攤主的說法,主動說道:「是有這麼一個人,挺高的,對了,他受了傷,直流血,我嚇壞了。一個三輪,上面沒有乘客,車夫和他說了句什麼,把那人扶上三輪,就走了。」
倪新又道:「說說三輪車和車夫的情況。」
「就是最常見的三輪車,車夫?也是一般的車夫,穿著號坎。」
又問了幾名攤主,說辭大同小異。倪新暗道:從現場遺留的血跡判斷周成斌受了重傷,血跡的範圍卻只有一平米左右,可見周成斌馬上就上了三輪。這輛三輪車是從哪裡來的?是軍統提前安排接應的嗎?不應該啊,如果是這樣,周成斌早就會從豎井中出來,而不用等天全黑后才出去,便於脫身。如果只是路過的一般的車夫,見了渾身是血的周成斌,怎麼會如此輕易讓他上車?
倪新半響沒有發話,被訊問的那名攤主站在倪新面前,不知道眼前這個人會如何處置自己,忍不住雙腿打顫,結結巴巴的說道:「長官,我看到的都說了,就是一個人,大高個,那個車夫下車,半扶半抱的,然後就走了。」
「這麼說是車夫主動讓那個人上的車?」
攤主想了一下,答道:「是的。」
倪新命令道:「錢隊長,把人都放了吧。」
「是。」
幾名攤主如蒙大赦,千恩萬謝的走了。
毛駿走進來彙報道:「倪局長,屬下搜查了周成斌藏身的密室,應該是半年前修建的,沒有其他有價值的線索。」
何其莘也來報告:「屬下仔細搜查了整個夜市,沒發現可疑的人,夜市太亂,也沒有人記得住那輛三輪的車號。」
倪新只得命令道:「錢隊長,你帶著行動隊的人在周圍布控,有發現立即向我彙報。何處長、毛處長,帶隊回76號。」
回到76號,停車場內,于思文押解著甘敏先到一步。于思文迎上前興奮的說道:「倪局長,人抓來了,還有一部電台,此人持槍拒捕,打傷了我的一名手下,身手不錯,是條大魚!」
倪新苦笑道:「大魚?他充其量是個小蝦米,真正的大魚在我眼皮子底下跑了!」
「誰啊?」
「周成斌。」
于思文一愣,忍不住抱怨道:「周成斌?你找到他了?怎麼又讓他跑了?76號是幹什麼吃的?我是說……為什麼不告訴我?如果我出馬……」見倪新臉色有異,于思文適時住口,解釋道:「倪新,我是說,周成斌確實很難對付,如果我提前知道,也許可以幫上你……你別介意。」
倪新苦笑了一下,拍了拍于思文的肩膀:「你我之間,沒必要這麼客氣,你說得對,我實在是太沒用了。來人,把人犯押到牢房,派人去把謝威找回來。思文,你我去覲見將軍吧。」
聽完倪新的彙報,小野平一郎嘆道:「再一次功虧一簣……倪桑,等謝威回來,馬上開始審訊。」
當天晚上七點半鐘,軍統根據地內,孫棟盛和馮根生正在商議工作:「等張副局長從廖濤和部回來,請他立即向周局長申請一批經費,第三縱隊擴編到了七百餘人,給養跟不上啊。」
「經費是當務之急,可是周局長能有什麼辦法——進來!」
小孔送來了一份電文,孫棟盛看完,眉頭緊蹙:「葛佳鵬發來的,老馮,你也看看吧。」
「老葛冒險示警?還說他命林世榮冒險裝作路過麵包房,看到了周局長留下的示警標誌,看來的確是出事了,剛啟用的聯絡站,怎麼就出事了?」
「我也不清楚,必須馬上向張副局長彙報。」
馮根生點頭道:「我這就去給張副局長發報。棟盛,需要同時向局本部彙報嗎?」
「你我、葛佳鵬都沒有越級聯繫的權力,按照紀律:確定周局長出了事,葛佳鵬自動替補負責管理上海分局潛伏特工;確定張副局長出了事,我自動接替領導第三縱隊,你負責根據地的工作。而後你我、葛佳鵬才可以和局本部直接聯繫。」
「葛佳鵬轉移了嗎?」
「那是當然,他發完這封電報就和林世榮轉移了。現在的問題是有一個剛組建的直屬周局長領導的行動組,三名成員全是剛從重慶調來的資深行動特工,除了周局長,只有艾高文可以和他們聯繫。」
馮根生很擔心地問道:「那怎麼辦?張副局長知情嗎?」
「不清楚,老馮,你馬上向張副局長發電,彙報情況。」
馮根生點頭離開,很快去而復返:「棟盛,電訊室接到了一份必須由你親自破譯的急電。」
孫棟盛拿出片刻不離身的密碼本,破譯后他的臉色更加凝重:「老馮,事態緊急,有件事我私自決定讓你知情:這份密電是廖濤和部三營營長李奕發來的——他是軍統的人,代號軍刀——張副局長在團部和廖濤和商議反正一事,泄密了,被影佐禎昭派駐在團里的工作組發現,雙方火併。」
馮根生吃了一驚:「什麼工作組?以前怎麼沒聽說過?」
「蘇東然部反正後,影佐禎昭去常德之前,向汪偽政府下轄的和平救**每個團派駐了一個工作組,大概有百餘個,本想著這些人大多不是職業特工,臨時抱佛腳罷了,誰知……」
「火併的結果如何?」
「這些工作組不過五六個人,如果廖濤和兩不相幫,張副局長帶著喬文榮、崔峰、陳銘等人自然不會連這幾個人都收拾不了……」
「你的意思是廖濤和……也對,他到底還沒有反正,張副局長怎麼樣了?」
孫棟盛憂心忡忡:「目前情況不明,李奕只是個營長,團部的事,他也必須設法打聽才能知情。張副局長帶到廖濤和部的一名部下——廖康和,是廖濤和的胞弟……四十七師七十九團,和軍統交過手,周局長差點死在廖濤和手裡。」
「即便如此,他也不能不顧忌胞弟的性命吧?」
「不好說,如果廖濤和不交出張副局長一行人,我擔心日本人很快會命令其他部隊向七十九團靠攏,命廖濤和等軍官前往南京接受訊問。」
馮根生說道:「就算廖濤和不顧及胞弟的性命,他把張副局長交給日本人,軍統能放過他嗎?別忘了他的女兒可還在重慶。老孫,你說有沒有可能這件事反而會逼的廖濤和榮提前起事?」
「可能性不大,提前起事談何容易?接應的部隊還沒有到位,團里忠於日本人的軍官是否都被控制起來了?胞弟、女兒?對某些人而言,這些都可以棄之不顧……何況廖濤和真的交出張副局長向日本人輸誠,以求自保,軍統還能把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怎麼著?」
「是啊,如果廖康和和張副局長一起死在日本人手裡,說起來這個孩子是廖康和的養女,也算是烈士遺孤……老孫,那你說該怎麼辦?」
孫棟盛嘆道:「我也不知道,如果我們在淞滬日偽機關有個能接觸到機密的卧底就好了,劉澤之暴露,損失太大了……再等一等吧,最起碼要等到軍刀李奕傳來的進一步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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