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七章 技高一籌(下)
第五百零七章技高一籌
門口傳來五六個人的腳步聲,汪秘書的聲音傳了進來:「毛先生,古華一定要見您,才肯繼續合作,所以只得打擾您了。」
毛人鳳的聲音傳了進來:「去把古華帶上來,對了,既然他答應合作,基本的禮遇還是要給的。」
「是,您請進,屬下這就去帶人。」
每學期開學、結業,遺孤入學插班,四一中學凡有典禮,負責軍統庶務的毛人鳳一定會盡量抽時間出席,對格外留心軍統一舉一動的耿鎮寬而言,毛人鳳的聲音當然能聽出來。
劉澤之拋出了最後一枚重磅資料:「耿鎮寬,你是小野平一郎的學生,五六年前是小野平一郎的侍衛,對不對?」
耿鎮寬徹底崩潰:如此機密的事情,劉澤之是怎麼知道的?古華真的背棄了大日本帝國!
劉澤之微微冷笑:「你掌握的,我們全都可以從古華那裡得到,只不過需要時間。提前招供,我可以在毛先生面前說項,留下你的一條命;否則……你就會被作為殺雞儆猴的那隻『雞』,當著古華的面殺掉,逼他儘快說出知道的一切!何去何從,你的時間不多了。」
走廊里汪秘書的聲音傳了進來:「古先生,毛先生在裡面等你,請進。」
審訊室的鐵門哐啷一聲關上,如同最後一根稻草,壓垮了耿鎮寬的意志,他開口了:「你想知道些什麼?」
監聽室內,陳勁松頓時興奮起來,太好了!臭小子,有兩下子!命令道:「鞏組長,組織人手,等待命令,隨時出發抓捕。」
「陳主任,都準備好了,隨時可以出發。」
劉澤之卻並不著急,好整以暇的點著了一根煙,抽了兩口,這才說道:「古華的另外一個助手的掩護身份是什麼?」
這個問題的價值並不大,沒有引發耿鎮寬的抵觸,他答道:「固定在菜市場後門,為菜販子們運送蔬菜的一艘民船的船主。」
「你們一共有多少個行動組?」
「六個……」他頓了頓又道:「我負責其中的三個……」
劉澤之並不接著問怎麼才能找到這些人,而是移開了話題:「古華說你們的電台也設在那條民船上,我想核實他的說法。」監聽室里的陳勁松和鞏組長心急如焚,不明白劉澤之為什麼如此不緊不慢。
「是的,設在那裡。」
「我問一個只能由你來回答的問題:古華既然已經向你示警,為什麼你不急於撤離,突然去了菜市場後門?」
「我有情報要儘快向小野將軍彙報,菜市場後門有個死信箱,想通過死信箱和古華約定接頭時間。」
劉澤之又點著了一根煙,語氣淡然的問道:「什麼情報?」
「……」
見耿鎮寬不肯說下去,劉澤之又抽了兩口煙,不緊不慢的說道:「是有關軍統的吧?」
「你是怎麼……」話一出口,耿鎮寬就知道不該說,他長嘆一聲,繼續說道:「你是怎麼知道的?到現在為止,古華也不知道我得到了情報……」
「很簡單,推測出來的,前提是古華說雖然你不過是軍統附屬四一中學的代課教師,卻收集了不少軍統的情報,是一個優秀的特工。」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小野平一郎看中的人豈是泛泛之輩?耿鎮寬是諜報網裡最接近軍統的人,有關軍統的情報大部分當然是由他收集的。已亂了方寸的耿鎮寬卻沒有想到這一點,被誤導了:劉澤之話里話外再次暗示古華已和軍統合作。
劉澤之摁滅煙頭,追問了一句:「我們繼續,什麼情報?」
「我一個問題學生的家長,孩子有點口吃弱智,我很照顧她,他的父親和我關係不錯,前天放學後來找我說是要離開重慶,請我替他關照侄女,我才知道這個學生並不是他的女兒。我探知他要去上海,歸期未定,之前我就知道他有個哥哥在南京政府下轄的和平救國軍里,是個旅長,他說如果孩子的父親回來了,他肩上的擔子就可以卸下來了……」
劉澤之心道好險!上海分局的策反計劃險些暴露!他故作不明白,問道:「你把我搞糊塗了,到底是侄女,還是女兒?」
「侄女,因為孩子的父親是漢奸,怕孩子受委屈,對外說是自己的女兒。」
「回來?漢奸怎麼能回來?」
耿鎮寬心道這個人怎麼這麼笨?他是怎麼潛伏在76號的?不由得脫口而出:「是策反,這個人要去策反他當漢奸的兄弟!」
劉澤之故作恍然大悟狀:「噢,明白了。你能說出這些證明了你合作的誠意,也許毛先生會放過你的一條命,不過——」
耿鎮寬欲哭無淚:這是怎麼了?背叛大日本帝國……自己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劉澤之不會給他迷途知返的機會,突然翻臉,厲聲道:「我會在毛先生面前進言:殺了你!毛先生不同意,我就去找戴老闆!絕不會放過你!還有,你在學校里有個交好的女教師吧?我也不會放過她!」
耿鎮寬愣住了,顧不得自怨自艾,抗辯道:「為什麼?你這是……你為什麼騙我?和她沒有關係,您不能……」
劉澤之一字一頓的答道:「因為你在菜市場後門殺了我的弟弟!我唯一的親人!」劉澤之起身走到耿鎮寬身邊,拽著他的領子:「我怎麼能放過你?!」
汪秘書適時登場:「劉澤之,住手!聽到沒有?毛先生命你去見他——你想抗命?還不快去?」
劉澤之憤憤然放手,說道:「汪秘書,你要還認我這個兄弟,就弄死他!」狠狠甩門而去。
汪秘書嘆了口氣,說道:「劉澤之的弟弟死於你手……你也不必太擔心,畢竟他做不了主,我們繼續,只要你配合,毛先生一定會留下你的一條命,至於你的女友,更不必擔心,她並不知情吧?軍統怎麼會累及無辜?」
走廊里,劉澤之面壁而立,陳勁松從監聽室走了出來:「澤之,乾的不錯!看來耿鎮寬應該會馬上招供……你怎麼了?」
「我再一次利用阿林之死,當初的我利用阿無的死……我看不起自己!」
「胡說!劉林在天有靈,一定會為你驕傲……」想起劉澤之即將遠赴英倫,逃避這一切,劉林真的泉下有知,能諒解這個臨陣脫逃的哥哥嗎?陳勁松生怕再度刺激劉澤之,改口道:「我是說,是我的錯,你就要走了還讓你介入的這麼深……澤之,剩下的事交給我,你找個地方歇一會,該做的、能做的,你都做了,安心的走吧。」
清晨六點,汪秘書回到辦公室,意外的看見劉澤之在走廊的一頭站著,見他過來,迎上前說道:「我想求見毛先生,門衛不讓我進去。」
「他們不過是按規矩辦事,你別介意,到外間等吧,毛先生還有點事,半個小時就能回來。澤之,耿鎮寬招了!陳勁松已經安排抓捕了,可惜了,古華在逃,還有幾個行動組耿鎮寬不知情。臭小子,幾年不見,令人刮目相看。」
二人走進外間的秘書室,汪秘書說道:「你坐,自己倒水,我去食堂看看,安排毛先生的早點。」
「老汪,別走,讓別人去吧,我有事找你。」
「好,你等我一會——」汪秘書叫來侍衛交代了幾句,問道:「什麼事?說吧。」
劉澤之艱難的開口:「我想托你在毛先生面前替我進言,那個,我不想走了……」
「什麼?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老汪,我知道……出爾反爾,是我的錯,我……」
毛人鳳回來了,劉澤之和汪秘書起身相迎,毛人鳳走進裡間,汪秘書跟了進去,端茶奉上,說道:「毛先生,劉澤之想見您,今天凌晨從醫院回來就來求見,您正在休息,我沒敢打擾。」
「讓他進來吧。」
劉澤之走進裡間,陪笑道:「毛先生,屬下有事……」
「是來向我辭行的吧?坐吧。我聽了錄音,審訊耿鎮寬,幹得不錯。汪秘書,這就是你向我彙報的『劉澤之病情嚴重,記憶力減退,很多時候不能正常思考?』,你知道欺瞞長官是什麼罪過嗎?」
「不是來辭行的,屬下……毛先生,不是汪秘書的錯,都是屬下……」
劉澤之很難措辭,求救似的望著汪秘書。汪秘書硬著頭皮開口:「毛先生,那是醫生說的,屬下一時不查,也可能是經過休養有所好轉……澤之他,不想走了,他說……」
毛人鳳失笑道:「什麼?我沒聽錯吧?軍統是什麼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劉澤之尷尬的站在當地,不知所措。侍衛端著早點走進來,劉澤之趕緊接過,擺在一邊的一張玻璃小桌上,殷勤的用開水燙過碗筷,拉開椅子,請長官入座。
毛人鳳拿起筷子用餐,說道:「汪秘書,你繼續協助陳勁松緝捕人犯。」
「是,屬下告退。」
劉澤之進退不得,只好和侍衛一起侍立一旁。見毛人鳳放下筷子,忙上前收拾,侍衛端著餐具離開。劉澤之陪笑道:「毛先生,屬下知道錯了,請您再給屬下一個為國效命的機會。」
毛人鳳坐回辦公桌后,只睡了兩三個小時的他把頭靠在椅背上,疲憊的閉上了眼睛。劉澤之走到身後,為他按摩頸項。
幾分鐘后,毛人鳳開口說道:「幾年不在我身邊,伺候人的本事大有長進,以前你也是這麼伺候李士群的?」
劉澤之一愣,想起李士群,心中莫名酸澀,不知如何應答,不由得停頓了一下,才繼續按摩。
過了一會,毛人鳳擺手道:「可以了,說說吧,為什麼又不想走了?」
「劉林死在耿鎮寬手裡,劉無死在76號,屬下的胞姐被山木龍三那個畜生帶隊凌辱后……國讎家恨,屬下怎麼能一走了之?」
毛人鳳嘆了口氣,又道:「這不是主要的原因吧?張弛向我彙報:劉林死前求你留下來……罷了,你想繼續留在軍統,想干點什麼?打算好了嗎?」
「當然是想留在您的身邊,您是軍統的靈魂,為您效力就是……」
「胡說!軍統的靈魂只有一個人,那就是戴老闆!你出去吧,讓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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