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宣戰
田中勝榮大驚,怒道:「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你居然敢當面撒謊,你想幹什麼?」
趙敬東似乎很為難,看了一眼倪新和劉澤之,又偷覷小野平一郎的臉色,低頭默然。
小野平一郎大為不滿,訓道:「田中君,有話好好說!趙隊長,劉秘書去英國領事館的事,究竟是不是你告訴田中君的?」
趙敬東面有難色,吞吞吐吐的說道:「這也不算什麼大事,可是確實沒有啊,鄭敏和我私下談到了劉秘書去英國領事館的事,我讓他不要亂說,做我們這行的,其他人的事少打聽,這是常識。怎麼可能自己轉頭又告訴田中君?」
田中勝榮強壓怒火,說道:「那是因為我聽到了你們的談話,追問你的,我還讓你去其他的檢查站巡視,英國領事館附近的那家檢查站由我負責,所以我就去了那裡。」
趙敬東強笑道:「田中君,您把我們76號的特工看成什麼人了?兩個人私下談話,您沒有藉助任何設備,怎麼能讓您聽的如此真切?再說我按小野將軍定下的制度:定期巡視各個檢查站,今天都走到了,並沒有漏過英國領事館附近的那一家,那裡的人都可以為我證明。」
田中勝榮突然明白了:李士群不肯放過他,設下了陷阱!要把協助愛德華茲潛逃的罪名強加到他的身上。不由得勃然大怒:「你們這是栽贓!下賤的支那人,搞內鬥是你們唯一的長項!巨變在即,不知道精誠合作,反而給我設局,請將軍替屬下做主。」
倪新悠悠言道:「是啊,巨變在即,因為田中君手下人手不夠,才借調趙隊長幫忙,您不一致對外,反而對劉秘書的行蹤如此關切,所為何來?支那人下賤?將軍還沒有說這句話那,你如此狂妄,怎麼談得上精誠合作?」
秘書進來報告道:「將軍,大本營的密電。」
小野平一郎接過來,看罷,心道下午三點正式對英美宣戰,還有不到兩個小時,對英美預定目標的抓捕還要借重76號,田中勝榮當面羞辱支那人,太沉不住氣了!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此次都矛頭都指向他?難道真的是在重慶被捕后,經受不住軍統的酷刑,賣身投靠,寫下了《悔過書》,做出了不可諒解的事情,隨後被軍統要挾,不得不為其效力?搞清楚這個問題也不難,三點后審訊愛德華茲,也許就可以找到線索。
想到這裡,小野平一郎說道:「趙隊長、劉秘書,你們按照預定安排,各自去忙吧。倪處長和田中君留一下。」
趙敬東和劉澤之起身答應著離開。小野平一郎又道:「來人,請田中君在他辦公室休息,未經允許,不得外出,也不準以任何方式和外界聯繫。」
田中勝榮臉色大變,急道:「將軍,難道連您也不相信……」
小野平一郎擺手道:「下去!」轉身命令秘書:「特別通行證是有編號的,愛德華茲手中的的特別通行證是從哪裡來的?你去查一下。」
田中勝榮只得怏怏離去,小野平一郎遞過日本本土大本營發來的密電:「倪新,你看看吧。」
本以為單獨留下自己是要談田中勝榮的事情,倪新微感意外,卻也不便追問,雙手接過,看罷交還,靜待小野平一郎的指示。
小野平一郎說道:「必須馬上通知李士群,準備動手。田中勝榮你怎麼看?」
「屬下愚昧,不敢妄言,擾亂將軍的判斷。」
每每談到公事,只要和76號有瓜葛,倪新總是謹言慎行,輕易不發一言,更不做任何判斷。小野平一郎無奈的嘆道:「問你也是白問,在我面前,你有必要如此謹慎嗎?」
倪新笑笑不答,小野平一郎命令道:「你去替我通知李主任:下午三點,所有人員開始行動,全城搜捕,動手抓捕預定目標。抓捕后全部暫時關押在76號。請他明天來一趟,和我一同提審愛德華茲。」
十二月七日下午三點,日本憲兵、特工、76號特工、市警署全體出動,搜捕英美在滬目標,大上海風聲鶴唳,籠罩在白色恐怖之中。
下午五點,76號,劉澤之坐困愁城,眼睜睜的看著,無能為力,直到現在不僅局本部,上海站也沒有和他聯繫,周成斌現在安全嗎?回到上海了嗎?李士群和倪新設計讓他用趙敬東盜得的特別通行證栽贓田中勝榮,他不能不照辦。不是沒有想過將計就計,放走愛德華茲,無奈一切都在掌控中的倪新提前設下兩路人馬防範愛德華茲真的潛逃,他一點辦法都沒有。英國領事館前任領事安德森先生不顧自己作為一個外交官的職業道德,不計前程,冒險通風報信,毛人鳳及其隨員、上海站諸人因此逃過一劫,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於情於禮,都應該加以援手。
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人被抓,76號十二間牢房、四間禁閉室很快關滿了人,李士群吩咐道:「澤之,倪新等人都在外面執行任務,分身乏術,監獄那裡暫時由你負責,你帶幾個懂英語的文職內勤人員,訊問抓來的人的基本情況,造冊登記。對了,所有的外交人員暫時不要動,聽候小野將軍的安排。」
劉澤之答道:「是,主任,那個叫蘇文峰的,還算是老實,他一個軍統的外圍人員,該說的也都招了,現在也沒什麼用了,人還有點瘋瘋癲癲的,您看怎麼處置?」
李士群無可無不可:「你看著辦吧,放了也行。」
劉澤之找了兩個粗通英語的人去了牢房,先命令叫來蘇文峰,嚇唬了幾句,說道:「來人,辦個手續,讓他走吧。咱們分兩個組訊問新抓來的人,造冊登記,開始吧。」
被抓的人情緒都很激動,不停的抗議、叫喊,有的還試圖動武,再加上東歐、北歐、西班牙、葡萄牙等國的人有一些也被抓了進來,彼此語言不通,交流起來更是難上加難,登記工作進展緩慢,劉澤之頭疼欲裂,耐著性子訊問。
一頭大汗的淺野一鍵急匆匆趕了回來,說道:「劉秘書,這裡由你負責?你給我騰四個房間,我要關押幾個人。這下好了,早該無所顧忌的大幹一場,英美?哼!也不是我大日本皇軍的對手!離最後的勝利不遠了。」
劉澤之苦笑道:「我管不了以後的事,眼前的事夠焦頭爛額的了。我到哪給你騰四間牢房?唉,剛才趙隊長也打來電話,說是馬上押解人犯回來,需要兩間牢房,我只能和丁處長商量,他答應在宿舍那裡想想辦法,把幾間沒人住的宿舍調整騰挪到一樓西側,設置崗哨,臨時關押人犯。你去看看他辦好了沒有?」
淺野一鍵只好點頭道:「也只能如此了,丁處長騰了幾間房子?一樓西側只有拐彎處的四間,單獨有一道門。」
「就是那四間,你和老趙商量著辦,一人兩間。」
本已經向外走去的淺野一鍵又轉身回來,說道:「借一步說話。」
劉澤之只好走了出去:「有什麼話趕緊說,我忙著哪。」
淺野一鍵打量四周無人,低聲說道:「我最少需要四間,老趙那裡你在給他另外辦法。你知道我要關押的人是誰嗎?是田中勝榮,還有愛德華茲和英國領事館的其他幾名外交官。」
劉澤之奇道:「那是得先滿足你,趙隊長那裡我再給他想辦法。哎,田中勝榮和愛德華茲不是關押在特種經濟工作處嗎?為什麼又轉移到咱們這裡來了?」
「小野將軍那裡人手本來就不多,明天凌晨還有大行動,所以將軍改變了主意,命令我……不說了,橫豎明天你就知道了。」
劉澤之噢了一聲,答道:「那我不問了,不過我要提醒你一句:這幾個人身份特殊,除了明崗,你最好再設一道暗哨,以備萬一,人手再緊張也不能大意。」
淺野一鍵頻頻點頭:「你說得對,我先去宿舍那邊看看,安排一下,你忙吧。」
十二月八日凌晨四點,天色未明,大上海最後的一塊世外桃源租界,凌晨的寧靜被一陣劇烈的槍炮聲擊碎,數不清的人慘叫著:「快跑啊……」,「東洋人來了……」
日軍裝甲車和步兵列隊進入了美國、英國控制的上海租界,英美軍隊連象徵性的抵抗都沒有就被繳了械,只有一艘英國軍艦想從黃埔江內逃出去,被日本擊沉,另一艘美國軍艦隨即掛出白旗投降。上海公共租界的大街上到處是荷槍實彈的日本兵,日軍不久又接管法租界,整個上海徹底淪陷!
恰在此時,周成斌返回上海,上海站唯一可以使用的聯絡站百味齋素菜館內,見到了三天前趕回來的陳勁松。
見到周成斌,陳勁鬆鬆了一口氣,說道:「我一直在擔心,這兩天大上海白色恐怖,日偽漢奸到處在抓人。就您一個人,其他的人哪?」
周成斌答道:「我沒事,這一波抓捕的目標是英美在滬的外交官員和猶太人、一些和日本人素有積怨的商人。唐吉田隨我回來了,我安排他暫時住在郊區一家客棧里,其他的人在常熟、崑山兩地待命,聯絡站還需要多久才能建立起來?」
「我物色了幾個地方,還沒敢行動,最快還需要半個月。站長,此次行動,我們的許多人和76號照了面,為了安全,我建議把一些聯絡站設在距離上海五十公裡外的崑山,您看如何?還有,經費問題怎麼樣了?我回上海途中見到了杜一帆,按照您事先的囑咐,命令他暫時代理第三縱隊隊長,把所有剩下的經費都交給他了。」
周成斌答道:「崑山?你的顧慮是對的,你我以後也常駐崑山。經費的問題你不必擔心,我向薛長官的後勤處暫借了五十根金條,局本部答應轉賬歸還。你隨時可以找老唐動用這筆錢,十天後派人送一部分給杜一帆。勁松,你有沒有英國領事館的消息?愛德華茲領事還好嗎?」
陳勁松嘆道:「唉,沒有,不過他們的處境可想而知。前有安德森領事,后又有愛德華茲領事,為了和我們合作,英國人早就成了日本人的眼中釘了。怎麼,您是不是有什麼打算?局本部有指示嗎?」
「局本部沒有提到這件事,我也談不上什麼打算,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如果沒有安德森領事仗義援手,毛先生,還有我們焉能逃出生天?」
陳勁松勸解道:「您的心思我何嘗不明白?為了轉運藥品,上海站幾乎失去了所有的聯絡站點,這個時候從井救人,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讓八十六號先打聽一下,我們再做安排,您看這樣行嗎?」
周成斌點頭道:「也好。葉君遠治病的事安排的怎麼樣了?郭的悲劇決不能重演。」
「您放心吧,軍統認識老葉的人很少,不像郭,名聲在外,反而害了他……他已經順利住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