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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百口莫辯

  自從昨天午夜被押回76號,直接關進牢房,連禁閉室都沒能回去,田中勝榮先是氣憤難耐,隨即又冷靜下來。仔細考慮著自己的處境。


  看來李士群早就對自己起了疑心。難道僅僅是因為阮波之死嗎?不應該啊,工作失誤人人難免。那麼是李士群誤會自己有取而代之之心,從而公報私仇嗎?說實話,自己還真的沒這個心思。初來大上海,人地兩疏,自己坐到李士群那個位置上,對大日本帝國不見得是一件好事。支那地大人多,雖然是一盤散沙,但是『以華制華』才是正辦,許多事還要中國人自己來辦。只不過對李士群的很多做法,頗有腹誹,也曾毫不客氣的當面指出來過。本來就是。自己是堂堂正正的大日本武士,難道還需要對李士群低聲下氣?看來因為惹惱了城府頗深的李士群也是極有可能的。他平日隱忍不發,現在有了機會,想要除掉自己而後快。哼!別做夢了,別忘了,大上海是我們日本人的天下。


  孔文清又是怎麼回事?這個人以前自己素不相識。自從在重慶軍醫院被他帶人營救出來之後,一路同行,先是一直處在時而清醒、時而昏迷的狀態中,傷勢好轉后,倒也沒發現此人有何可疑之處。發現他和自己一同被李士群關了禁閉后,還嚇了一跳:孔文清是日軍司令部的人,李士群管不到他啊。昨天他劫持田成,和自己說的那番話,似乎處處有把自己拉做同夥之嫌,難道他真的是重慶軍統的卧底?暴露后拚死一搏,拉人下水,借李士群之手除掉自己?


  這可如何是好?想來李士群並不敢自行處置,必定要上報影佐禎昭,對了,小野平一郎將軍也在上海,自己是什麼人,小野將軍是了解的,一定會出面主持公道。可是俗話說賊咬一口入木三分,要如何才能洗清孔文清潑向自己的髒水哪?說起來孔文清也算是條鐵骨錚錚的硬漢子,在四面楚歌之時,尚能咬死自己是同謀,心機智謀也不能小覷。支那人也不是個個草包。


  田中勝榮又想到現在當務之急是要解釋清楚阮波之死。阮波的藏身之地是自己一手安排的,除了李士群和倪新,沒有第四個人知道。經過現場執勤的兩名警察確認:動手殺死阮波的是周成斌無疑。這就排除了李士群為了栽贓陷害,故意殺死阮波嫁禍的可能。那麼周成斌是如何得知阮波的藏身之地的哪?


  自從把阮波父女安置在那裡,自己只去過兩趟,路上一再留心,就怕有人跟蹤。田中勝榮自信沒有人在他如此警覺在意的情況下,可以跟蹤他。那麼是倪新被人跟蹤了嗎?倪新去見阮波是個突發事件,誰事先知情?如果真的有這個知情人,這個人會不會就是李士群一直在苦苦尋找的76號里的軍統卧底?還是倪新本人就有問題?


  沒等田中勝榮理出頭緒,田成命令警衛打開牢房的鐵門,面無表情的說道:「把犯人押出來,給他戴上手銬。安全房裡的一幕決不能重演。」


  一股怒火油然而生,田中勝榮想爭辯,又自知處境不佳,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只好哼了一句,忍氣吞聲的伸出了雙手。


  帶著手銬的田中勝榮被帶到了會議室,小野平一郎沒有說話,李士群皺了皺眉頭,說道:「打開手銬。田中勝榮,今天當著二位將軍的面,我給你一個機會替自己申辯。二位將軍日理萬機,撥冗聽你的申辯,多餘的話不必多講。主要講講阮波的藏身地是如何泄露的,還有你是如何從重慶軍統手裡脫身的、孔文清和你是什麼關係。開始吧。」


  田中勝榮心機雖深,卻一向不太善於言談。眾目睽睽之下,又涉及自己的名節,甚至生命,一時語塞,不知從何說起。理了理思路,這才說道:「阮波的藏身之地是我經過深思熟慮后安排的,安排好之後我也只去過兩次,而且我很小心,確信不會有人跟蹤。那麼只有一種可能:倪新去找阮波的時候,被人跟蹤了。我覺得這是件好事,因為倪新去那裡是臨時決定的,知情人的範圍很小,屬下覺得這個很小的範圍里,就有一個人應該是李主任苦苦查找的76號里的軍統卧底。」


  小野平一郎問倪新:「你去找阮波,事先有誰知情。」


  倪新答道:「除了我,只有李主任一個人知情。」


  「不可能!」田中勝榮脫口而出:「倪新,你再好好想想。」


  「不用想了,當時我奉命調查山木君夫人無辜被殺一事,沒有任何頭緒,只好想再去找阮波問問,當時郭是如何命令他善後的,看看能不能找到蛛絲馬跡。剛有這麼一個想法,就馬上去找李主任請示,主任批准后,我當天就去了。既然沒有人知道我的行蹤,當然不會有人跟蹤我。」


  小野平一郎困惑了,倪新,他是信得過的,不可能對他撒謊,那麼田中勝榮……


  李士群說道:「我可以作證倪新說的是實話。特意從南京市警署借來的警衛並不知道阮波的真實身份。事後為了謹慎,我命令田隊長做了調查,也沒發現什麼問題。」


  影佐禎昭只好說道:「這個問題先放一放吧。田中勝榮,說說你是如何從軍統脫身的吧。」


  田中勝榮本來還想和倪新爭辯幾句,聽到影佐禎照這麼說,不敢違拗,只好說道:「我以前已經說過了:被郭誘捕后,毛人鳳親自主持審訊,對我使用了酷刑。我寧死不肯屈服,昏迷了數次后被送入了軍醫院搶救。後來被孔文清帶人營救。現在看起來,孔文清真的是軍統的人,這就是一招反間計。」


  李士群微微笑道:「是啊,孔文清被擊斃,這個時候你當然要和他劃清界限;如果他成功地再一次把你營救出去,又另當別論了。」


  李士群的話皮裡陽秋,田中勝榮不由得反擊道:「李主任這話什麼意思?孔文清分明就是狗急跳牆,使用的反間計,這是三歲孩子都能看明白的……」


  影佐禎昭訓斥道:「住口!不準對李主任不敬。」影佐禎昭對李士群還是比較滿意的,不管怎麼說,替他挖出了孔文清這顆定時炸彈。而且當著李士群好幾名下屬的面,田中勝榮這麼做,不管說的有沒有道理,禮節規矩上也說不過去,不像話!


  李士群笑道:「沒關係。田中勝榮,你去年十二月三日被捕,酷刑後身受重傷,入院治療,八日被『救出』。對不對?既然你的傷勢已經到了不得不暫停審訊,入院治療的地步,數日後被救出,一路上跋山涉水,一個月後就痊癒了,這可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郭和毛人鳳不和,這是你以前提供的情報吧?你成功潛逃,主謀還是郭手下的內衛組組長,事後郭居然沒有受到任何牽連,真是咄咄怪事!」e

  田中勝榮反駁道:「我以前認為是用人之際,戴笠不得不格外從寬。現在想起來是因為毛人鳳和郭設局,讓孔文清利用營救我的機會,卧底在司令部里,毛人鳳當然不會追究了。」


  「原來你這麼明白,為什麼以前不說?反而告訴影佐將軍和我:孔文清的營救,一路上的逃亡,都沒有問題。為什麼要到了孔文清被擊斃后,才說出來?」


  「我……」田中勝榮不知道該如何辯解,口不擇言:「我是天皇陛下的武士,不是下等的支那人,可以置民族大義於不顧,認賊作父、靦顏事仇,我怎麼會投降軍統?」


  這番話無意中暗含嘲諷,在座的李士群、倪新、田成等人心中都是一刺,極為不悅,卻又不能對號入座、自取其辱。


  李士群冷笑道:「田中勝榮,我並不懷疑你以前的忠誠,就像我也不懷疑酷刑之下,你已經背叛了大日本帝國!」


  田中勝榮大怒,喊道:「我沒做過!你可以殺了我,但是你不能冤枉我!請二位將軍為我做主。」


  李士群冷冷一笑:「既然田中勝榮認為李某人不配處置他,那我現在就將他移交給二位將軍。」


  影佐禎昭強顏一笑:「呵呵,李主任言重了。何必和底下人賭氣?這樣吧,我先把人帶回去,繼續調查,等有了確實的結果,再交由李主任,請您拿出處置的意見。小野將軍,您看這樣可好?」


  小野平一郎笑道:「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這件事在您二位職責範疇里。我今天來是拿李桑給我圈定的名單的,那件事才是我和李桑合作範圍里的事。不過恰好趕上了,列席旁聽罷了。那就這樣吧,影佐君把人帶回去繼續審訊。我和李桑要好好談談下一步合作的事。」小野平一郎和影佐禎昭既袒護了田中勝榮,又給足了李士群面子。


  李士群並沒有指望能當場給田中勝榮定罪,畢竟田中勝榮是日本人,而大上海又是日本人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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