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章 軍令狀
同一時間,軍統上海分局根據地內,孫棟盛送來了一份密電,周成斌看罷銷毀,說道:「張副局長昨天已經動身趕回上海,今天局本部新調派的四個人也將出發。」
並不知道張占身份的孫棟盛說道:「這麼說策反工作就要正式展開了,前期的準備倒是做的差不多了,策反,出面執行的人只能是您和張副局長,其他人身份不夠,顯得誠意不足,稍一不慎,就有可能適得其反,造成巨大的損失。唉,我們在日偽關鍵部門沒有內線……對了,張副局長走的時候我去送他,他說想向毛先生申請把劉澤之調回來,之前在76號潛伏的時候劉澤之人緣不錯,能不能通過他發展一個內線?」
「張副局長的提議被駁回了,劉澤之被調回了毛先生身邊,擔任中校機要秘書。」周成斌暗自盤算:四個多月的靜默期,時間不短了,為了下一步的行動,通過張占的手給倪新送一份「大禮」的計劃不能再拖了。
負責根據地日常工作的孫棟盛有些失望,自寬自解道:「也好,有個自己人在毛先生身邊,最起碼申請經費會容易一些。」
「胡說!什麼叫自己人?你這是結黨營私,毛先生身邊,包括整個局本部的所有人,都是自己人。棟盛,你說倪新現在最想得到的是什麼?」
孫棟盛亦莊亦諧的答道:「當然是你和張副局長的人頭了。」
「那我就奉上這顆人頭。」
孫棟盛吃了一驚:這怎麼可能?
周成斌命令道:「你去把艾高文和林世榮給我找來,然後你去趟南京,設法建立三個新的聯絡點。」
上海分局目前在周成斌之下有五名少校級特工,葛佳鵬、馮根生一直留在上海,分頭負責地下行動組織的運作和外圍組織的管理。孫棟盛不僅多次和76號照面,而且雖不知道張占是軍統的內線,卻知道這個人的存在,周成斌擔心他參與行動,會推測出張占的身份。決定啟用來上海不久的艾高文和傷愈的林世榮。
七點整,總務處負責對外聯絡的老高來了,劉澤之說道:「我需要馬上召開一個記者招待會,越快越好,你看什麼時候能舉行?」
「舉辦記者招待會需要報請毛先生批准……」
劉澤之打斷了他的話:「毛先生的手令,上班半個小時后我補給你。沒必要把所有有聯繫的媒體都請到,儘可能多請一些就行了。」
老高為難道:「劉先生,我是認識您,您的軍銜也比我高,可是現在您在葉君遠主任那裡……」
陳勁松插話道:「從今天起,劉澤之調任毛先生的機要秘書,委任狀馬上就會下發。」
老高答道:「那我先去辦,最快也要十點,媒體雖然都有電話,可記者們還要趕過來,又是雨天。手令您可一定要補給我。」
「手令的事你放心,我不敢拿工作開玩笑。招待會安排在九點半,拜託了。」
葉君遠早早來上班,一看這架勢,嘆道:「怎麼回事?內衛組是幹什麼吃的?澤之,你怎麼在這裡?」
「老葉,你來得正好,我還說要去找你,上午別安排別的事了,有事需要你協助。」
「幹嗎說的這麼鄭重?不就是讓我簽字嗎,我這麼早來就是為了給你簽字,然後我要去趟成都。拿來吧,我也不勸你了,你自己一人在異國,多保重。」
劉澤之裝糊塗:「拿什麼?老葉,我真的有事,你晚走半天。」
「你的離職書啊。」
「誰要離職?莫名其妙!」
葉君遠奇道:「汪秘書親自給我打的電話說你要離職,,還說是毛先生特批了,讓我簽字放行。」
劉澤之有點尷尬,一眼看見毛人鳳的專車駛來,說道:「勁松,你先和老葉談談,我看見毛先生的車了,我去彙報。」
八點整,劉澤之拿著毛人鳳的手令來找陳勁松,葉君遠重重的拍了他兩下,說道:「臭小子,又不走了?這就對了!也就是你,換個人,毛先生能這麼好說話?放心吧,你的忙我肯定幫。」
陳勁松說道:「澤之,我們分頭行動,你負責接待記者,老葉,這是所有的照片、資料、檔案,你先看著。鞏組長,我們走。」
走出房門,鞏組長不解的問道:「陳主任,這個時候為什麼急著召開記者招待會?」
「古華故技重施,在軍統的眼皮子底下折騰,你說是為什麼?」
「當然是為了打軍統的臉!該死的混賬!等我抓住他,有他的好看!既然您和劉秘書都知道,為什麼不命令內衛組封鎖現場?消息很快就會外泄,怎麼辦?」
陳勁松嘆道:「那裡封鎖得住?你以為上次真的是有記者路過恰好看到了?」
「那個記者是這麼說的,難道他撒謊?反了他了!敢欺騙軍統?!」
「古華要打軍統的臉,就不會寄希望於凌晨恰好有記者路過,如果我是他,會拿捏好時間,把照片、傳單以匿名信的方式寄給各個報社、電台。在重慶敢招惹軍統的媒體不多,但是總有那麼幾個後台硬的愣頭青,當然,明著得罪軍統,絕對不敢,也不願意讓軍統借著搜查匿名信的名義報復,只說是恰好路過看到了,又沒有接到軍統的封口令,就刊發了。其他報社的說辭更現成了:轉載的。於是乎,古華的目的達到了。」
鞏組長連連點頭:「對啊,我說那,哪有那麼巧的是事,凌晨恰好路過,還帶著相機。葉君遠又能幫上什麼忙?」
陳勁松耐心的開導:「用用你的腦子!古華手下膽子再大,敢貼完傳單、刷完標語后,從從容容的照相嗎?軍統內衛組的能力也不能小覷。」
「您誰說古華等人是在別處照的相?」
「聰明。」
鞏組長不好意思的撓頭道:「您別損我了,到現在才明白,還是聽明白,而不是想明白的,我都無地自容了。哎,劉秘書召開記者招待會又為的是什麼?」
「古華想打軍統的臉,我們自然不能讓他如願。劉秘書要召開記者招待會,主動說明一切,並保證會在一周內緝捕案犯,破獲給重慶市民造成巨大損失的日本人的諜報網。」
「那倒是可以徹底挽回顏面,可是能做到嗎?是,我們已經有了計劃,可是成功的概率,恕我直言,只有一半。」
「那是在古華再次激怒軍統以前,現在……我有九成以上的把握,何況——萬一失手,我們手裡有耿鎮寬和其他數名被抓捕的外圍人員,也足以向不明真相的媒體和市民交差。而且各媒體上公開消息后,古華當然不會亂了陣腳,其他的成員,特別是和古華沒有直接聯繫的成員,就難說了,只要他們動起來,我們成功的把握就更大了。」
鞏組長不放心的問道:「九成以上的把握?有嗎?」
「周成斌行事向來縝密,唯一的一次意氣用事,和小野平一郎做意氣之爭,就被一個叫山木龍三的日本特務抓住了破綻,落入76號手中,還是當時擔任上海站代理站長的郭烜和劉澤之裡應外合營救,才逃出了魔爪——這些是周成斌親口告訴我的。古華,不僅沿襲了周局長的故智,也犯了同樣的錯誤。」
鞏組長答道:「我還是沒聽明白,不過你說了,我就相信。山木龍三?居然能抓捕周成斌,此人是何等樣人?我倒希望有機會可以和他過過招。」
陳勁松笑道:「很多人都有這種想法,周成斌是軍統第一王牌殺手,卻曾栽在山木龍三手中,如能戰勝山木龍三,豈不證明自己超過了周成斌?」
「您多心了,我沒這麼想。」
「你和其他有這種想法的人都沒有機會了。」
「為什麼?」
「那是因為——劉澤之手刃了山木龍三!當時的我就在現場。劉澤之不僅救了我,事後還毫無破綻的繼續潛伏了很久。牢房到了,我去提人,你帶隊布控,如果你的手下人手不夠,向行動處繼續調人,一定要做到萬無一失。我十一點半帶人準時趕到。」
「您放心吧,我的行動組雖不是一級組,也有五六十名特工,不會出紕漏的。」
九點半,記者招待會正式開始,戎裝齊整的劉澤之對匆匆趕來的記者們行了個標準的軍禮,說道:「我叫劉澤之,是毛先生的機要秘書。諸位進大門之前,都應該看到了,軍統圍牆外被日本人的姦細貼滿了傳單,還用顯眼的紅油漆刷上了標語。」
記者們議論紛紛:「是啊,我也看到了。」
「你們還不知道吧?以前就有過一次。」
「我怎麼不知道?大家都知道,各個媒體都報道了。」
「這也太猖狂了!重慶可是陪都,還有沒有一點安全感?」
「可不是嗎?軍統連自己都不能保護……」
老高敲敲桌子,說道:「安靜!一會會有時間留給大家提問,現在聽劉秘書接著講——門口是不是遲到的記者?別攔著,也請進來吧。」
劉澤之和顏悅色的說道:「日本人在重慶的姦細,無惡不作,炸毀彈藥庫,暗殺抗日將軍,還累及婦孺,放火燒毀兵工廠……數不勝數的惡性,令人髮指!雖然軍統只是情報部門,並不負責治安,可是面對這樣的敵人,怎麼能袖手旁觀?於是主動請纓,配合市警署追查這些姦細!」
說到這裡,劉澤之有點激動了,記者們也被感染,紛紛點頭。
劉澤之佯裝平靜了一下,繼續說道:「在抓捕了一些姦細之後,日本諜報網的負責人恨極了軍統,由於軍統的成員警惕性都很高,漢奸們無計可施,只得前後兩次在軍統圍牆上粘貼傳單、刷標語,用這種小伎倆泄憤!由此可見他們已經黔驢技窮了!軍統怎麼可能被嚇到?我在這裡代表毛先生向大家保證:一周內破獲日本人的諜報網,將其主要成員捉拿歸案,交由司法機關處置!」
記者們很激動,有人問道:「劉先生,一周之內軍統確實可以破獲日本人的諜報網嗎?」
劉澤之答信心滿滿的答道:「完全可以,我們已經掌握了線索,不過不能在此宣布,希望大家諒解。」
「劉先生,你的意思是說今後不會再發生惡性治安案件了嗎?」
劉澤之笑道:「我只能保證這個諜報網被破獲,重慶如此之大,這麼多的人口,每天都會發生很多案件,其他的應該由市警署負責,對吧?」
「你這番話是代表貴局毛先生說的嗎?」
「那是當然。我還可以向大家透露一個秘密:這個案子的主要負責人就是我。」
「劉先生,說句失禮的話,如果時間到了,您未能如期完成任務,又該如何?」
劉澤之鄭重的答道:「我已經立下軍令狀:不成功則成仁,軍統軍法家法俱在,請大家相信我。」
「剛才您說已經有一些姦細落網,能介紹一下他們的情況嗎?」
「事涉機密,恕我現在還不能明言。」
「劉先生,您能提供幾張嫌疑人的照片嗎?」
老高起身說道:「一周的時間並不長,請大家耐心等待,諸位也不想因為無法剋制好奇心,影響到案件的偵破吧?記者招待會結束,劉秘書,你公務在身,去忙吧。」
眾人一時無話可說,劉澤之趁此機會,行了個軍禮,轉身走出了會議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