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二章 戲演崩了
別說趙思還沒想好到底走是不走,就是她決定了過幾天就走,她也得把趙四娘的戲份演好。畢竟做事就得有始有終,怎麼也不能在最後關頭露出馬腳。可是她和趙二娘素未謀面,原身對於這個大姐的記憶又很模糊,於她來說,趙二娘和陌生人沒什麼區別。一時之間,她根本醞釀不出久別重逢時那種悲喜交加的複雜情緒。
沒辦法了,為了應景,趙思掏出一條小手絹,半遮著臉抽抽噎噎地假哭了起來。
趙四娘的家人都沉浸在趙二娘歸來的巨大喜悅中,自然無法看穿趙思的拙劣表演。可作為旁觀者的万俟弦卻注意到,趙四娘對趙二娘的感情很淡薄,可以說是無喜也無悲。這不應該呀?趙四娘的反應太不正常了,這絕不是至親該有的反應。
万俟弦微愕,她開始重新審視起趙四娘。
驀地,万俟弦突發奇想,眼前的這個趙四娘和她的家人格格不入,會不會有這種可能,她並非是真正的趙四娘。
放在以前,万俟弦自己都會感覺自己的想法很無稽。可是姜荷蓮子都能夠重活一世,這世上還有什麼不可能的呢?
万俟弦暗下決心,要將自己關於趙四娘的種種揣測一五一十地告知殿下。立誓一生效忠殿下的她,絕對無法容忍有誰披著趙四娘的皮,或有意或無意地接受著殿下對她的種種好。
此時的趙思還不知道,她捂了兩年的馬甲已經搖搖欲墜了。
正是由於自己當年的不作為,趙二娘才會被老趙家賣去那吃人的地方,這些年來趙永忠一直備受良心的譴責。趙二娘的歸來,徹底打開了套在他身上的枷鎖,他頓感心飛揚。
趙永忠行事素來低調,不過這一回,他決定挑一個黃道吉日大宴賓客,向所有人宣布——他的大閨女回來了。
這一回,趙永忠宴客的名單里不光包括了身在府城的諸人,就連遠在姜家灘和趙家村的各路親朋好友也赫然在列。
趙永忠當然不會承認,他搞出這麼大的陣仗,其實就是為了做給他丈母娘看的,想要藉此在楊氏面前揚眉吐氣一番。
「過幾天三叔家請人,咱送些什麼好?只送炒米糖的話,這禮會不會太薄了?」
城南趙記點心鋪里,趙二郎一邊整理貨架,一邊詢問陸錦的意見。
「是太薄了。聽說三叔家要擺八十桌,場面鋪排得很大,這顯然不是一般的家宴,咱可不能像往常一樣,拎著兩盒子炒米糖就上門。」陸錦沉吟片刻,說道:「這樣吧,除了兩盒子炒米糖,咱再送兩包點心,兩包茶葉,外加兩小壇酒,湊齊四樣送上門。」
這樣的禮絕對稱得上厚禮,就是拿著去喝喜酒,也一點都不跌份兒。可趙二郎夫婦絲毫不覺得太過,都覺得理應如此。
趙二郎往貨架上擺了幾盒精裝的炒米糖,忽然就停了下來,他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不禁皺了皺眉。
「錦娘,要不這些禮盒待會兒再擺上去?」趙二郎遲疑了半天,開口道。
外人聽來或許會犯迷糊,好好的禮盒不趕緊擺在貨架上招攬生意,幹嘛要過一會兒再擺,這不是耽誤生意嗎?陸錦卻很清楚趙二郎為何會有此一問。
記得以前,以趙喬氏為首的老趙家人,經常會去趙四娘家和姜荷蓮子家的鋪子里興風作浪。他們餓了就去趙四娘家的飯館里吃飯,渴了就去趙四娘家的茶館里喝茶,覺得身上的衣裳不鮮亮了,就去姜荷蓮子家的春華堂置辦新衣裳。當然了,整個過程中他們不會出一文錢,從頭到尾都是白吃白喝白穿。
不過自從趙四娘和姜荷蓮子聯手嚇唬了老趙家人一番,那些人就再也不敢去趙姜兩家的鋪子里打秋風了。
可是趙喬氏和她那幾個兒媳婦,全是無風都要掀起三層浪的性子,哪裡肯在家裡老老實實待著。去不了趙姜兩家的鋪子,她們就把目光瞄向了趙二郎的小檔口,天天來這一帶遛彎兒,東瞧瞧西看看,餓了就進來白吃炒米糖。白吃就算了,她們還不樂意吃散裝的,非要拆開禮盒,拿最高檔的炒米糖吃。
最高檔的炒米糖原料講究,做工精細,綜合下來,需要相當高的成本。縱然趙二郎是個好性子,忍了幾天之後,他也沉不住氣了。算算時辰,趙喬氏她們就快要到了,便想在她們到來之前,把禮盒給藏起來。
趙二郎知道這樣很小家子氣,可自家檔口小本經營,再讓趙喬氏她們這麼造下去,怕是要關門大吉了。
檔口是自家唯一的營生,一旦歇業了,他就得帶著媳婦兒喝西北風了,到時候哭都沒地方哭去。
陸錦撲哧一笑,很大度地說道:「行啦,行啦,吃又能吃多少呢?太婆婆、婆婆她們愛吃,就讓她們吃好啦,還收起來做啥?」
事實上,陸錦哪裡是真的大度,她早恨不得咬死那些母蝗蟲了,只是礙於孝道,才不得不忍了又忍。其實,趙二郎的提議正合她的心意,就是趙二郎不說,她也打算這樣做了。
不過,今天就沒有這樣的必要了——此時老趙家人應該自顧不暇,絕不可能還有心思跑來吃白食。既然如此,倒不如在相公面前充一回大度,展現一下她賢良淑德的一面。
原來,方才陸錦的弟弟陸鈞匆匆跑了過來,悄悄告訴陸錦說,今兒個一大清早,就有一伙人持著刀棍衝進了趙二郎家的大門,逼著老趙家交出鄭氏。
偏偏鄭氏機警,一聽見風聲不對,連閨女兒子都顧不上了,直接從後門一溜煙跑了。
趙老爺子見那伙人來勢洶洶,便很識時務地領著他們去了後門那裡,告訴他們鄭氏就是從這兒跑了,讓他們趕緊去追。
可任憑趙老爺子指著半掩的後門怎麼說,那伙人就是聽不進去。一根筋的他們固執地認為是老趙家的人把鄭氏給藏了起來,後門逃跑一說,不過是趙老爺子放的煙霧彈,為的是讓他們走歪路,從而方便鄭氏逃跑。
遇上這種武力值爆表卻又自以為是的敵手,精明圓滑的趙老爺子也只能攤攤手。於是,雙方就對峙了起來。
據陸鈞所說,那伙人的脾氣很爆,他們大馬金刀地往堂屋裡一坐,舉著刀棍威逼著老趙家交人。要是老趙家再交不出人,估計他們就要動手了。
陸鈞之所以火急火燎地跑來報信,是想讓他姐姐趕緊找幾個人回去撐場子。這當然不是為了給老趙家撐腰,而是擔心雙方一言不合就動手,趙二郎家會受池魚之殃,被人一把砸了。
陸錦得知后,只是讓陸鈞帶著他爹躲起來,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用管。
只要能讓老趙家人挨頓教訓,就是把自家房子拆了陸錦也不心疼,這個修房子的錢她很樂意掏。
其實,當時陸錦就是去找人也來不及了。陸鈞前腳跑出來報信,那伙人後腳就把趙二郎家給砸了個稀巴爛。
那伙人不光砸了房子,還動手打了人。
當時在趙二郎家的諸人,唯有陸錦她爹早早躲了起來,後來趁亂溜之大吉,逃過了一劫。餘下的眾人中,除了兩個奶娃娃不算,老趙家的男女老幼都結結實實挨了一頓揍。
這事兒還沒完。那伙人放狠話了,老趙家一日交不出鄭氏,他們就一日不會讓老趙家好過。
儘管那伙人至始至終沒把話說清楚,到底和鄭氏什麼仇什麼怨,要這麼挖地三尺地找她,但很顯然的,那伙人絕對是硬茬,是老趙家招惹不起的對象。
老趙家萬般無奈之下,只得上門求助於趙四娘家,直接被趙三娘給懟了回去。
後來還是姜氏念在大閨女平安歸來,對老趙家的怨恨有所消減,開口勸說了一番,趙三娘這才勉強答應出手。
趙三娘出手之前,先打聽起了這樁事的始末。
原來鄭氏家貧,小時候被他爹賣給了人牙子,輾轉去了鄰縣的大戶人家葛家當丫鬟。
當年鄭氏在葛家側室的身邊當差,由最初的小丫鬟慢慢升到了大丫鬟,深得那側室的信任。那側室一心想要轉正,便承諾道,只要她下毒殺了正室的兒子,就抬舉她當姨娘。鄭氏信以為真,就真的下了毒手。結果事發,那側室別說抬舉她了,就連他自個兒的性命都沒保得住,還是鄭氏見機快,趁著葛家大亂的時候逃了出來。
鄭氏為了不被葛家找著,不但舉家搬離原籍,還隱姓埋名給趙永年當了外室,真可謂是用心良苦。不過她的做法還挺有效,一逃就逃了十幾年。
如今葛家還住在鄰縣,前兩天有人給葛家的當家主母陶氏送了一封匿名信,信中詳細寫出了鄭氏如今的住址。
哪怕已經時隔多年,可陶氏一想到當年獨子差點兒死在了鄭氏的手中,依然氣憤難當,便雇了十幾個江湖上的草莽,指使他們打上了趙二郎家的門。
弄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趙三娘便和陶氏交涉了一番。陶氏原本不肯罷休,可當她聽說趙四娘家的背後站著蘇家,一番權衡過後,總算是答應不再去找老趙家的麻煩。
到了這一步,老趙家人才得以脫離苦海。